“与辉同行”首播,董宇辉脱口而出的漫山遍野瞬间翻起了我的记忆。
小时候,我的寒暑假和年节基本都是在老家跟爷爷奶奶一起度过的,妈妈说,我勤快,回去能帮奶奶做点事情,其实一个几年级的小孩子,也就是扫地洗碗之类的,但每年我都一直盼望着这个时刻,因为在完成妈妈交待的任务后,我跟弟弟妹妹们就上山摘果子、逮蚂蚱、编草绳,下河游野泳、捞虾抓螃蟹,我们打闹着长大,在田野里奔跑着快乐成长,那漫山遍野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我们玩乐、学习和探险的天地,那记忆深处的人和事都慢慢呈现在了眼前。
印象比较深的是过年,大年初一的早上,大约凌晨4点左右,爷爷就早起进进出出的忙活祭天拜祖的事情了。外面的鞭炮声已断断续续响起,年的氛围足足的,小孩子的心思啊,穿新衣、压岁钱哪还有精神头睡觉呢,不用奶奶喊,我就已经爬起床,穿戴一新,满心欢喜的帮着爷爷端盘拿碗,新鲜质朴的贡品带着虔诚摆满一桌,爷爷上香,带着我跪拜,祈求老天爷和祖先们保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一家人都平安顺遂。
奶奶将热气腾腾的水饺端上桌,我们仨边吃边小声说着话,他们嘱咐我,过年要说吉祥话,正说着,嘎嘣我咬到了一个钢镚,我们仨都开心得哈哈大笑。天刚蒙蒙亮,叔叔大爷们就轮番来给爷爷奶奶拜年了,我跟弟弟妹妹们也聚到屋里,一个接一个地给爷爷奶奶磕头拜年。爷爷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压岁钱,每到此刻,爷爷都会进行点评,他抓住我们在学习和生活方面的闪光点,每个孩子都被爷爷表扬了一番,同时勉励我们新的一年继续努力,每个孩子在接下压岁钱的那一刻都开心不已,现在再想起,眼眶竟然湿润了……
作为孙辈,我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日子更多些。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坐拖拉机,就是小时候爷爷带着我去赶大集卖他手工编的各种篮筐,一路颠簸后,爷爷找到了个好位置,然后嘱咐我看好篮筐,他去给我买好吃的,那个年代,一个酥脆的烧饼就让一个孩子满足感爆棚;夏天的晚上,在门口的场院里,爷爷摇着扇子给我们讲那些古老的传说……再大些我就来到了城市上学,爷爷奶奶来我们家小住,赶上因父母没时间爷爷代他们参加了我的家长会,回到家后反馈给父母的全是对我的夸赞,第二天老师特意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扬了我,意思是虽然父母没有时间,但爷爷到场,并且在会后他还单独找到老师,详细了解了我的在校情况,交谈中老师感觉爷爷非常重视对孩子的教育,她也惊讶于,看似一个普通的老大爷,竟有此认知。
我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渐渐认识到,爷爷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他思想开放,脑筋活络,走南闯北,靠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与奶奶一起养活了7个孩子,靠着微薄的收入,他们供养着7个孩子都进了课堂,他知道还是要有知识有文化才能走出这个小山村,孩子们才能有更好的出路。他的思想与行为影响着孩子们,培养了3个当兵的,两个考学出来的,在当时的十里八乡,提起爷爷的大名,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他还很热心,谁家有事求到爷爷这里,他定会尽力相助,来的人有称呼他“庆茂哥”的,有一次有人问我,你爷爷叫啥名啊,我张口就来:“庆茂哥”,惹的他们哈哈大笑。
爷爷爱吃锅饼,我也爱吃,每次爷爷来我家,他都会到楼下买锅饼,那浓浓的香味永远也忘不掉。
奶奶是一个裹脚小老太太,年轻时,每天就挪动着一双小脚忙活一大家人的饭食,生活上的一应事她都安排的妥妥的。想想那个年代的女人也是苦呀,前半生差不多都是在间断的生孩子过程中度过的,记得姑姑们说过,奶奶每天照顾孩子的时间也是有限的,都是大孩子看护小孩子,想想他们能都活下来也是不易啊。
奶奶心灵手巧,有一年暑假我回去,看到奶奶闲来无事不知跟谁学的手艺做灯笼,颜色各异的酒盒包装被各种裁剪,各种对折,然后针线各种缝合,变戏法似的被整合到一起,一顶精致漂亮的灯笼摆在了桌子上。每天她戴着老花镜,得空就开始做,我劝她休息一下,她说,趁现在还能动,眼睛还行,赶紧做出来,每家都挂两个,等哪一天我走了,你们看到这灯笼就会想起我。那一年,这种式样的灯笼都挂在了她的孩子们的家里。
爷爷奶奶来我们家小住,饭后我陪奶奶下楼遛弯,看到一个摆摊卖小饰品的,我对一个绿镯子爱不释手,戴上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奶奶看我不舍,从身上掏出了一块花布,层层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两元钱给我买了下来。现在想来真是后悔,这得是没有经济来源的奶奶攒了多长时间的私房钱啊。那是个塑料的绿镯子,在明媚的阳光下,透亮,我把她放在了我的首饰盒的最上面一层。
每个寒暑假和年节过完,我都不舍离去,舍不得那漫山遍野,舍不得弟弟妹妹,舍不得爷爷奶奶。有一次在离开的前一晚,我跟奶奶说,咱泡泡脚吧,我给你洗洗脚。我撩着热水摩挲着奶奶的小脚,咒骂旧社会的落后与无情,奶奶却笑着给我讲了她缠脚的痛苦过程。夜里,奶奶哭出了声,爷爷劝奶奶,孩子等放假了还会再来,你哭啥来。
奶奶还喜欢藏东西,因为孩子多,因为那个贫穷困苦的年代,但凡有点好吃的,奶奶一般都会留一留,计划着细水长流的吃,但只要哥哥回家,藏的再秘密的地方,无论挂到多高的篮子里,都会被哥哥拿到手,每到这时,奶奶都会挪动着她的小脚一路小跑,着急的去翻她藏东西的地方,嘴里不住的说着,你说这孩子,啥都能让他翻着。
临近过年,家里的保姆打扫卫生,我发现她戴的围裙有磨破的地方,我说换一条吧,家里有新的,妈妈说不要紧,抽空补补还能用,这是奶奶来咱家时给做的。那一条条拼凑的各色的布条和细密的针脚,让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戴着老花镜的裹脚小老太太。
我问妈妈家里还有啥老物件,妈妈说,那杆秤,是爷爷留下来的,阳台还有一套奶奶当时做鞋底用的工具,传给了她。
有时想想,渐行渐远的不是老家,而是童年;当你回到老家,你会慢慢发现,其实你一直思念的是记忆里的某段时光。
我喜欢赶大集,那满村的烟火气,能慰藉我的回忆,叫人心安。
我的爷爷叫王庆茂,我的奶奶叫王红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