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元960年,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被拥立为帝。改元建隆,国号“宋”,从此开启大宋一朝。
立朝之初,政权仍未稳定,五代十国时期的割据局面仍未清除,宋太祖采纳宰相赵普“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的策略,先后灭亡荆南、武平、后蜀、南汉及南唐南方割据政权,完成了全国大部的统一。
外部已平,内部怎么弄?老赵坐在皇宫里沉思,他想起自唐朝中叶以来,地方节度使拥兵自擅的问题,俺大宋可得吸取历史的教训。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方案,“杯酒释兵权”,罢去禁军将领及地方藩镇的兵权,调整文武关系。在此期间,他对于文人和文化之事基本不予关注。
二
李煜近来非常郁闷。
国已经没了,成了大宋的俘虏。就算是大宋的臣民,也是低等的。
这老赵也太不讲武德,当年看到大宋成立,风生水起,而晚唐王朝风雨飘摇。不得已走了三步棋:第一步尊宋为正统,奉献岁贡,以保平安。第二步去唐国号,改称“江南国主”。第三步又贬损仪制,撤去金陵台殿鸱吻,以示尊奉宋廷。但是,本皇都已经岁贡并尊奉了,他还要发兵大举征南唐,打不过也得打呀!但确实实力相差悬殊,打了一年,在975年兵败,只得投降,被俘至汴京,授右千牛卫上将军,封违命侯。
虽然还有个侯位,但实质是监控了。在被软禁的时光中,李煜失去了人身自由,过着被严加看管的的生活,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中,他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三年时光。
当年的时光是回不去了,那时的生活多么美好啊。
生活奢华,歌伎舞乐,放荡不羁,尝题石壁自称是“浅斟低唱偎红倚翠大师,鸳鸯寺主传持风流教法”。自己还写了一首词记录那些场景。
浣溪沙
红日已高三丈透,金炉次第添香兽。红锦地衣随步皱。
佳人舞点金钗溜,酒恶时拈花蕊嗅。别殿遥闻箫鼓奏。
高升的太阳已经透过帘幕照进宫内,昨夜便开始的舞乐狂欢还在继续,宫女们依次将金炉里重新添上檀香,她们轻盈的莲步,在红地毯上留下美丽的痕迹。美艳的舞女酣舞不停,发髻金钗斜颤,她已有点脚步不稳,昨夜酒喝多了,酒劲儿还没过呢。她时不时拈起花儿来嗅嗅,想让花的香味使自己清醒,这画面真美。她还在静听其他宫殿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箫鼓奏乐的声音。
三
李煜和小周后坐在汴京监居地的窗前发呆,李煜一直在回忆从前的生活。
其实自己根本是不想做皇帝的,自己只是父皇的第六子,没想过当太子,没想过继承皇位,为避免太子猜忌,读点经籍、喝点小酒、天天风花雪月,一大群美女环绕周边,写一些欢乐小词,不问政事。日子多惬意!可偏偏最后还是要自己当皇帝,力量不够的肩膀却要担起这重责。国没了,还遭到后人的唾骂为“亡国之君”。
“英子”,李煜唤小周后的小名。“还记得当年我们约会的情景吗?当年你进宫探望生病的姐姐,我一眼就相中你了。我们俩就频频幽会,我还为此写了首词。”
菩萨蛮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月色朦胧,花儿娇艳,迷人的夜晚,我与你秘密相见。我光着袜子一步步迈上香阶,手里还提着那双金缕鞋。画堂南畔我终于见到了你!你依偎在我的怀里,我内心激动的发颤。你可知道我出来见你一次是多么不容易,今天晚上我要尽情的把你爱怜。
小周后并不高兴。埋怨后主:“你还说那些过去的东西有用吗?你不是以前的南唐皇上,我也不是过去的小周后了。这赵光义近来时不时把我召进宫中,一去就是几天,你难道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要不是想你当年的好,我就在宫里不回来了。”
后主无话可回。此时的李煜,心情自然是差到了极点。一腔郁闷如何发泄?还是写点词吧。
相见欢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此时的林花,此时的寒雨晚风,此时的胭脂泪,在后主的心里绕了七八千次,心是已经碎了!
而此时的小周后,泪眼朦胧,目光呆滞,忧伤与沉痛,不知今名夕何夕!
四
秋天来了,天空清透,赏月,但不是满月,只有一弯细细的。坐在西楼上,李煜又开始写了。
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原本南唐君主,享尽人生风光,降宋之后却成为阶下囚。人落魄、心孤寂、情思乡、恨亡国,高墙深院,岂一个愁字能说完?
秋去春又来,日子并没有改变。老赵原来对自己还比较客气,赵匡胤曾还请自己喝酒,对我说:“闻卿能诗,可举一首。”我思考良久,于是咏《咏扇》诗:“揖让月在手,动摇风满怀。”赵匡胤听后说:“满怀之风,亦何足尚耶?”但老赵已经驾崩,据说是和弟弟赵光义喝酒之后,第二天就没了,这兄弟之间的事也是莫名其妙的,老赵的命也苦啊。
赵光义的上台,自己更不好过了,怕是得注意点,但词还是要写啊。
浪淘沙令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一支宛转凄苦的哀歌!“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五
978年,李煜入宋后第三年春天,宋太宗派南唐昔日老臣徐铉拜见李煜。二人相见,“相持大哭、坐默不言”。李后主对亡国颇有恨意,写了一首词。
破阵子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徐铉回去后,只能如实报告。宋太宗赵光义听了后非常不高兴。
这一年农历七月七日,也是七夕节,李煜生日之夜,在寓所搞了一个小型的派对,他喝了点酒(酒还有喝的),开始抒发苦闷的心情。写了新作《虞美人》词,由小周后领南唐故妓咏唱。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问天天不应,问人人不知,问己泪满面。
这样的时光何时才能了结,多少往事谁知!东风又上小楼,皓月无端空照,故国之痛怎回首?精雕栏杆、玉石台阶还依旧,只是人已老、物已非。要问我心中有多少哀愁,就像滔滔春水滚滚东流。
故国往事、朱颜已改,无尽愁思,从过去绵延到现在,并延续到未来。
宋太宗得知后大怒,命人赐毒酒,词中之帝李煜就此殒命。
这是李煜的绝命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