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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O.V
编辑于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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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圆是一只从花鸟市场买来的白色牡丹,嘟嘟是一只邻居赠予我们的蓝色僧鹉。

    


      圆圆初到家时羽翼未丰,靠着一勺勺奶粉喂养长大。仗着她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偶尔几声能把任何铁石心肠融化了的啾鸣,俘获了我们,也因此获得了充足的自由,在她的意识里大概不知何为禁锢和束缚。如果非要给自由之充分加一限定,无非是她与蓝天之间那层似有若无的透明墙。

      嘟嘟来时已经两岁有余,脚上拴着半米多长焊接在环形站架上的铁链,站架两端各一个金属器皿,一个盛着颜色发暗的糙小米,另一个盛着半缸水,水里的锈渍肉眼可见。

      半岁的圆圆似一个娇惯的孩子,久居蜜罐滋养出的嚣张不羁毫不收敛,在家中每一个角落尽情释放自由和情绪,她似乎能意识到,任何来自主人的责备和不满,都会被一个“大眼歪头杀”消解的杳无踪影。

      相反,嘟嘟整日站在冰冷的铁环上,环上的十字支撑说不上是不是纪元初罗马统治者禁锢基督信仰的精神结界,但却一定不是象征自由精神的洛林十字架。据了解,嘟嘟自小就带上了脚环,除了极少时间的放飞,绝大多数光阴都是在站架的横杆上静卧,闲看窗外月升日落,同熄灭的灯火一起坠入熬人的长夜。幸好,点点微弱的星芒让这汪漆黑不至深不见底。也许,他早已习惯了这份清冷和寂静。

      如此久之,嘟嘟丧失了物种本应有的天性,也错过了学说话的最佳时机,像一个第一次走出大山的孩子,老实木讷,胆小怯懦。第一次解开铁链让其上手时,极其缓慢、犹豫地迈出一只脚,才怯抖抖地站上来。与之相比,圆圆则会一个扑棱直接跳到人的头顶上。嘟嘟前半生只吃过小米,我将圆圆吃剩下的各种小食摆置其前,他会狼吞虎咽吃上半晌,有时还要用“手”辅助进食,我从未见过。

      圆圆总是利用一切机会宣示主权。抢夺嘟嘟食物,挤占其活动空间,一次次将嘟嘟逼到角落。处处退让躲闪从来不是回应咄咄逼人的良策,忍无可忍之下,嘟嘟终于发出乌鸦般撕心裂肺的嘶啼,张开躯体几倍有余的翅展,向圆圆展示了捍卫尊严的决心。圆圆撒头跑掉,空气中残留着翅羽缝隙里积留的灰尘,像久未出鞘的利刃,锈迹斑斑却难掩锋芒。

      就这样,嘟嘟用抗争争取到继续感知新鲜事物的权利,依然对世界充满好奇与感激;而圆圆的世界,除去多了一个碍眼的他,自由放荡一如从前。

      其实要论血统,嘟嘟这类僧鹉起源于南美洲安第斯山脉地区,在我国属于二级保护动物。相比之下,圆圆这样的牡丹鹦鹉只能说是稀松平常的品类。闲暇,常呆呆看着两个境遇大相径庭却阴差阳错交织命运的小生命,感触难抑。

      佛曰:众生平等。然三界六道岂非有尊卑之分?六道之中,千品万类,贵贱尊卑若同,岂又有“譬如诸天,共器饮食,随其福德,饭色有异”之说。两只小鸟的命运迥异,谁能说这不是世间百态的写照。

      古往今来,有人居庙堂之高,有人处江湖之远;有人锦衣玉食、肥马轻裘,有人躬耕草野、食不果腹。年少时,谁不曾怀有“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雄心壮志,到头来,有多少人“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又有多少人落得“十年守章句,万事空寥落”。当以狭义的时空观和价值秩序俯瞰众生万物,平等不过是美好而缥缈的愿望。

      众生皆苦,万相本无,唯有自渡——《金刚经》

      相较于众生平等,更愿接受浮生皆苦。

      世道之中,有多少人能超脱于生死轮回,免受生老病死、失意离别之苦?又有多少人能参透缘尽物散之道,从容面对生死疾苦而不起一丝波澜?生存路上,愁容不展的苍生苦苦挣扎;功名路上,行色匆匆的过客摩肩擦踵。这百般脸孔上分明已写清楚了答案。

      多少圣贤也笑长安名利处,嗟叹红尘半是马蹄翻,多少先哲点拨世人浮云万物,名利为空。可为何一众世人非到气若游丝之际而不能领悟。这又算不算是岁月流光的曲终奏雅。

      是否,万相本无。世间万物莫非确由因缘和条件共同作用而生,所谓喜乐忧愁莫非确是个人内心的自我感知?作为唯物主义者,我第一次有所动摇了。2023年全球代码大会上,马斯克语出惊人,称人类生活在真实世界的几率微乎其微,我们可能只是一串代码在虚拟世界中存在,数万年的探索和认知都可能是错觉。纵然,从两河流域苏美尔人创建城邦至今,人类书写下5000多年波澜壮阔的文明史,但置于宇宙260多亿年大历史背景下看,谁又敢说这一定不是转瞬即逝的偶然。正如《三体》中提到的“射手”假说和“农场主”假说,让人细思极恐。牛顿三大定律,量子力学新突破,我们所谓的科学规律是否就是高等级文明的有意之举?生命的进化是否就是高阶智慧实验室中一个稀松平常的试验?宇宙维度之广、尺度之大,凭什么认定人类就是唯一的智慧生物,人类又有何勇气用所谓科学发现去阐释宇宙运行规律。也许,世间万物皆是虚幻,每个人眼中都有一个世界,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宇宙。可能也正因如此,人与人的世界观并不相同,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尽管我历来坚持科学精神,以防止思想坠入客观唯心主义绝对精神的深渊,然而如今,却也不明就里地踏入物由心生的主观唯心世界。

      我不通佛法,但理解万相本无的佛哲一定不是将众生引入虚空幻境的指路牌,也不是求而不得、舍而不能的心理慰藉,更不是失意落魄之下佯装看破世情的虚妄和悻悻。万相本无的心本论从引导众生建立正确人生观、生活观的角度看,仍有积极意义。

      既然,众生皆苦,万相本无。

      那么,唯有自渡。

      年龄若可标注生命旅程,岁月理当度量人生修行。成年后最怕的,莫过听懂一支曲,读懂一首诗。苏轼的《观潮》这样写到:“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你是否也觉得,不亲临观赏庐山空濛奇绝的烟雨、钱塘春潮的壮观景色,会遗憾终生。当真正目睹后,是否还会有先前的冲动和执念。也许不过就是庐山的烟雨,钱塘涨潮而已。常羡慕涉世未深的孩童,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也羡慕家中的禽鸟,饥来则食,倦至则眠。年逾不惑后,映射到视网膜再通过视神经传输至大脑的山水早已不是本来的模样,深深陷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泥沼。常常触景生情,见物思他,硬是用思维的画笔在一幅幅山水画的留白上涂抹,破坏意境却也全然不觉。伫立岁月巨人面前,众生何其渺小,万物自然之恒,令人生畏。江水东流不息,带不去江心明月,却冲蚀了容颜和心境。若非,细雨恒常,为何少年听雨,就有红烛昏罗帐的闲适怡荡,而壮年听雨,却偏偏听出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的凄愁悲凉。看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心动尔。我们坚持修行,但久久不肯放下一睹庐山烟雨的执念,以至于忽略甚至无视身边的风景,多少平实又不失美好的事物却被心镜映照出扭曲的模样。自渡路上,还需翻过几座达显峰、趟过几条功名河,才能以事如春梦了无痕的淡然自若,抵达平静详谧的世外桃源。在那里,青山绵绵,绿水淙淙。

      这些日子,看着跳来跳去、机灵活现的圆圆,我总会尝试着去感受她那最简单的快乐。而每每望向闭眼沉思的嘟嘟,也不由会闭上双眼,努力放空,在意识尚未侵入前触碰那瞬息的临在。

      至于圆圆和嘟嘟,可能原本就无偏见。我也不再去质疑这些脊索动物门小生命的灵性,他们或许比我们更通悟若无相欠,怎会相见的缘报。因为有那么一刻,我看到两人相视一笑,约好一同赏味这绚烂的人间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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