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如烟》(1)

——凡人老马

洛城老马
创建于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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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人到了我们这等古稀之年的时候,恐怕多数人都不会往前看,因为前景已经一目了然,我只要闲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往后看,想过去的那些经历,那些人,那些事,它们会一幕幕地在眼前呈现,反正人已退休,时间有的是,索性就把想到的事记录下来,一来解闷消遣,二来防止老年痴呆,就这样一部二十几万字的《往事不如烟》(以下简称“往事”)就写出来了。

      很喜欢当代作家冯骥才说过的一句话:“怀旧是对过往生活的一种留恋,一种对记忆的追溯与享受,一种对人生落花的捡拾。”出于对我这七十年人生往事的留念,随着记忆,享受着追溯,不急不慢地把过去那么久远的事情都一 一回忆了出来并形成文字跃然于电脑的荧屏上了,这大概就是前面所说的“人生落花的捡拾”吧。

      我是《美篇》老会员,隔三差五地会在这里发篇作文与大家分享,同样我的这篇《往事》也想登出来与大家分享。我实在不知道我的这篇凡人自传会不会有人看,不管它什么样的结果,哪怕有一百人能读它,也比空放在电脑里强。我感觉每个不同年龄的读者在读《往事》中可以得到不同的感受和收获。对我的同龄人来说,读《往事》,会唤起他们对自己过去的回顾与眷恋,对我们下一代人来说,读《往事》会让他们了解他们的父辈是在什么样的社会背景下从童年走到老年。《往事》向读者了展示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初中国的社会风貌,风土人情以及华人移民美国的生活状况和趣事。我要着重强调的是,这里所记载的一切都是真人真事(为保护隐私多数人物取代名),没有任何虚构编造,《往事》是历史的记录并非文学创作,《往事》是纪录片并非故事片。

      由于《美篇》规定最大登出篇幅是五千字,所以我将以连载的方式陆续把二十几万字的《往事》全部登出。《往事》包括北京记忆,武汉记忆,文革记忆,知青记忆,郑州记忆,上海记忆,美国记忆共七章,刚开始我想一周登出两篇,共一万字左右,然后再看读者的反映而决定登出频率。真诚地希望读者能把《往事》读完并坦率地给我批评与指导,以便我对《往事》加以改进和至臻。谢谢!


第一章 回忆北京


1,北蜂窝羊坊店 2,保姆奶奶 3,苏联老大哥 4,万庆馆 胡同  5,红星幼儿园   6,南池子小学 7,钟老师和叶老师  8,东华门玩童 9,春园楼和东来顺  10,最早的艺术启蒙 11, 父亲的意外车祸 11,搬家  


      我的父亲 陈岗 祖籍浙江杭州,我出生时父亲是铁道部勘探设计局的工程师,母亲 梁薇 祖籍沈阳,我出生时母亲是北京人民银行的会计。我对三四岁以前的事几乎没有记忆或已忘掉,从爸妈的讲述及现存的出生证来看,我出生于1954年9月7日临晨3点45分,出生地在北京铁道部总医院妇产科,出生体重八斤二两,顺产,姓名,陈实,爸妈都叫我,小实。

        一两岁时家住北京东城区东四胡同,由于父母都在工作,出生不久就由保姆代为照料,三岁进入母亲单位银行的幼儿园,四岁时家从北京东城区搬到西城区北蜂窝父亲所在单位铁道部羊坊店职工住宅区,同时离开原来的幼儿园转入铁道部机关幼儿园。从这时起我对当时的一些生活景象已经有了清晰的记忆。


北蜂窝羊坊店


        铁道部机关是一座红砖大楼,位于当时军事博物馆对面,公共汽车站的站名就叫“军事博物馆”,再下一站就是“公主坟”,那时这一带尚属于北京郊区,可现在是二环以内北京城的中心区了。距铁道部大楼后方没多远就是我们家所居住的铁道部职工住宅区,离住宅区不远就是铁道部总医院,医院附近还有铁路子弟小学和中学。住宅区都是清一色的三层新楼房,有五,六十栋,我们家住三楼,它是一梯两户,每户有两个卧房,一个卫生间,一个厨房,一个凉台,我后来才知道,这是住宅区里科级干部的水准,至于局级,处级或一般职员的水准我就无从知晓了。

        那时我去幼儿园有两种方法,一是乘坐部机关专门接送孩子的一辆蓝色的捷克公交车去幼儿园,那辆蓝色的车身体很长,车头没有鼻子,后背溜肩,一走近车身就闻到浓烈的柴油味,耳朵就听到马达“哒哒”的震音。再就是父亲把我放到自行车后面带着我去幼儿园。大概也就是一年的功夫,我的父亲被调离铁道部去湖北武汉大桥局工作,父亲离开北京后,我就不再去幼儿园了,母亲为我请了一个保姆,自那以后我每天与保姆相依为伴度过了一两年时间,在保姆的细心照料下我过着自由温馨的日子,要比幼儿园快活多了。

保姆奶奶

       “保姆”这个称呼是我现在叫的,在当时我一直叫她“奶奶”,因为我的亲奶奶早年过世,我从未见过,我自己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奶奶,不仅是我,每天她都是跟着我出出进进,并且奶奶对我护爱有加,所有住宅区的邻居都以为她就是我的亲奶奶。奶奶是一位土生土长的北京老太太,奶奶自己说打小除了北京城哪都没去过。老人家每天都把头发梳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所有的发都往后梳,梳到颈部有一个发髻并用一个黑色的小网罩拢着。奶奶慈眉善目,脸上整天带着微笑,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奶奶小脚,冬天一件大棉袄,袖子要卷起来才能看到手,下摆很长,棉裤的大腿部分很宽大,从膝盖以下开始打绑腿一直打到脚脖子,脚脖子处露出白布袜,布袜再往下就是一双小脚棉鞋,由于打了绑腿,小脚格外明显,猛一看她走路时那双小脚像一对粽子在地上滚动。她因为小脚,不能跑,但她性子急,走路总想快点,于是她要是急着赶路时,两只手就向外摆,由此平衡小脚的不稳定,那真是手舞足蹈。

       由于我是一个双职工的孩子,那时的大人对待工作真是认真甚至拼命,他们的绝大多数的心思都扑在工作上,给孩子温暖和疼爱的机会不多,我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少,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给我爱,感觉到爱,让我知道爱的温馨,好多是来自于奶奶,她是我小时候唯一朝夕相处关爱我的人,她也是培育我爱心的启蒙老师,在我幼小童年时期有她的照顾真是我的幸运和福气。

       每天早上起床,她都帮我穿衣服,冬天在我起床之前她要把我的衣裤放在暖气片上,待我穿的时候,衣裤都是暖和和的,晚上的梳洗都是在床边,热毛巾擦好脸,紧接着烫脚,小脚烫的通红,干毛巾擦干,顺势就把脚塞进被窝。奶奶每天做饭,蒸馒头,花卷,菜包子,蒸好后把它们放在一个筐子里,用布盖上,吊在空中,说这样老鼠和小孩都没法偷吃了。五十年代末全国的粮食都很紧张,我还记得那些日子奶奶不时地会蒸 菜馒头或窝头。那时院子里有好几颗大槐树,奶奶曾带着我采槐树花,一采就是一小筐,然后用它们做窝头饼吃。那时母亲经常很晚才下班回家,吃晚饭的时候就剩我和哥哥,奶奶三人,晚饭有时喝菜粥,因为粥很烫,我每次喝的都很慢,我哥哥比我大三岁,他喝烫粥有经验,手端着粥碗不停地转,嘴就沿着粥碗的边吸食,我一碗还没喝完,哥哥已经要喝第三碗了,奶奶就怕我吃亏,那一边说我哥是铁嘴,埋怨他喝的太快,一边把她碗里被她搅凉的粥倒在我碗里让我喝。

       有好几次夏晚的露天电影都是奶奶陪我去,每次出发之前奶奶都要用一个酒瓶子灌满一瓶凉开水好让我渴了时候喝,她斜挎一个布袋里边装一瓶水,再带一把扇子用来赶蚊子,我手里拎一个给奶奶坐的小板凳,我自己都是坐地上看,从家里到放电影的地方都有几里地,而且要穿过几片田地,路不好走,无论是走在路上或田间,她必须要牵着我的手,从不放过,这样她才踏实。每次看完电影回到家奶奶都很累,要坐在凳子上歇好一会,毕竟天黑,路崎,对于一个小脚老人来说是不易的。平时在家里,奶奶经常给我讲故事,好多都是民间的一些传说,内容多是穷人富人,好人坏人之间的故事。她讲的故事都很感人,她一口深浓的北京老话,语速缓慢,绘声绘色,每每讲到感人处她自己都流眼泪,我也会被她深深地感染。直到我长大了好几岁,向母亲询问奶奶的事,母亲告诉我,老太太一辈子没结过婚,没有儿女,没有亲人,她一生都是靠给别人家做保姆为生计。我现在可以想象最感动人的恐怕是老人家自己身世的故事,这故事一定会比那些传说生动好听,只可惜我没有机会再向她讨听。一晃时光已过去六载,至今奶奶教我的儿歌我还能清晰地记忆和咏唱:“拉大锯,扯大剧,姥姥家门前看大戏。请闺女,叫女婿,就是不让妞妞(臭小子)去!” “ 香香屁,屁屁香,我给老爷熏衣裳”。(最后这句是香屁故事中的一句顺口溜。)


苏联老大哥


      住在北京西郊那段时光全国人民都在忍受着三年自然灾害带来的饥困,但在奶奶的精心照顾下,我几乎没有被饿过,那两年还有一个让我尽享口福人竟然是苏联老大哥。母亲年轻的时候漂亮端庄,充满朝气,那几年她被单位指派参与了北京中苏友协的一些工作和活动,我可以经常跟母亲一道去苏联大使馆或一些苏联办事机构里游玩,聚会和度假,我每次去那些地方都很开心,因为在那里我不但可以吃到很好吃的面包,蛋糕,饼干,果酱,巧克力和苏联人常吃的土豆烧牛肉,每次还可以带回来一些给哥哥和奶奶吃。说到苏联人的土豆烧牛肉,我并不觉得有多好吃,土豆,西红柿还有牛肉煮成一锅,稠稠的,比不上中国的排骨炖萝卜。苏联人是我从小最早见到的外国人,恐怕那个时代的中国人所能见到的外国人多半是苏联人,因为建国初期中苏两国之间是亲兄弟关系,中国称苏联为“老大哥”,两国关系亲如一家,中国的各行各业都有苏联专家做指导和帮助。尽管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很小,但他们给我的印象却很深。当时苏联人不论在哪方面都比我们好或说比我们富比我们文明,我喜欢他们的食品,他们的穿戴,他们所住的房子,还有他们待人接物的方式。我已记不清我去过哪些苏联人工作或居住的地方,只要是办公的地方可以随时趴在地上打滚,因为到处铺着地毯,还有坐上去软软的沙发,墙壁上,房顶上吊着各式各样的灯像宫殿一样辉煌。夏天去他们住的公寓,在院子里就有游泳池还配有跳板,苏联男人,女人,孩子在那里开心地戏水游梭。苏联人不论男女穿着都比我们讲究看上去好看得体,男人永远是笔挺的西装加领带,女人永远是裙子,冬天是呢裙,天暖和了是哔叽裙,我母亲平常的时候由于工作实在太忙,总是邋邋遢遢无意装扮,但只要是去苏联人的地方,她就会打扮得和她们一样好看分不出差劣。苏联的那些叔叔阿姨,总是礼貌有余,笑容可掬,母亲也跟我们说他们总是不停地说“你好” “谢谢” “抱歉”。而且总喜欢和人拥抱,有的时候自己并不想那样亲近,可出于礼貌又必须接受别人的礼仪。我上小学的时候母亲还跟我说跟苏联人一起工作那会,曾有一位苏联男士爱上了母亲,他会说中国话,锲而不舍地追求母亲,母亲跟他说过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那个苏联小伙子还是继续追,这就是为什么我母亲去他们那总要带上我的原因。终于有一天出事了,那天母亲去苏联办公地工作,那小伙子突然拥抱母亲并想亲吻她,母亲被吓坏了,大叫起来,这情景被别的苏联同志看到并上报了领导,结果这小伙子被调走了。母亲还跟我说过,六十年代初中苏关系破裂,那些与母亲在工作中相识并结成友谊的苏联同志撤走时,她们曾热泪相拥,依依不舍。中国人的老话总是充满智慧和预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中国人和俄国人好的时候亲如一家兄弟相称,坏的时候百万俄军压境,珍宝岛刺刀见红,现在中国人又要和俄国好起来了,又要并肩作战了。世间没有定数,万事难料。


                                                                                                                                    2024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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