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代互联网冲浪人的年末，一打开朋友圈就会看到来自各大APP的年度报告和榜单。似乎到了年末，分享欲、记录欲就会自然而然地上升。今天，我也习惯性地打开电脑，码下这不知所云的年终总结。说到这一年的总结，“乏善可陈”是我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词语，不管是什么方面。
前几日，QQ空间突然蹦出四年前的今日的说说，内容是久病不愈的无奈与感激，然后，这几年的年末都是以一种病态迎接新的一年。今年12月的最后一个周，病到什么程度？一个早上刚开的一包抽纸，下午上完课后服务就准备用完了，我和同事开玩笑：“如果有个开关能把鼻涕一下子关掉就好了！”，接着，智齿发炎以致于一边的脸都肿了，头也痛得要裂开一样，加上上火，舌头长了不少“小草莓”。所以，每天身体都是腾云驾雾一般，飘忽忽的，要不就是头重脚轻，随时要做“倒栽葱”。果然，没时间休息的人总会腾出时间来生病。刚吃下药，嘴里还有点苦，不过跟药比起来，生活苦多了。
这是我工作的第十年，我依旧挣扎于案牍之劳行。三十几岁的我，喜怒形于色，依然有孩子的稚气，依然还是无法好好成长为一个洞悉人情，冷静自持，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能谈笑自若的“成年人”。面对人和事，还是表现出真诚的喜欢，直接的厌恶。对我来说，繁杂的工作并不算难题，最大的难题是体制内的糟粕文化——酒桌文化！
我的十年，我教授的孩子们，大部分父母依然常年不归，村子里的春天异常空大，漫山遍野的花儿兀自开着，比天空还要旷亮。老人们再也做不了“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田园诗人，蜷缩在七十几平米的安置房或者廉租房，编织手工，编织一个月里的日常开支，满脸皱纹，手掌枯萎，为了读书的孩子。第十年，我成了蒲公英，风一吹就会有大把大把的头发“唰唰唰”地往下掉，甚至把我满头青丝变成了星星白发。最近我常常梦到那个又热又漫长的夏天，初到琴华小学的我站在讲台上，对孩子们说：“孩子们好呀！”他们生涩地对我说老师好，我在那里开启了我长达五年的乡村教育。那时候，南楼的师弟晓博总把我称为“最美乡村女教师”，还开玩笑地说如果把我的故事拍成一部电影，那就是一部文艺片，用不急不缓的节奏，柔柔的基调，美轮美奂的画面，叙述一个美丽的乡村小学女教师，在一个浪漫唯美的年龄，演绎纯粹的青春以及纯粹的事业。
那时候的每一天都是新的，每个早晨，我和孩子们踩着晨风，踏着阳光，在校园一隅，我们或席地而坐、或整齐站立、读童诗、儿歌、古诗，在字里行间感受文字的灵动。我们也读海子的《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我记得那个孩子仰着头，诗一般的神情对我说：“老师，我觉得读这首诗时好难过，因为海子说要做一个幸福的人，但是他并不幸福，他祝福了那么多人，却没有祝福自己。”那时候的每一个傍晚都是静的，晚饭过后，我和孩子们安静地坐在教室阅读，我们读整本的书：《小王子》《柳林风声》《窗边的小豆豆》《爱的教育》《三国演义》《西游记》《城南旧事》《夏洛的网》等；我们读世界各地著名图画书：《爱心树》《失落的一角》《爷爷有没有穿西装》《神奇飞书》《石头汤》……我们飞进童话世界，与新美南吉、林格伦、罗尔德的故事人物对话；我们同样也被经典名著滋养，与名著中的人物感同身受，同哭同笑。对我来说，那种沉思的姿态最是赏目，那种沉默不语的神情最让我心生欢喜。那些年，作品产量虽不高，但是也偶有拙作，日子在忙碌中有闲暇。那时候的每一个夜晚都是暖的，执教寄宿制学校的我，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捧着书到宿舍，为孩子们声情并茂朗读地讲故事，他们总是眨着星星一般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眼里满是纯净、美好。周末，以碧绿的乡野为背景，从学校到附近的村子，从山脚到田间，我和孩子们就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撒着欢可劲地笑着唱着，那种欢愉至今回想起来仍然令人激动，那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充满生命力。那些年的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株静静盛开在山野里的野菊，无拘无束，蓬勃生长。
然而，文艺片终究还是演绎成现实主义电影。这一年，我第一次有了辞职的念头，还多次向南楼的好友寻求心理疏导。最后所有崩溃大哭、歇斯底里的挣扎，我尽了自己所能一一消化了，这个过程对我而言并不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其实挺难。这些难，我不想再提，正如余华所说：“夜深人静，就把心掏出来缝缝补补，一觉醒来，又是信心百倍。活着，就要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自渡是能力，渡人是格局，睡前原谅一切，醒来便是重生。”这一年，也做了很多认为认真活着的，把岁月拉长的事，也见到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也在努力在夹缝中找时间陪伴家人。前几天，南山的家长发来信息说：“感恩遇见，孩子才如此热爱阅读！”真好，虽然离开了，又好像没有离开，至少还是有点影响的。就在我编辑这些文字时，我的胖轩给我发来了新年祝福：“农老师，新年快乐呀！祝您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也要每天都开开心心哦！”接二连三，孩子们都给我发来了信息：“老师，新的一年要快乐哦！”我的孩子们每一次的祝福，永远是把身体健康和快乐开心摆在首位。这些细碎的日常真的一次次地给我力量，并警示自己：希望自己在艰难中，坚守教育的那份纯粹。
今年不想再立下任何目标，就如孩子们所说：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