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爱一家人——

追忆我的父亲和母亲

润物无声
创建于2023-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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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三八国际妇女节,昨晚在刷“美篇”时,发现“相亲相爱一家人”主持人发出的邀请函,要我参加字数在600-2500字的记叙文比赛。沉默了5𠆤月,又想动起来了。在今年清明节打算为先父母立碑,趁这个档口,完成一直想做又没做完的心愿——追忆我的父亲和母亲,但是,文章不一定满足主持人提出的参赛要求。我还是坚持自己的写作理念,用真情实感追思我的父母,在充满老茧的年轮里重温父母间的爱情——真的叫人好羡慕….

       照片中的这间瓦房,随着母亲的离开早已不复存在,只能永远定格在了我的记忆里。这间瓦房,是在1995年夏天,我硬着脸皮把老台基上的厨房拆了,叫陈家的叔伯弟兄们和乡亲们帮忙盖的。1995年5月17号农历四月十八,父亲在二妹小菊家吃了粉蒸肉,喝了点酒,睡觉到第二天早上,上厕所,倒下了,脑溢血(当时是邻居赵腊元叔发现的)。钟祥成人中专的同事把电话内容告诉我,等我回老家,见到趟在凉床上的父亲的样子,他己不能开囗说话,见到我,直流眼泪。找村里的医生江红哥开了点药,了解了病情,过了两天,跟父亲说放暑假了我回来看您。

        等到那年暑假初,我回去,第一个晚上,在老台基的厨房里给父亲洗了个澡。这可能是儿子我唯一对父亲尽的孝道。父亲言语表达不清楚了,但是他的要求我还是很淸楚的,再苦再难也要与兄嫂们分开住,因为一个脑溢血后遗症病人,进出很不方便,母亲除了照顾父亲还要种田。当时家里还有点不成梁的木料,盖房要准备瓦条和椽皮,第二天一早,我和母亲用板车拉着木料到郭洲桥头的加工点,要别人给锯开,忙了大半天,那天真热。把旧厨房拆除,再到老台基下面重新盖,就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记得当时椽皮被李师傅给锯短了,父亲在台坡上看见急得直跺脚,又说不清楚话。李师傅看着了,不清楚是自己把事情做错了。椽皮短了,下雨天,雨水会洗墙,房子会塌下来的。房子都还没有完全盖好,我说要返回钟祥了,来了一个星期,家里女儿还只一岁多大,要照顾,只有狠心割痛跟当时急需照料的父母亲告别。在三队的台坡上,我从家门口向南走,慢慢地挪动脚步,一步一回头,脸望着父亲往后退,父亲朝向我艰难地移动着身体,他那种想挽留儿子又或是想同儿子一起走的样子,竟然成了我们父子的绝别!在这间小屋还没过一个年,1995年10月18号农历闰八月廿四父亲离世。

  这张父亲的身份证是在父亲去逝二十一年后,我在寻找亡母的遗物无意中找到的。2016年8月3号农历丙申年七月初一是母亲的忌日,在接到幺妹的电话,我整个人都麻木了,整个人的所有情绪都凝固了,居然见到母亲的遗体,整整好几个小时不会哭了。当晚,在回到那间瓦房,母亲的卧室已被清空了,来的亲属都说母亲有四千块钱的遗产,都没找到。我去找,在卧室靠北的砖墙逢里,我找到了父亲和母亲的身份证。父亲离开都21年了,他几乎没有留下相片。父亲的印象都快模糊了,母亲在父亲走后一个人是怎么走过来的?难道是靠着对父亲的思念?母亲对父亲的这份爱该有多沉多深多苦多重!在给亡母办丧事的日子里,从姨妈的口中才知道父亲与母亲的爱情故事。

  父亲年轻的时候小伙长得挺帅的,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的中途返回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父亲在东晓村当干部,人工作能力强,又会瓦匠手艺。母亲也在朱市村当妇女主任,两人由于工作关系,是不是这样就好上了。父亲比母亲大九岁,早己定了娃娃亲,朱市街上的,姓孟,也爱父亲。她可是个烈女子,看着父母亲好上了,她投东荆河自尽了!外祖父付坤伯和我大舅伯付举文—-母亲的大哥硬是不同意母亲的选择,而且发毒誓——要是母亲到陈家来,他不踏陈家的门,否则被车撞死!(真的没想到,一语成箴,三十年后,他踏进了老陈家的门,带着我的大表哥会林,二表哥爱平,大表姐培姑,二表姐友姑,三表姐菊姑,表妺腊姑和大舅妈到了东晓三队。当时,是我们家盖了新房子。爱平哥骑着自行车带着大舅伯,在白庙到峰口的油渣路上,团周村路段出了车祸,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摔了后脑,在医院抢救无效,在正值壮年的时候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那当时只有十六岁的母亲侠骨柔情,心比钢硬,在朱市街道的岳家躲了一个月,我外公拎不过,陈家从岳家娶回来了我母亲。

        母亲是个左撇子,当时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不会干农活,在农田里,父亲耕田打糙,小姑娘似的母亲就坐在田埂上看着,忽远忽近地欣赏着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父亲劳作的样子。这一幕还是姨妈讲的。

       1971年2月13号农历辛亥年正月十八,幺妹出生,当时己六岁的我亲眼目睹了父亲端着母亲生下幺妹的全过程。连夭折的大女儿算上,母亲一共生养了九个孩子。等到我们能记事的时候起,总觉得母亲什么都会做,从来就没有想过母亲年轻的时候是街上的城里人,不会干农活,不会做家务。

        生下幺妹,母亲嫁到老陈家已经十七年,等到祖父祖母相继离开也是七五年七六年的事了,这是二十二年。

       凡女子,为母则刚。在那个物质匮乏的集体公社时代,生产队里的社员,家庭全凭工分多少取得生存物质,我们家人口多,连祖父祖母加在一起共十二口人吃饭,家里女孩子多,就只有父亲一个男劳力,争的工分少,分到手的东西也少,不够吃只有向生产队预支。到1978年改革开放后,才摘掉了超支的帽子,父亲说连续超支了二十年。

  母亲为其所爱倾其所有,从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年脱变成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里里外外一把手的多面手,撑管一个十二个人吃喝拉撒的家庭,这中间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我们做儿女的真的是无法感受,总觉得这些很正常啊,就象是在呼吸空气,享受阳光!可是当我们自己老了,失去了母亲,我们才知道原来母爱不是任你呼吸的空气,不是任你享受的阳光,母爱是有期限的!母亲离开后,再也闻不到毌亲凉晒的被套的余香,再也品不上母亲做的饭菜味道,再也穿不上母亲纳的千层底布鞋,再也没有了母亲亲手纺制的棉纱统被,….

鞋壳子

  单说一家人的穿衣怎么解决,在集体公社时期,买布要布票,没有布票,有钱都买不到,何况没钱,怎么办?靠母亲在生产队忙碌了一天之后油灯下的纺纱织布。 记得,小时候家里有手摇的纺车。母亲把脱籽皮棉用麻梗搓成棉条,祖母,大姐,母亲,只要是家里会纺车的女人,有空就来纺一下,把堆得高高的棉条没几天就纺成了纺垂状的纱碇。把纺垂状的棉纱碇准备齐了,下一步是将纱连起来,用米汤上浆,等凉干了滚成一个大圆柱状,上到织布机上去。我们家有个织布机,在我读大学的时候都还在,只是几年没用了,放在了堂屋的横梁上。在没有电的夜晚,母亲坐在煤油灯下,织布的“叽叽复叽叽”声音好像就在耳边。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都是这个状况。

       把布织好后,父母亲会找三队的谭绍宏或者雷严林师傅到家里来,给我们一大家子人做衣服。这种接裁缝师傅到家里做衣服的感觉,我们孩子们象是在过年,因为有好吃的。接裁缝师傅的头天晚上,父母亲会商量买什么菜,商量好了,当天早上父亲会赶早集到朱市街上的食品公司排队买肉,凭肉票买肉。裁缝师傅不会要工钱,就是在家吃过中、晚饭。我们家的衣服布料是一丁点儿也不会浪费的。母亲有一个装剪刀布料针线的篾筐子,在没电灯的年代里,母亲总是坐在床头,在油灯下纳鞋底鞋垫、或是拆穿的不能再穿了的衣服,清理布料。喝了点小酒脸有点微红,还带点酒劲的父亲坐在母亲的床头边讲着他在外面工作后的或者是戏里面的故事。父亲手里还捂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漫不经意地品着。也品着眼前的风景,笑咪咪的!讲到有趣的话题,母亲听着也笑了,反过来还骂父亲一句“喝得酒醉罢缸了,就是话多!”

         清理好的布料能作为补丁的就补衣服,实在用不上就用来糊鞋壳子。在天晴的日子,出工之前,母亲会用米糊把烂布头一层一层地糊在一门板上,拿岀去凉晒,等到生产队收工回家,再把门板上已经晒干了的鞋壳子撕下来,作为鞋底备用。做鞋子,要有鞋样,有时候是母亲自已为我们量,有些时候是找三队的社员讨借鞋样,依鞋样在鞋壳子上下料,得有好几层,叠加在一起,用大号针纳鞋底。这样每天晚上都会有事做,纳鞋底,家家户户都会,大姐二姐三姐都会,都做过。

      鞋壳子承载了那个年代,穿衣从棉花到棉渣的全过程。鞋壳子和装它的针线筐,是母亲几十年从未断过的傍晚时分劳作的缩影。

草木灰

  我们农村家家户户烧火做饭都是烧灶,农田里的稻草、棉秆、玉米桔秆是烧灶的材料,落下的成了草木灰。草木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钾,它是很好的农家肥(钾肥)。碳酸钾是弱酸强碱盐,溶于水呈碱性。这些知识是我们该完农学院的《普通化学》“盐类的水解”这节内容后知道的。碱性溶液中有OH根离子,能够与重金属阳离子结合形成沉淀,这是它能清洁肌肤污垢和洗衣的原理。

        母亲当然是文盲,但是母亲却是有文化的人。操持一个大家庭,她老早就会用过滤草木灰的方法来收集洗洁用的水了。用这种过滤后的草木灰水洗头,是邻居张腊珍帮我回忆的。母亲经常用这种方法洗头。此外,家里的厨柜、饭桌等每次洗都是直接把草木灰撒在厨柜上,浇上水,泡一泡,再用篾刷子刷一刷,很干净。甚至母亲来了例假都是用草木灰装到一个长方形的布袋里,当作如今的卫生巾用,效果也是非常好。

       草木灰,从它的形成到结束,再回到农田,折射的是母亲爱干净,整洁,有序,节省,会持家的一生!

     

  关于母亲的故事还有很多,很长,我们先放一放。说说我记忆中还曾有过的父亲的印象,真的很零碎很模糊了。刚刚读完余华的《活着》,从《活着》这篇小说中我在思考,我们一家人也是不是一直都在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改革开放,社会发展新中国成立都七十多年了,作为父母的子女后代,我们真的没有一个升官发财的,我们真的都是靠诚信经营,诚实劳动而活着,没有一个溜奸耍滑,投机取巧,坑蒙拐骗的,都是凭着自己的一技之长而活着。是不是父亲几十年的言传身教,感染了我们,是不是父母亲几十年相亲相爱,相敬如宾的艰辛生活感动了我们呢?这是不是自己坚持去追忆父母亲往常点滴的动力呢?或者说是做这些事情的意义—不为别人,只为自己没有给父母亲出人头地而找心安呢?真的好难!

     这张父亲的遗像我一直保留着,在父亲去逝六年后的2000年11月份,我参加高中教师普通话考试,有一道囗头作文题,就是以《父亲》为题,现场做答。记得当时考试的时候,我几乎没有怎么想,随口就来,当着考官的面用标准的普通话,回忆我的父亲,几乎梗咽的说𣎴下去:

       “我的父亲去逝好几年了,他和母亲一共养育了我们八个子女。在父亲离开后的日常里,我思念父亲的时候总会拿出父亲的遗像看看。端祥着,端祥着,这张父亲不到六十岁的相片(这相片是我们家邻居方才哥用黑白相机拍的)。我分明才发现父亲充满皱纹与微笑的脸上,左眼睛已经几乎瞎了!”(未完待续)

竹与树
师与徒
官与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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