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母亲离开我们已三年了。
近些日子,不知怎的,也许是年龄的缘故,也或许近段身体原因,往往凌晨很早醒来,脑子一转,便睡意全无了。此刻,母亲的身影会浮现在脑海,娘的点滴言行,仿佛就在眼前。
母亲生前不愿到我家住。她说过,住城里没有地方去,说我俩都上班的时候,她自己成晌在家也没有意思。实际上,她住我家也有怕给我们添麻烦的意思。母亲是个勤快人,她闲不住。偶尔在我家住,也总是有事没事的给自己找点事做。记得2018年5月的一天,母亲在我家住,我们上班后,母亲自己在家,她看到一包湿巾。那时候母亲不知道湿巾的用途,她以为是谁把一包纸抽弄湿了。于是,她便在院子里搬了两个小凳子、找来了一个纸箱,一张一张地把湿巾抽出来摊平、晾晒。用她的话说就是恁好嘞纸,扔了怪可惜,晒干了还能用。妻子及早下班回家给母亲做饭,看到这情形,问明缘由后,虽内心感到好笑,但她还是对母亲“夸奖”了一番:“这中,晒干了还能用,确实比扔了强。”母亲听了哈哈笑了起来,以为自己“主动”做了一件“很正确”的事,并且得到了儿媳妇的表扬,很是高兴。见状、妻子还拍了简短小视频发给了正在上班的我,我看到后也暗自好笑。于是,我便把视频收藏了起来。直到现在,我仍小心地珍藏着。
尽管母亲不识字,但是她很明事理。那是2017年冬天的一个礼拜天,母亲在大哥家住,我和妻子去村里看望母亲。我们围着柴炉边烤火边天南地北的聊着。说着说着,母亲给她儿媳妇说她的低保给“码”掉了,看得出,她有点“不忿”的意思,但也没有过多的说什么。那年,上级核查各地基层困难群众低保补助发放情况,对于享受低保补助,严格来讲不是十分符合条件的户,一律卡掉低保、停发补助。于是,我赶紧对母亲说道:“娘,低保是照顾很困难的农户的,你也知道,咱村也有很穷的户,穷的户才可以享受低保啊,你也不穷,你不够条件。”母亲听后,迟疑了一会儿,抬头看看我,说道:“嗯,就是。有嘞比咱难嘞户还冇低保嘞,按说咱不能吃低保。国家照顾就得照顾最难嘞户。咱不能沾公家这光,人家光说咱。”是的,母亲就是这样,她懂得公平、公正,或说是合理性。母亲在和妻子“讨论”的时候,妻子顺手录下了珍贵的十秒短视频录像。我也保存了下来,时不时会翻看一下。
天下母亲永远呵护自己的孩子,不管孩子长多大,在她们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是她们永远的牵挂和担心。我的母亲亦如此。说来至少也有八九年了吧,那年,母亲在我家里住。那时还在院子里住,随着一些杂乱衣物的增多,加之衣柜也有些破旧,我们便到南街家具商场买了一个衣柜,乡镇家具厂加工生产的那种“原木”家具,外面烤漆、里面原木色。妻子买来了专门用来粘贴家具的壁纸,让抽空粘贴一下衣柜内壁。一天上午,我没有上班,便在家粘贴了起来。衣柜的上层较高,够不到,需站在凳子上去粘。我在卧室拾掇着,母亲始终不离我左右,一会儿床边坐坐,一会儿站起来看看。我看了看母亲,说道:“娘,你去外面沙发上坐着歇吧,这儿也不用你搭手,我自己中。”母亲“嗯嗯”了一声,却始终没有离开。直到妻子下班做好了午饭也没有粘好,我和母亲一起出来准备吃饭。这时,母亲开口和我说道:“再粘嘞时候,家里冇人,你自己在家可不要粘啊!”我看了看母亲说道“我自己中啊!这也不是啥难事,也使不着人。”母亲又说道“不是那,你自己在家,万一摔住了磕住你了咋的,旁边也冇个人,那可不中!”哦!我忽然明白了,母亲是怕我自己在家,万一从凳子上摔下来,身边没有个人“招呼”我,她一上午不离我身边,正是怕我摔倒磕伤了啥的。想到这里,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又看看母亲,母亲也看看我,我俩都笑了。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平时总是尽力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时候我们在忙些什么的时候,她也是闲不住,总是想去帮帮手。那是一个礼拜天的中午,我们在家准备涮火锅,我和妻子在厨房收拾食材及其他一些备料。不知道啥时候母亲拿了一把青菜到院子里的水池里洗了起来。那时候母亲也已八十多岁了,我们曾说过,母亲和我们谁在一起,我们姊妹几个都不愿看到母亲不停的去收拾这收拾那,总怕出点意外、磕绊到她老人家。于是,我赶忙走出厨房来到母亲跟前,看到母亲拿了一把菠菜在洗手池里洗着,看到这,我从内心也有点“烦感”了,一把夺过了母亲手中正在清洗的菠菜,大声说道“娘,在这里洗不腌臜哦?!你回屋歇吧,我俩能洗好,现在都妥了啊!”母亲抬头看看我说:“咦!你看看这池干净净嘞,有啥腌臜呀!我不是看恁俩都在忙、占着厨屋嘞哦,我说在这洗洗菜吧,哎!”说罢,母亲头也不回径直走向了堂屋。我来到了厨房,妻子埋怨我说“你又急娘啥咯!”,忽然间我也感觉到自己有点不对头,不该用那种语气和母亲说话。我赶忙来到堂屋,母亲在沙发上坐着,看到我进屋,母亲抬头看看我,什么也没有说。看得出,母亲有点不高兴。我赶紧坐在母亲身旁,好久,母亲都没有搭理我,于是我“嬉皮笑脸”的和母亲搭讪道:“娘,那个池子是洗手的,洗菜得用个盆啊!在那里洗多不干净啊不是?”母亲撇了我一眼说道:“俺都不知啥干净啥腌臜!一辈子养活了这么些孩儿也莫见药死一个,哼!”说罢又撇了我一眼。我听后哈哈笑了起来,接着说“再腌臜也不会药死人呢!主要是不想让你洗么不是!你说说要是磕住、绊住你了,咋办?那样你也受罪、我们也麻烦不是?要是我换做是你,我啥也不去干,光坐等着做好叫我吃嘞,那多好啊!”迟疑了一会儿,母亲扭头看了看我,笑了笑说道“就你能!走吧走吧,赶紧去洗你嘞菜吧啊!”我就势立马站了起来,赶紧跑向了厨房。这么些年过去了,每当想起了这回事儿,总是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内疚与自责……
母亲啊,我永远怀念您!
吾凡 于癸卯年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