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
刘啟烈
中午,陪孙子午休,迷迷糊糊的时候小孙子开始了每天的睡前好奇提问。
"奶奶,你小时候有我这种橡皮擦吗?”
我昏昏沉沉地回答“没有。”
“那有超市吗?”
“没有。”
“你们学校养小动物吗?”
"有。"
“什么动物?”
“小兔子。”
“多吗?”
“很多。”
“它们吃什么?”
“我们去拔草。”
“你们上课的课桌漂亮吗?上面有漂亮的紫布吗?”
“没有,我们的课桌都是老师带着我们和泥巴、砌砖头,做的桌子。”
“哇塞,奶奶,你和你的老师都好厉害啊。”
耳边传来孙子平稳的呼吸,我的思绪飞回了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的两位小学老师都已到暮年,但他们在我心中依旧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出生在60年代,比起父辈们缺衣少穿的日子,我们已经算享福了,我的父母也并不富裕,但还是把我送进了村子里的小学。这所小学是四队和五队共有的,谈不上学龄,家里人觉得能上学了就送去,一个班的孩子也许在年龄上有4、5岁的差距。
每周有半天的劳动课,老师利用这些时间带领我们建设学校。课桌是老师带领我们从山上的一个破庙里抬回来的,山上还有个老砖窑,还有些残存的砖,老师带着我们去找,谁捡到一块就高兴坏了,但是要背下山就吃力了,越走越重。走一会就得坐一会,老师也会讲个笑话,拉拉家常,我们也像一群小鸟叽叽喳哇的、闹闹喷嚷的回到校园,看到背回来的砖,好像自己得到了战利品一样。老师把我们利用一个月劳动课背回来的砖砌成了课桌,老师激动的说“现在你们从三人一桌变为二人一桌咋样?”同学们高兴地又笑又跳。
老师还带领高年级同学在山上捡石灰石,拿回来烧制成粉笔,成功率并不高,失败了就再做,我们低年级学生参与不到,只有羡幕的份。
到了冬天教室要生炉子取暖,要攒够一冬天的烧头,我们就全校总动员。到田里、山上抬柴禾、拾粪,顺便还给兔子积冬草,我们像一群无忧无虑的小野人,满山遍野的跑河、跳呀、唱呀,尽情撒欢,漫山遍野都是欢乐的孩子。
负责教授我们的就两位老师,邓老师教语文,肖老师教数学,也是这两位老师一直把我们带到小学毕业。学生不多,一间教室就有两间教室,一二年级在一间教室,三四年级在一间教室,两位老师就在两间教室轮换着给四个年级的学生上课。给我们一年级的上完课,我们就要出去在校园的空地里写字,老师再继续给二年级的学生上。老师只要一声令下喊“出去吧”,我们就前呼后拥地像小野人一样跑出去,从裤兜里掏出我们的“炭笔”,在地上写生字,写算术。“炭笔”可是来之不易,是从电池里面砸出来的黑墨棒。每天还要早早到学校,用“炭笔”给自己抢占一块平整的地方,画的方方的,名字写上,就是自己一天的“作业本”。有的孩子还没有“炭笔”,就把木棒的一头削的尖尖的当笔,在院子里趴着写的、跪着写的都有,即使这样,大家好像也学的很快乐。
让我记忆尤深的还有一件事,我也当做笑话讲给老头子和孩子们听。周六,全班同学站好队等待放学,老师说“这个周末大家要做好个人卫生,我要一个一个检查同学们的卫生,希望周一来见到同学们都是手净、脸净、衣服净,同学们都能做到吗?”异口同声的“能”响起来。我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手能干净,脸也能干净,可衣服咋办?我的母亲病痛在床,我回家还要负责她的生活起居,衣服这么大,我咋洗呀,洗了穿啥?愁人...我就低下头身子往后缩,后面的同学跟着我的行动,笔直的队伍也马上成弓形。老师发现后又要求站好,最后只剩我和同学们站的格格不入,老师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反常,走到我跟前大声说,你往前站点,保持队形整齐。她又悄悄对我说:“你的衣服很干净也很整洁,回家把头洗洗就行。”低头看我的衣服,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补丁一个叠这一个,有母亲缝的,也有我自己缝的,老师又摸摸我的头,笑着走了,眼泪在我的眼眶里转圈圈。
我的老师们都已暮年,但是老师们用他们的一言一行丰盈我的灵魂,让我受益终生。小孙子还在熟睡,看着小孙子的各种高级文具,我也时常感慨他们在福窝里。可是有这样的老师陪伴,我何尝不是幸福的呢。起风了,愿我的老师们平安喜乐。
2023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