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树、鸦、桥、水、家、道、风、马;枯、老、昏、小、流、人、古、西、瘦。以冷色调的九种修饰词绘出九种景物,带个我们的是一幅凄凉悲恸的图画。这就是《天净沙·秋思》。
夕阳,落寞孤寂之愁渐生。它是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是范仲淹的“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是杨慎的“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更是马致远的“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读《天净沙》,忽又想起南宋末年大词人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二者对比,皆只写景而不言情,可正是如此,方显这思绪,这情感无以言表,一切景语皆情语,对于这样的神来之笔,确实如此。
如果说东篱先生是“秋思之祖”,那么竹山先生大约也可说是“听雨之祖”,写雨中感受的诗词,到了竹山先生这里,境界始大。
其实《红楼梦》中,林黛玉曾吟出的李义山那句“留得残(枯)荷听雨声”,余味之绵长无尽,已经把“听雨”这一题材升华到新的高度。但若论气象之开阔宏大,则首推竹山先生此词。
其实蒋竹山早年曾因《一剪梅·舟过吴江》——“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句而得人“樱桃进士”的美称,是啊,“流光容易把人抛”,蒋竹山早年那种略带华美甜腻的才子气息不见了,人世间沧海桑田,终究只剩下“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这样清癯苍劲的怅惘。
人生如梦,兴许,人生本就是梦。看不完的人间事,道不尽的世间情。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是的,时代或有不同,人性的本质,却未曾变化。
世间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大约只有生而为人的感触和追求,故而方能“人生代代无穷已”,人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