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期有空读《庄子》,有时越读越郁闷,有时不免会心大笑。今天读到《田子方》,与大家分享文中的三个故事:
故事一
原文:
庄子见鲁哀公,哀公曰:“鲁多儒士,少为先生方者。”庄子曰:“鲁少儒。”哀公曰:“举鲁国而儒服,何谓少乎?”庄子曰:“周闻之:儒者冠圜冠者知天时,履句履者知地形,缓佩玦者事至而断。君子有其道者,未必为其服也;为其服者,未必知其道也。公固以为不然,何不号于国中曰:‘无此道而为此服者,其罪死!’”于是哀公号之五日,而鲁国无敢儒服者。独有一丈夫,儒服而立乎公门。公 即召而问以国事,千转万变而不穷。庄子曰:“以鲁国而儒者一人耳, 可谓多乎?”
翻译:
庄子见到鲁哀公。
鲁哀公说:“我们鲁国有很多儒士,很少有人奉行先生您的主张的。”
庄子说:“鲁国儒士很少啊。”
哀公说:“我们整个国家穿的都是儒士的衣服,怎么能说少呢?”
庄子说:“我听说啊,儒士的帽子代表着知道天时,儒士的鞋子代表着通晓地理,用丝绳佩带着玉珏代表着做事决断。君子奉行这些道理的,未必会穿着这样的衣服。穿着这样衣服的,未必奉行这些道理。如果您坚持认为不是这样,为什么不在国中下令:‘没有奉行儒道而穿着儒服的,定死罪!”
于是鲁哀公下令,五天后鲁国没有敢穿儒服的。只有一位男子穿着儒服站在鲁哀公的门前,鲁哀公于是找他进来问国家的事情,怎么问他都能对答如流。
庄子说:“整个鲁国就一个儒士,您说多吗。”
读后有感:
这是一个穿越的故事。庄子比鲁哀公晚出近200年,为了讲故事站在一起对话。那个唯一身穿儒服的,也是最后一个站在那里的,便是孔子。
孔子说“道不远人”,奉行“道”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真正的“道”中之人却寥寥无几,千古以来,唯孔子一人耳!
司马迁赞誉孔子:“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道”就是一条通往人生终点的康庄大道,孔子把他指给世人,想带着大家一起走,走直走着,回顾身后,孑然一身。
我们并不是不相信“道”,只是走着走着偏离了。指引我们的无非利益,无非得失的权衡,于是一次次作出错误的选择。
圣人并无神通,只是守住那份坚定,用内心的光照着自己前行。我崇敬每一个坚守“道”的人,高山仰止!
孔子还说:“道不孤,必有邻”。这是对行“道”者最温暖的照拂。
故事二
原文:
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牛肥,使秦穆公忘其贱,与之政也 。有虞氏死生不入于心,故足以动人。
翻译:
百里奚心里没有高官厚禄,所以喂牛能让牛长得肥,让秦穆公忘记了他出身的卑贱,将国家的管理交给他。舜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足以感动其他的人。
读后有感:
一直在思考高贵的品质如何养成,总是有些疑惑。如果说物质的丰足可以成就高贵,那么出身微寒的人,是否便与高贵无缘?读到此处,方豁然开朗。
只要内心没有名利,便自有高贵的品质。一个家境不好的孩子,衣食固然短缺,亲情和爱足以供养出“贵子”;而将金钱权位刻在骨子里的人,只能作被利益驱使的奴隶。
一个人心怀他人,将自己的生死、利益置之身外。无需权谋、无需诡辩,胸襟、格局自然不凡。一个人对苍生的悲悯越多,能容的世界就越大。
“子绝四—勿意,勿必,勿固,勿我。”凡事求诸己,从自己身上内省,调整自己。不是看不透,也不是软弱可欺,是修养,是慈悲,是生命的至高境界。
故事三
原文:
宋元君将画图,众史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有一史后至者,儃儃然不趋,受揖不立,因之舍。公使人视之,则解衣磅礴裸。君曰:“可矣,是真画者也。”
翻译:
宋元公将要找人画一张图,各位画师都来了,接受宋元公的行礼之后站在一边,开始舔笔和墨开始作画,外面还站了一半的人。有一位画师来的晚,扭扭捏捏不愿上前,接受宋元公行礼后也不愿意站在那里,于是给他安排了客舍。宋元公派人去探望,却看到他脱掉衣服盘腿坐着。宋元公说:“好啦,这才是真正的画师啊!”
读后有感:
从古到今的画师都是那么率性可爱,这是画师应该有的样子啊!那些舔着笔头,急于展示自己技能的人,归根到底,只是谋食者而已,哪里会有什么艺术的灵感。一个人真正的幸福是做自己,不为利益驱使,不被他人掣肘,内心炽热而笃定。这个世界应该善待那些只想做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