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老二
黄昏。
鸟巢。
黄门老灶。
1、
时间已到17:58，室外凉风习习。
夏至之后，帝都天气晴好，我和九纹龙史家师弟，已经坐在火锅店。
我把酒水单拍照发到班级微信群，申哥在路上，他马上回复：你点。
我回：酒水太贵，不敢点。
今儿申哥做东，我得悠着点儿。
我又说：申哥，你丫六点不到，罚酒三杯。
2、
18:01，申哥到达，落座。
还算靠谱。
申哥生得端正，身材高大，是个帅锅。而且说话声音颇有磁性，偶尔有点儿磕巴。带着北京男人的那种小坏，带着商场战将的那种豪迈，申哥坐在我的对面。
我说：罚酒不？
申哥说：一分钟的自由度，你还是要给我的，北京这么堵。
申哥没有罚酒三杯，却罚了三盘毛肚。
申哥爱吃毛肚。
3、
申哥，排行老二，人称申老二，9037，管理信息，不是我班同学。
申哥作为信息班的卧底，长期混迹于我们交管班级的微信群，寄人篱下，内心苦楚，我们都很理解他。好在我班同学皆有海纳百川的胸怀，24人的班级却组了一个42人的群，我班在群里也就20人，其外一半都是师弟，也有申哥这样的卧底。
卧底申老二，前几天在群里突然说：周六我请客，老时间，老地方，请大家赏光。
其时我正在重庆，忙着一个新产品的推广。和大家一样，对这种主动请客的人，我有极端的好感，必须无条件支持，听说申老二请客，我当即订好机票，火速返回。
4、
多年来，即使聪明如我，也一直没搞清楚申老二到底是哪里的人。
每次和申哥吃饭，得到的都是零星的信息，今天系统的问了一下。
申哥说：我出生在甘肃，父亲是北京人。
申哥又说：七岁的时候，我来到北京，小学是在北京念的，父母是水利单位的，我属于借读，我祖上都是北京人，朝阳区双桥那片儿的，我在北京换过三所小学。
原来这厮属于著名的“朝阳群众”，怪不得丫一口京腔，字正腔圆。
申哥再说：初中我是在唐山念的。
申哥还说：高中我是在青岛念的。
申哥最后说：大学我是在长春念的。
我说：最后这个你不用讲，地球人都知道。
申哥说：考大学，我是在甘肃考的。我不属于高考移民，因为我的户口就在甘肃。但大家伙儿可别小瞧我，哥们儿当年在甘肃，考分超过北大录取线3.5分。
我说：你丫别显摆，甘肃分数线低，就你这水平，上了北大你也混不下去。
申老二很厚道，哈哈一笑，喝了一杯猫尿。
5、
像申哥这种人生经历，天生适合做销售。
在中国做生意，除了产品本身的性价比外，讲究一个关系。在那个交通尚不发达的年月，申哥大学刚毕业，就混迹了半个中国，这种无与伦比的人生经历，注定了申哥跟谁都能套上关系，是块做销售的好料。
果然，申哥来到了朝阳区某合资企业上班，进了销售部。
那单位离申哥的老巢双桥很近，申哥回到了本乡本土，意气风发，天南海北的跑，很快就做到了副科长。
副科长申老二，手握重权，有餐饮报销的额度，于是便召集在北京的同学去喝酒。
那时候谁有手机，谁就牛逼。申副科拿着西门子手机，天线拉出来一尺多长，轮番给同学打传呼。
电蛐蛐哔哔响起，有人呼我，我马上回电。
申哥对我说：你坐44路或者地铁二号线到朝阳门，然后换115到红庙，最后换382到大黄庄，下车后步行10分钟就到了。
我说：这么远，是不是快到河北了？
他说：我们这里是正经的朝阳，过了通县才到河北，我这还没到通县哩。
通县就是如今著名的通州国，房产广告里号称驱车15分钟到国贸的地方。
同学们纷至沓来，申哥很高兴，下午安排一场球，晚间安排一场酒。申哥豪爽又仗义，在同学圈里美名远扬。
6、
申哥爱唱歌，而且早已唱遍东西崇宣，走向朝丰石海。
其实他不是去唱歌，他主要喜欢喝酒。
也不是去喝酒，而是喜欢跟人玩骰子赌酒。
申哥的骰子技术，已经炉火纯青，这门集中了文学、数学、心理学于一体的学科，申哥的水平可以当博导。这些年我所见过的酒局，申哥从来就没有输过。
毕业三年后，申哥从单位离职，投身百货行业，当年崇文门的新世界商城，刚刚建成，申哥就是那里的卖场部副经理，直接领导是新加坡人。
申哥说：当年，整个商城，没有不认识我的。最近我去了一趟，发现没有一个我认识的。
时光荏苒，当年的追风少年，如今已沧桑写满。
申哥后来自己开店，经营男士服装。
千禧年，我和汤师爷去逛北辰购物中心，北辰当时很火，是继燕莎、赛特之后的北京第三豪华的商场，那天汤师爷好像发了财，要去买件风衣，而且要大品牌。到了伦敦雾（London fog）专卖店后，一看价格，令人咋舌。
汤师爷选中一件风衣，一问木有折扣，虽爱不释手，但价格烫手，正欲忍痛撒手，我忽然想起申哥来，于是联系他。
申哥说，这个牌子，我熟。你们等着，马上找人打折。
五分钟后，店员接到电话，风衣价格优惠30%，一个电话省出好几百块，我感觉整个北京的服装行业，都是申哥在管控，对申哥的膜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申哥后来告诉我：伦敦雾品牌的北京区经理，曾经就是鄙人。
7、
足球场上，申哥司职右前锋。
大学时期，申哥还很瘦削，个儿高腿长，速度奇快，人称“风之子”。
我和申哥，在足球场上，有过一次巅峰对决。
大一下学期，天气刚暖，蛰伏了整个冬天的我们，急需一场剧烈的体力运动来消耗过剩的精力。于是，班长喜子便联系到一场球赛，对手就是申哥所在的90级信息班。
我不会踢球，但自忖爆发力尚可，于是主动请缨要求上场，为班争光。队长金三儿在考评了我的足球技术后，说：上场可以，不过你只能踢后卫。
金三儿又说：踢后卫你可以，但你得当替补。
我是徐老蔫儿的替补，徐老蔫儿累了，我才有机会上场。
金三儿最后说：记住，防守五字真言，球过人不过。
那天下午，球场上激战正酣，我在场外摇旗呐喊，心里一直盼望徐老蔫儿下场。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到了下半场35分钟，还剩十分钟比赛就要结束，我焦急万分。
终于，我欣喜地看到，徐老蔫儿在向我挥手，他大汗淋漓，口吐白沫，已不能继续支撑。
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来临，我和徐老蔫儿击掌，满腹豪情地上了场。
其时比分是2:2，临近结束，体力透支，比赛正处于胶着状态，申哥班有GSB，我们也有ZZC，犹如当今的巴萨对皇马，谁也不怵谁。上场那一刻，金三儿朝我挥挥手，我懂，五字真言，球过人不过。
可是那天，我和申哥一对一，申哥不仅球过去了，人也过去了，然后还进了一个球，最终锁定胜局。
我在场上还未站定，只见申哥带着皮球，呼啸而来，我马上逼近防守，准备使出铲球战术，放倒这小子。谁知申哥用娴熟的假动作，迅速晃倒我，就像罗纳尔多过掉了魏群，梅西晃倒了博阿滕，我由于动作过猛，摔了一跤，右手手腕触地，顿时鲜血直流。
如今，我右手手腕伤疤犹在，每次看到它，总会想起我那不堪回首的球场生涯。
8、
大三那年，我和申哥打过一次赌。
那天上午，我和申哥一起上大课，记得那天是“马克思主义原理”，管理学院6个班一起上课，一共近两百人。申哥班上有个女生，每逢这种大课，该女子总是最后一个到达，踏着上课铃声进教室，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后来她得到一个绰号，叫“蒙娜”，偶尔也叫“丽莎”。
马原这种政治课，我极度厌恶，但蒙娜丽莎那神秘的微笑，为这堂课注入了勃勃生机。很多男生后来早早地去占座，不是为了学习马大胡子，而是为了目睹蒙娜一笑。蒙娜同学后来成为男生寝室卧谈会经久不衰的话题，毕业时听闻她的志向是做一“深山古寺中的绝色女尼”，估摸她微笑四年，别说迷倒众生，可能未曾迷倒一个男人。
信息专业很危险，瞧瞧培养的都是什么人？我们毕业不久，学校果断取消这个专业，这是后话。
那天两节大课完毕，后面没课，我和申哥在二教门口闲聊，对面是基础科学实验馆，中间隔着中央大道广场，直线距离目测大约五百米，实验馆那边也下课，学生鱼贯而出。
突然，我对申哥说，对面实验馆，刚下台阶穿长裙子的那位，是91级某班的某某。
申哥眯眼一看，远方模糊一片。
申哥说，这么远，你能看清？
我视力颇佳，我说，当然！
申哥说，你丫别吹牛逼！
我说，不信咱俩就打个赌！
听闻有人打赌，陈老倌和猪老五，赶紧凑上前来，一来做个见证，二来也有酒可蹭。
申哥说，赌什么？
我说，溜肉段儿，羊肉串儿，小菜一桌，十瓶银瀑啤酒，小板房就行！
申哥说，一言为定！就今晚。
陈老倌和猪老五，马上在一旁起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那人慢慢走近，果然被我言中，款款而来的，正是91级漂亮小师妹。申哥顿时哭丧着脸，以头抢地。申哥不知我这双鹰眼，视力端的惊人，加上正好熟悉此女，别说基础科学馆，就算是远在长春火车站，估计我在二教也能一眼看出来。愿赌服输，申哥当晚就花了几十大洋，我们四人饱餐一顿，申哥后来为了弥补亏空，吃了半月的咸菜。
9、
申哥终于买车了。
我的大学，号称“中国汽车工业的摇篮”，很多学生都是基于对汽车的热爱，才报考的。学校的车辆工程专业，一直是王牌，毕业生就职于中国大大小小的汽车公司。
整个校园，汽车元素无处不在，汽油的味道和引擎的轰鸣声，在汽车教学实验室随时可闻随地可听。
某些专业，只要涉及到汽车和交通的，在大四就有驾驶课，而且还是考试课，必须通过才有学位。
申哥年纪一把，一直还不会开车，真是千年奇葩，有辱学校名声。
申哥出差较多，家人上班也近，他平时上班有人接送，偶尔坐坐地铁，一直没打算买车。
那天下午，申哥给我打电话，说打算购车，向我征求建议。
我顿时来了精神，我说：有钱买德美，没钱买国产，杜绝买日韩。
人要配车，车要配人，好马配好鞍。有关买车，我有一整套经验。申哥如今大腹便便，像个大款，我说，申哥，您的气质，适合开奔驰。
但申哥很快就买了凯迪拉克。
申哥的品味，果然与众不同，他买凯迪，出乎我的意料，真是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
我说，申哥，啥时候坐坐你的新凯迪？
他说，我还不会开哩。
我问，给你媳妇买的？
他说，她也很少开。
我说，那车呢？
他说，就停我家楼下。
买车仨月，申哥的凯迪拉克，跑了不到三百公里。
每个傍晚，申哥下了班，回家沏好一壶茶，拎个小马扎，然后到楼下，坐上小马扎，喝上一口茶，静静地看着他的车，看完前脸看后箱，看够半小时，然后心满意足地上楼。
十年前，申哥进军安保行业。坐贾变行商，申哥鸟枪换炮，摸得门道，干得风生水起，他常年混迹于陕甘宁、西青新。
申哥说，老区人民质朴，好打交道。
申哥又说，不管哪一行，您都得踏踏实实地干，注重技巧，诚信高效，总会出成绩的！
盛夏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在申哥的脸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满屋食客的喧嚣，那一刻突然充耳不闻，唯有申哥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语，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在屋内久久回荡！
2016年06月26日
黄昏。
鸟巢。
黄门老灶。
1、
时间已到17:58，室外凉风习习。
夏至之后，帝都天气晴好，我和九纹龙史家师弟，已经坐在火锅店。
我把酒水单拍照发到班级微信群，申哥在路上，他马上回复：你点。
我回：酒水太贵，不敢点。
今儿申哥做东，我得悠着点儿。
我又说：申哥，你丫六点不到，罚酒三杯。
2、
18:01，申哥到达，落座。
还算靠谱。
申哥生得端正，身材高大，是个帅锅。而且说话声音颇有磁性，偶尔有点儿磕巴。带着北京男人的那种小坏，带着商场战将的那种豪迈，申哥坐在我的对面。
我说：罚酒不？
申哥说：一分钟的自由度，你还是要给我的，北京这么堵。
申哥没有罚酒三杯，却罚了三盘毛肚。
申哥爱吃毛肚。
3、
申哥，排行老二，人称申老二，9037，管理信息，不是我班同学。
申哥作为信息班的卧底，长期混迹于我们交管班级的微信群，寄人篱下，内心苦楚，我们都很理解他。好在我班同学皆有海纳百川的胸怀，24人的班级却组了一个42人的群，我班在群里也就20人，其外一半都是师弟，也有申哥这样的卧底。
卧底申老二，前几天在群里突然说：周六我请客，老时间，老地方，请大家赏光。
其时我正在重庆，忙着一个新产品的推广。和大家一样，对这种主动请客的人，我有极端的好感，必须无条件支持，听说申老二请客，我当即订好机票，火速返回。
4、
多年来，即使聪明如我，也一直没搞清楚申老二到底是哪里的人。
每次和申哥吃饭，得到的都是零星的信息，今天系统的问了一下。
申哥说：我出生在甘肃，父亲是北京人。
申哥又说：七岁的时候，我来到北京，小学是在北京念的，父母是水利单位的，我属于借读，我祖上都是北京人，朝阳区双桥那片儿的，我在北京换过三所小学。
原来这厮属于著名的“朝阳群众”，怪不得丫一口京腔，字正腔圆。
申哥再说：初中我是在唐山念的。
申哥还说：高中我是在青岛念的。
申哥最后说：大学我是在长春念的。
我说：最后这个你不用讲，地球人都知道。
申哥说：考大学，我是在甘肃考的。我不属于高考移民，因为我的户口就在甘肃。但大家伙儿可别小瞧我，哥们儿当年在甘肃，考分超过北大录取线3.5分。
我说：你丫别显摆，甘肃分数线低，就你这水平，上了北大你也混不下去。
申老二很厚道，哈哈一笑，喝了一杯猫尿。
5、
像申哥这种人生经历，天生适合做销售。
在中国做生意，除了产品本身的性价比外，讲究一个关系。在那个交通尚不发达的年月，申哥大学刚毕业，就混迹了半个中国，这种无与伦比的人生经历，注定了申哥跟谁都能套上关系，是块做销售的好料。
果然，申哥来到了朝阳区某合资企业上班，进了销售部。
那单位离申哥的老巢双桥很近，申哥回到了本乡本土，意气风发，天南海北的跑，很快就做到了副科长。
副科长申老二，手握重权，有餐饮报销的额度，于是便召集在北京的同学去喝酒。
那时候谁有手机，谁就牛逼。申副科拿着西门子手机，天线拉出来一尺多长，轮番给同学打传呼。
电蛐蛐哔哔响起，有人呼我，我马上回电。
申哥对我说：你坐44路或者地铁二号线到朝阳门，然后换115到红庙，最后换382到大黄庄，下车后步行10分钟就到了。
我说：这么远，是不是快到河北了？
他说：我们这里是正经的朝阳，过了通县才到河北，我这还没到通县哩。
通县就是如今著名的通州国，房产广告里号称驱车15分钟到国贸的地方。
同学们纷至沓来，申哥很高兴，下午安排一场球，晚间安排一场酒。申哥豪爽又仗义，在同学圈里美名远扬。
6、
申哥爱唱歌，而且早已唱遍东西崇宣，走向朝丰石海。
其实他不是去唱歌，他主要喜欢喝酒。
也不是去喝酒，而是喜欢跟人玩骰子赌酒。
申哥的骰子技术，已经炉火纯青，这门集中了文学、数学、心理学于一体的学科，申哥的水平可以当博导。这些年我所见过的酒局，申哥从来就没有输过。
毕业三年后，申哥从单位离职，投身百货行业，当年崇文门的新世界商城，刚刚建成，申哥就是那里的卖场部副经理，直接领导是新加坡人。
申哥说：当年，整个商城，没有不认识我的。最近我去了一趟，发现没有一个我认识的。
时光荏苒，当年的追风少年，如今已沧桑写满。
申哥后来自己开店，经营男士服装。
千禧年，我和汤师爷去逛北辰购物中心，北辰当时很火，是继燕莎、赛特之后的北京第三豪华的商场，那天汤师爷好像发了财，要去买件风衣，而且要大品牌。到了伦敦雾（London fog）专卖店后，一看价格，令人咋舌。
汤师爷选中一件风衣，一问木有折扣，虽爱不释手，但价格烫手，正欲忍痛撒手，我忽然想起申哥来，于是联系他。
申哥说，这个牌子，我熟。你们等着，马上找人打折。
五分钟后，店员接到电话，风衣价格优惠30%，一个电话省出好几百块，我感觉整个北京的服装行业，都是申哥在管控，对申哥的膜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申哥后来告诉我：伦敦雾品牌的北京区经理，曾经就是鄙人。
7、
足球场上，申哥司职右前锋。
大学时期，申哥还很瘦削，个儿高腿长，速度奇快，人称“风之子”。
我和申哥，在足球场上，有过一次巅峰对决。
大一下学期，天气刚暖，蛰伏了整个冬天的我们，急需一场剧烈的体力运动来消耗过剩的精力。于是，班长喜子便联系到一场球赛，对手就是申哥所在的90级信息班。
我不会踢球，但自忖爆发力尚可，于是主动请缨要求上场，为班争光。队长金三儿在考评了我的足球技术后，说：上场可以，不过你只能踢后卫。
金三儿又说：踢后卫你可以，但你得当替补。
我是徐老蔫儿的替补，徐老蔫儿累了，我才有机会上场。
金三儿最后说：记住，防守五字真言，球过人不过。
那天下午，球场上激战正酣，我在场外摇旗呐喊，心里一直盼望徐老蔫儿下场。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就到了下半场35分钟，还剩十分钟比赛就要结束，我焦急万分。
终于，我欣喜地看到，徐老蔫儿在向我挥手，他大汗淋漓，口吐白沫，已不能继续支撑。
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来临，我和徐老蔫儿击掌，满腹豪情地上了场。
其时比分是2:2，临近结束，体力透支，比赛正处于胶着状态，申哥班有GSB，我们也有ZZC，犹如当今的巴萨对皇马，谁也不怵谁。上场那一刻，金三儿朝我挥挥手，我懂，五字真言，球过人不过。
可是那天，我和申哥一对一，申哥不仅球过去了，人也过去了，然后还进了一个球，最终锁定胜局。
我在场上还未站定，只见申哥带着皮球，呼啸而来，我马上逼近防守，准备使出铲球战术，放倒这小子。谁知申哥用娴熟的假动作，迅速晃倒我，就像罗纳尔多过掉了魏群，梅西晃倒了博阿滕，我由于动作过猛，摔了一跤，右手手腕触地，顿时鲜血直流。
如今，我右手手腕伤疤犹在，每次看到它，总会想起我那不堪回首的球场生涯。
8、
大三那年，我和申哥打过一次赌。
那天上午，我和申哥一起上大课，记得那天是“马克思主义原理”，管理学院6个班一起上课，一共近两百人。申哥班上有个女生，每逢这种大课，该女子总是最后一个到达，踏着上课铃声进教室，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蒙娜丽莎般神秘的微笑，后来她得到一个绰号，叫“蒙娜”，偶尔也叫“丽莎”。
马原这种政治课，我极度厌恶，但蒙娜丽莎那神秘的微笑，为这堂课注入了勃勃生机。很多男生后来早早地去占座，不是为了学习马大胡子，而是为了目睹蒙娜一笑。蒙娜同学后来成为男生寝室卧谈会经久不衰的话题，毕业时听闻她的志向是做一“深山古寺中的绝色女尼”，估摸她微笑四年，别说迷倒众生，可能未曾迷倒一个男人。
信息专业很危险，瞧瞧培养的都是什么人？我们毕业不久，学校果断取消这个专业，这是后话。
那天两节大课完毕，后面没课，我和申哥在二教门口闲聊，对面是基础科学实验馆，中间隔着中央大道广场，直线距离目测大约五百米，实验馆那边也下课，学生鱼贯而出。
突然，我对申哥说，对面实验馆，刚下台阶穿长裙子的那位，是91级某班的某某。
申哥眯眼一看，远方模糊一片。
申哥说，这么远，你能看清？
我视力颇佳，我说，当然！
申哥说，你丫别吹牛逼！
我说，不信咱俩就打个赌！
听闻有人打赌，陈老倌和猪老五，赶紧凑上前来，一来做个见证，二来也有酒可蹭。
申哥说，赌什么？
我说，溜肉段儿，羊肉串儿，小菜一桌，十瓶银瀑啤酒，小板房就行！
申哥说，一言为定！就今晚。
陈老倌和猪老五，马上在一旁起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那人慢慢走近，果然被我言中，款款而来的，正是91级漂亮小师妹。申哥顿时哭丧着脸，以头抢地。申哥不知我这双鹰眼，视力端的惊人，加上正好熟悉此女，别说基础科学馆，就算是远在长春火车站，估计我在二教也能一眼看出来。愿赌服输，申哥当晚就花了几十大洋，我们四人饱餐一顿，申哥后来为了弥补亏空，吃了半月的咸菜。
9、
申哥终于买车了。
我的大学，号称“中国汽车工业的摇篮”，很多学生都是基于对汽车的热爱，才报考的。学校的车辆工程专业，一直是王牌，毕业生就职于中国大大小小的汽车公司。
整个校园，汽车元素无处不在，汽油的味道和引擎的轰鸣声，在汽车教学实验室随时可闻随地可听。
某些专业，只要涉及到汽车和交通的，在大四就有驾驶课，而且还是考试课，必须通过才有学位。
申哥年纪一把，一直还不会开车，真是千年奇葩，有辱学校名声。
申哥出差较多，家人上班也近，他平时上班有人接送，偶尔坐坐地铁，一直没打算买车。
那天下午，申哥给我打电话，说打算购车，向我征求建议。
我顿时来了精神，我说：有钱买德美，没钱买国产，杜绝买日韩。
人要配车，车要配人，好马配好鞍。有关买车，我有一整套经验。申哥如今大腹便便，像个大款，我说，申哥，您的气质，适合开奔驰。
但申哥很快就买了凯迪拉克。
申哥的品味，果然与众不同，他买凯迪，出乎我的意料，真是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
我说，申哥，啥时候坐坐你的新凯迪？
他说，我还不会开哩。
我问，给你媳妇买的？
他说，她也很少开。
我说，那车呢？
他说，就停我家楼下。
买车仨月，申哥的凯迪拉克，跑了不到三百公里。
每个傍晚，申哥下了班，回家沏好一壶茶，拎个小马扎，然后到楼下，坐上小马扎，喝上一口茶，静静地看着他的车，看完前脸看后箱，看够半小时，然后心满意足地上楼。
十年前，申哥进军安保行业。坐贾变行商，申哥鸟枪换炮，摸得门道，干得风生水起，他常年混迹于陕甘宁、西青新。
申哥说，老区人民质朴，好打交道。
申哥又说，不管哪一行，您都得踏踏实实地干，注重技巧，诚信高效，总会出成绩的！
盛夏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在申哥的脸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满屋食客的喧嚣，那一刻突然充耳不闻，唯有申哥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语，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在屋内久久回荡！
2016年06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