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杂记

变焦靠扭
创建于2023-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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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拿起相机的时候叫照相,逐渐有了些心得叫摄影,达到一定的深度和高度叫创作。照相的产物叫照片,摄影的产品叫作品,创作的作品那就是艺术品了。


       入手第一部单反相机至今,十余年所拍塞满四五个大容量硬盘,勉强称得上作品的东西少之又少,其余的不是照片就是废片。好在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有所作为,玩耍而已,因此并不觉得有啥遗憾。


       背上背个摄影包手里拧着三脚架收纳袋出门,时不时有人问:又要去钓鱼啊?总是微笑点头,答道:是啊是啊。明知自己在撒谎,也丝毫不会羞惭和不安。点头之交,擦肩而过,善意地打个招呼,理应顺着对方。再说了,大千世界人来人往,何必硬要将彼此都弄个明明白白。


         其实我也是吃鱼的,尤其是刺少的鱼。但是,我不钓鱼。

    


      拜友为师。朋友在县新华书店工作,年纪比我小,却是县里摄影前辈之一,在数码相机诞生之前,亲手冲印过无数胶卷。


       拎着崭新的相机登门,关于照相,师傅只说了一句话。他说,快门按够两万次再说。差不多后,他在电脑上翻看我拍的所有照片,一言不发,看完最后一幅,终于开口:再去按一万次。 


       爱好者一下子多了起来,两位在县农业银行工作的年轻人也在其中。这俩爱好者一个是行长,一个是部门经理,痴迷的程度跟我一样。我喜欢和他们一道出门拍摄风光,不仅因为投缘,关键是他们都有交通工具。


       我们最初去的地方叫大坡。


       大坡在县城边上,山势雄伟,顶上是以前修建的电视差转台。差转台早已不再转播电视节目,但产权仍然是广电部门的,有专人昼夜值守,后来的移动电信联通都只是租用。


       一个桃红李白的中午,我们去探路踩点。离开县城,沿泥石路上山,穿过茂密的松林,十几分钟就接近了山顶。车辆只能停在值班房前的坝子上,要到山顶,还需爬几十级水泥台阶。值班的人是一个中年男性,很憨厚的样子,他不声不响地尾随我们拾级而上。到了高塔和机房外面的围墙跟前,一道铁栏栅门拦住去路,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十分醒目。见我们不断朝里张望,中年男子说话了:


       “你们搞……搞哪样?”


       “我们来照相,想到里面去。”


       “有……有领导开……开的条……条子没得?”这才发现,原来他有些口吃。谁会想到路条呢?自然是没有的。


       “我们是银行的,他是我们行长。”经理说。意思是,我们不是坏人。


       “县长也不得行。”他突然不结巴了。停了一下,又说:“除非有条……条子。”


       “麻烦开一下门嘛,我们又不做哪样,就进去看一眼。”行长说。


       “那……那你把你们金……金库开……开开,我不做哪……哪样就看……看一眼,要……要得不嘛?”


       顿时无语。


       后来,我们在围墙右侧的荆棘间找到一处高耸的岩石,爬上去朝山后一望,正对东方,视野开阔,风光无限。


       仙人岭在邻近的凤冈县,属于永安镇田坝村,距县城38公里。岭下茶园广阔,官方数据2.8万亩。茶园里一个个小丘隆起,丘上没有空地,不是茶垄,就是树林。


       想不起第一次去是搭乘哪位影友或老师的车,只记得日出前后的红霞满天和薄雾缭绕。接下来的好些年,数次前往,有时结伴,有时独行。


       喜欢拍摄风光的人,都是半个气象专家。逢周末,又遇好天气,人坐家中,心思已在远处。


     下午启程,坐上县际班车,从一个县城去往另一个县城。凤冈客运站有班车到田坝。也只能到田坝,这里是客运的终点。在公路改道之前,途中要翻越一座名叫飞峰坎的大山,经过大银坳垭口,路侧竖立着一排金属杆子,杆子高处,依次固定 “这个地方的路线是正确的”11个大字。查阅资料得知,早在1955年,该县组织部领导撰写了一篇题为《凤冈县崇新乡是怎样在党支部的领导下开展互助合作的》的调研报告,毛泽东主席阅后,亲笔题写了500多字的按语,称赞“这个地方的路线是正确的”,号召全国各地学习。


       田坝到仙人岭还有一段距离,4公里左右,虽然也有公路直达岭上,自己没有车也不会开车,只能动用双腿。先是平地,宽阔的沥青路穿过茶园,一直延伸到山脚。再往上,坡陡弯急,后来学会了驾驶,每一次上下,都万分小心。


       在岭下找一家客栈住下,吃过晚饭,调好闹钟,上床休息。必须在日出前半小时赶到目的地。打着手电出门,慢慢往山上爬。越往上,感觉背上的设备越重,不一会儿,汗水就出来了。终于到顶,再走几百米平路就是观景楼。除了手电的亮光,四周一片漆黑,风从公路两边的林子里穿过,不断发出诡异声响。一旦没了退路,自会无所畏惧。目的地已经不远,只能一往无前。


       一辆小车停靠在路边,估计已有摄影人赶在了前面。果然,刚到楼下就听见有人说话。登上二楼,东天已经泛白,栏杆处有两个黑黢黢的剪影。


       “两位老师早啊。”


       “老师早。”其中一个人回应。


       声音有些耳熟,电筒照过去一看,原来是梁哥。梁哥是资深摄影师,在贵州日报社工作,之前见过几次面,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天渐渐亮了起来,东边的云从绛红到紫红,最后变为深红。山下景致清晰可见,雾气不高不低,不浓不淡,茶园中的道路、树木和房舍时隐时现。


       不断有摄客到来,楼上显得有些拥挤,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满耳的相机快门声。


       回到山下吃早餐,梁哥说什么也要送我到县城客车站。他们当天是要去贵阳的,结果,绕了几十公里,多烧不少燃油,还耽误了夫妻俩大把时间。

四    


      拍了两年多的照片才明白,除了照相的设备,最关键的配件是电脑显示屏,而最大的配件,是车。


       2014年秋天,第二次去驾校报名。这一年52岁,早过了考取驾照的黄金年龄,但是不学,实在对不住手里的相机。


       第一次报考是3年前,那时县里第一所驾校尚在筹建,不具备招生条件。在遵义和高中同学吃饭,一时兴起,相约再次同学。报了周末班,顺利通过科目一考试。到了科目二,人多车少,一天轮不到几次上手的机会,加上家在县城,相隔百多公里,实在不便。激情消减,渐渐的就淡了,最后彻底放弃,白白耗费几多钱财。


       县里的驾校已成气候,还不止一所,经朋友推荐,报了“创新驾校”。科目二练车,同班30多名学员,年龄参差,最小的只有二十出头,要在平时和别处,很多人至少该叫我叔叔,却清一色的师兄长师兄短。以前有个段子,说大棚把季节搞乱,什么什么又把辈分搞乱。如今看来,驾校也是可以将辈分搞乱的。


       勤学加苦练,科目二补考一次,科目三又补考一次,终于学成,驾照到手。


      初中语文老师布置作文,题目是《我的理想》。我的理想是当将军,挥师杀敌,保家卫国;当科学家,累累成果,振兴中华;当文学家,著书立说,名垂千古……下一周作文课,老师将我的作文作范文诵读,赞赏有加。其实,谁也不知道,我那时真正的理想只有两个,一是医生,二是汽车司机。做医生治病救人,做司机走遍天下。终归与医学无缘,临近退休却把开车学会了,人生理想实现一半,应该知足才是。


       摸了几个月方向盘,自觉可以独驾远行。于是,决定去霸王谷。


       事实上,霸王谷并不遥远,就在邻县沿河的思渠镇境内乌江西岸,此去百十公里,却隶属另一个地级市。有一种远,叫感觉有点远。


       在网上找到思渠镇党政办的电话号码,拨过去,问声好,说明去意,打听沿途路况。新车新手,车况应该没有问题,路况就显得重要。从声音辨别,接电话的是一位年轻人。等我说完,他最后来了一句:


       “问这些做哪样?你要来,来就是了。”


       语气生硬,答非所问。计较太多,只会寸步难行。我还是要感谢这位年轻人的,毕竟,他放下手边活计,拿着听筒听完了一个陌生人的唠唠叨叨。


       导航是个好东西,可以指引路人去往想去的地方。高山和官舟两镇之间有一段在修路,忽左忽右,坑坑洼洼,极其难走。官舟是沿河土家族自治县的一个大镇,再往前,一路无阻。太阳偏西,车到终点。


       景区大门外广场边有一家“画廊客栈”,外形简陋,里面却收拾得干净。男主人叫冯自,夫妻俩养猪,还手工制作豆腐干,日子过得殷实。


       景区不要门票。沿石板路走过垭口,很快到了观景的地方。站在护栏边,居高临下,暖风徐来。峡谷底乌江水长,隐约有船只缓行。右前方绝壁处,两根高大石柱相向而立,传说,这是西楚霸王项羽正在别姬。


       半夜起来上厕所,站在窗口一看,夜空深邃,银河璀璨。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星空了,顿时睡意全无,决定带上设备去外面找个高处。刚把们打开,主人家的狗不知在哪个角落突然叫了起来,叫得凶狠,一声紧接一声,让人心头发毛。不是本地的,它不认识我,也不至于深夜求助主人,还是算了,何必冒险。


       因为那狗,没能跟往常一样早起。再次到观景处,太阳快要出山,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峡谷也不见云海升腾,与网上的图片和想象的场景相差甚远。


       吃完早餐,冯自带我去看石头开花。出门往下走,穿过村庄和庄稼地,远远看见一片小树林,冯自手一指,说:“过了那片林子就到。”


       走出林子是一个缓坡,荒草间裸露着大片深灰色石头。石头表面粗糙,每一块都鼓着汤盆大小的包。石包一个挨着一个,感觉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拿头不停地撞,眼看就要破石而出。这些包上布满深色条纹,一圈一圈, 由低到高,由大到小。还真是的,晃眼一看,的确像朵朵奇花。


       离开“画廊客栈”,冯自送我豆腐干,叫带回去给家人尝尝。我要付钱,他坚决不要,说下次再开钱,这一次,就当做个广告。


       好些年过去了,我想,他们家的豆腐干生意早已经做大做强。


       2020年,西南地区尚未发现新冠肺炎疫情,出行通畅。12月初,请一周年假,去大山包看黑颈鹤。


       大山包位于云南省昭通市昭阳区大山包乡,海拔3100米左右,距市区79公里。初设市级黑颈鹤自然保护区,后接连晋升,成为省级和国家级,最终被列入国际重要湿地名录。


       黑颈鹤是世界濒危物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全球现存8000余只,另一种说法是6000余只,毫无争议的是:大部分在我国。它们在青藏高原繁殖,在云贵高原越冬。大山包是最大越冬地。“来不过九月九,去不过三月三。”每年农历九月,它们从千里之外飞来,次年三月初,重返繁殖地。年复一年,从不误期。


       2012年冬,随几位老师到大山包拍鹤,看它们蹁跹身姿,听它们动人故事,感慨万千。不曾想,再次前往,已时隔8年。


        从遵义新蒲新区出发,高速优先。车过威宁县境,细雨绵绵,大雾笼罩,能见度极低。妻坐在副驾位置上,不住地提醒,开慢点,慢点开。掌盘的胸有成竹,稳坐的提心吊胆,这很正常。走出威宁,就走出了贵州,云南以截然不同的天气迎接我们。


       7个多小时过去,终于到达保护区停车场。外地车辆不让进,再往前,只能乘坐保护区的小客车。好在已提前和“鹤来居”客栈的女主人取得联系,此时,她正站在摆渡车售票处旁边,微笑着朝我们招手。


        女主人叫陈光惠,40来岁,个头不高,朴实而精干。她是大山包第二代护鹤员,从婆婆董应兰手里接过接力棒已近20年。她家就在大海子湿地边上,几间干打垒房屋,稍加打点,成了简易客栈。曾经在那里进出三天三夜,记得当时她家只有一台两轮摩托,不知什么时候买了小车。


        乍一看,“鹤来居”还是原来的样子。走进去,穿到后面,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一楼一底,三面新房,与前边老屋正好围成一个封闭的长方形院子。小院过道两侧种有花木和蔬菜,正对的底楼是大堂,餐厅在左边,楼上楼下其余都是客房。楼道显眼处挂着大师们的摄影作品,鹤舞高原,仪态万千。惊叹之余,羡慕不已。

       鹤鸣声声在耳,虽长途开车,却丝毫不觉疲惫。出“鹤来居”的门,穿过公路,就是大海子了。走进观鹤掩体,长长的通道,几乎每一个小窗口后面都站着拍照的人。太阳正在落山,外出觅食的鹤们陆续归来。它们成群结队,在寒风里翩翩而降。


       客栈主人安排了腊肉火锅,看上去挺好吃。妻从车上拿来自制的野生猕猴桃泡酒。平时劝我少饮,想必是担心夜来风急。客房有空调,又加了电热毯,只是一会儿还要在星空下看鹤,高海拔的冬夜,有什么比血液里燃烧的酒精更能御寒?


        在闹钟声里醒来。掩体里已有不少人。昨夜霜冻,海子边的村落和对面的山坡雪一样的白。鹤们已经开始外出觅食,鸣叫声里,一行接着一行穿过霞光,消失在山丘上空。


        11点是投食的时间,鹤们从四面八方先后归来。它们聚在水边,且歌且舞,等候一场风雪无阻的盛宴。


        陈光惠红色的身影出现在相机镜头里。她背着背篓朝海子边走,鹤们排着不规则的长队迎上去,远一些的直接起飞,张着宽大的翅膀,在10米开外款款降落。黑颈鹤喜欢吃苞谷子,却不像鸡一样哄抢,撒一路,不紧不慢跟一路,一粒一粒,吃得从容、优雅。


        掩体里的摄影师们,想必跟我一样,一个个都拍得满意。


        终归是要离去,云南会泽的念湖和贵州威宁的草海也是黑颈鹤的越冬地,都比较顺路,得去看看。作为爱好者,3天时间已经足够,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下一场雪。漫天飞雪对黑颈鹤是考验,对于摄影人,却是求之不得的。那一次在这里遇见一位北京来的老先生,守候半月,专等雪飞鹤舞,结果,他头天走,第二天就雪大如席。


        到达念湖,天阴了下来,突然就想,明天天亮,200公里之外的大山包会不会雪花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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