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解放的时候,全县能识字的都没有几个人。一个村里,有一个识字的人,大家都尊敬得不得了。但识字的人,未必都是值得尊敬的。很多识字的人,仗着比他人多认得几个字,就干着欺压百姓的不良勾当。
很多地主恶霸,在自己的中堂和门楣上,大写一个“善”字或是“德高望重”或“墨聚金壶经传道徳,香凝宝鼎字篆平安”之类,但都明白,这几乎全是文过饰非的东西。“金壶”、“宝鼎”是实质。连毛润之都说过这样的话:“文化越多越反动”,鲁迅更是在汗牛充栋中,找出了“吃人”两个字。这些大有学问的人,之所以说出如此有失偏颇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他们用他们犀利的眼睛,和渊博的学识,看透了世相中的很多本质,才为广大不识字的劳动者们鸣不平。
我们常说“万恶的旧社会”,那真不是胡说的。平民百姓之苦,实在是一言难尽。那时候,像卖儿卖女这种撕心裂肺的事,都司空见惯,更不说别的。既是有点家财的,也和今天的文明富足不可同日而语。
像在中国当时家喻户晓的大画家齐白石老人,每幅画的收入颇丰,但他也仅仅是在娶小老婆上,略显大方。平时吃喝用度,实在也和今日的普通百姓难以相提并论。有记载说,齐先生每顿饭下锅的米,都要称一称。平素只有来了他喜爱的人,才从柜子里拿出点据说“有点发霉的点心”来招待。
“物以稀为贵”,能识字的人,都这么缺少,能写字并上升到“书法”境界的人,就更是凤毛麟角。象王羲之那般华丽圆润的字,连皇帝都爱惜得不得了,更慢说普通百姓了。一般人家里,挂几幅像样的毛笔字,似乎就很是显得有文化一样。附庸风雅,既是常情,也是常态。
父亲在家里珍藏了一幅旧时的所谓“名画”,画的是一个老虎。但在我眼里,那老虎画得猫不像猫,虎不像虎,只是浑身的虎毛,则根根逼真如刺,不得不服画匠的认真和用工。为了这幅画,我还和父亲吵过一架。那是大年三十,我当兵刚回来,他要在中堂挂上这幅所谓的“名画”以显得风雅,我见那画早已破败不堪,实在是难有春节的喜气,就不让他挂。他说我不懂,为此二人激烈地争吵。春节的气氛,被闹得荡然无存。
后来我才慢慢知晓,这个民间画家,固然因画虎名噪一时,但他之所以画的“猫不像猫,虎不像虎”,是因为他本人从来都没有见过真正的老虎。他所见过的,大约都是在《芥子园画传》上学来的吧。
至于动态,他只好在没有办法中找办法,比葫芦画瓢,在家里找猫去代替了。至于说他为何将几十万根虎毛都画得根根如刺,毛色不一。原来他是地主老财们慕名请他,管吃管住,他慢慢来,吃喝就不用发愁了。可怜的画家,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生存和生活,他不得不如此。
读书写字和画画,是很需要些功夫的。旧社会的普通百姓们,个个食不果腹,哪容得他们有闲工夫去干这些呢。那时凡有所成的文人墨客,大都是多少有些家底的人。
像齐白石那样穷苦木匠出身的画家,后来不论家里有多少米,他也断不会去浪费一粒米的。这跟和珅甚至都有一样的地方。和大人富可敌国,但找他办事必得“上供”。他的话:“办事,哪有不花银子的?!”这都是小时候穷怕的后遗症。
人们后来发明了印刷术,和当代学校的普及,于是普通老百姓家里,才逐渐有了书和花红柳绿的山水以及花草虫鱼的生机。随着科技的日益发展,印刷术和摄影机的发明和发展,尤其是当下,人人都识字且有手机的年代,书法和绘画是很自然的就没落了。那种以前画“虎毛”现在如冷军之辈,也只有少数靠炒作赚钱的商人们去乐此不疲了。当然,一笔好写和工艺美术的发展,还是有目共睹的。那种在当下还发癫似地用头发写字,鬼哭狼嚎般地用手指头蘸墨的哗众取宠的些小之辈,只能被人们唾弃了。
文化是文明的最重要的标志之一,书法和绘画也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人类的发展,离不开文化;人类的前进,更离不开文明。随着印刷、打印和手机功能的日益完备,一个似乎人人都是艺术家的时代,正在向我们走来。
2023/12/1 9:25-10:43 南阳/晴/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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