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一个灿烂的午后
冬日阳光
似蜂蜜粘稠
此刻
琥珀色的时光里
春意便梦寐了
沛泽之春是倏忽而至的,瞬间铺排了校园的角角落落,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感受还没上眉梢便已是满院春色了。至善楼前的海棠明耀了荣钗楼的长廊,花下也少不了成群结队的明艳如花目光似水的少年,于是一树的海棠骄傲了,摇曳成了多姿的风景。
一夜春雨的淅淅沥沥,湖西大堤的杏花便粉了大运河上来往的驳船,明媚了牧羊老汉的皮鞭;明正楼前的树叶便油亮了一株树的色彩,挺拔了一株树的身姿。又一夜的雨疏风骤,校园便是绿肥红瘦红了,于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春就这样被送走了。
春,便凝固成记忆的颜色——鲜艳而怀旧。
春就像日新月异的城市建设不经意间便凝结成夏天的样子。
夏天的一切挺魔幻,流响出高桐,在蝉的聒噪中林木葳蕤,蔚然而深秀了。草长莺飞,云翕云合,狂风骤雨后接着又是蝉疯狂嘶鸣。不经意间汇成的一汪汪水,投射出天的样子,能在明净中有勇气窥一眼自己的样子的都是英雄,可是丑陋久的灵魂总恐惧明净中暴露出面目全非的心灵,殊不知一汪水只能呈现皮囊的本相,它没有透视的功能,审视的功用是来自魂魄的自我拷问。
夏日,晨曦微露,阳光便亳不吝啬挥霍着它的辉煌,于是至善楼镂空的墙便挡不住阳光的侵袭,“刷——刷——刷——”穿过教务处东墙狭长过道,于是方正的影像便映在了墙上,墙上便有了门和窗,接着棕榈树乱糟糟的样子有了整齐的影子。
夏是狂躁而又有情调的。狂风之后便是娇艳零落,一地的碎枝烂叶;骤雨之后便是方塘明鉴,一汪汪空明可以映出蓝天、白天、房屋、飞鸟、大树。苦涩久得灰头土脸的明正楼也有暇整顿一下仪容了,峻拔的身姿在那一汪空明中有了别样的腰肢秀硕,稍显一些妩媚了。“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在这一滩水洼中也透露了明艳的姿态,熠熠地生了光辉,骄傲地显示着金色的光芒,谁一辈子没有个高光时刻,吼一嗓子爷青回也不算张狂吧!
雨季留在所有人心中的记忆不应该是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描写和修饰,它应该拥有自己的印痕,至善楼五楼东墙的方方块块虽有玻璃的阻隔,却也隔不开与雨季千丝万缕的勾勾搭搭,因为它愿意让每一个雨季走进自己的内里,它愿意让狂风裹挟着暴雨肆无忌惮地穿过每一条缝隙浸洇,留下条条斑驳的印痕来增加阅历和苍桑,让生命看似成熟。放纵有时纵然是一种奔放,而奔放却因为任性最终凝为连自己连咽不下去的苦涩,正如这一群群走了又来了的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没有年少轻狂的资本总以为世界是我的,殊不知这校园是铁打的营盘,自己只是那流水的兵,谁知在这喧闹了又寂静,寂静了又喧闹的楼道口又上演了多少的闹剧、悲剧、喜剧和悲喜剧?
沉寂了一个暑期的校园又热闹了。
太阳把浓墨重彩涂抹在一片叶子上时,树枝便承不住一片叶的沉重了,这片叶便告别了母体,像蒲公英的种子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有初离家门时怯懦、新鲜、激动、憧憬、豪迈,有杜子美会当凌绝顶的豪壮有李太白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憧憬,有孟东野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得意。
初离母体时每一片树叶是傲娇的,它拥有明净、斑斓、静美、油亮的资本,如初妆成的嫁娘风姿绰约,丰腴而娇羞。秋阳如温柔的新郎,温情而细腻,包容而体贴,把它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色调全撒向它的新娘,它的新娘承受了宠爱,它认为它是幸福的。然而秋风吸干了它的水分,秋雨剥夺它的色彩,叶终于如完成养儿育女使命的乡下老太,干瘪而憔悴了。叶的四季短暂似乎又充实,毕竟曾经也明丽鲜艳被宠溺过。
零落成泥碾作尘,是否还有香如故?最真实的还是化作春泥吧。
久盼的雪花似乎迷途了,而雾却不期而至。雾和霾这几年如影随形。心内是不喜欢霾的,它虽然也朦胧,因为它总是种阴搭配。不知怎地自从雾和霾凑到一块后,对雾也有些疙疙瘩瘩了。
冬天的雾隐失了世间大部分的存在,只有树在雾中峭拔峻挺,灰黑的干,灰黑的枝,在雾的映衬下,便有了硬朗的线条,雾越大树的轮廊便越清晰。
少年时候的冬日清晨,早早起了床去学校晨读。雾是那个时候的家常便饭,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伸手不见五指。那时看武侠小说记了一句话,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在雾中行走时,便想,为何不叫雾白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想完后便紧张地四下张望,然而四下白茫茫,还有我沙沙的脚步声,还有一条灰白的石路子蜿蜒到学校,还有四下麦地里和未收割的芦苇地里不知名的窜来窜去的动物发出一点声响外,四下死一般沉寂。
雾天寻路和黑天赶夜路都要闷头地走,不要往后看,不要四下看,除了白和黑什么都没有,除了徒增恐怖外什么也都没有。
当在白茫茫中远远地看到学校大门口的路灯发出的淡黄微光时,便鼓足了勇气,大吼着撒开腿冲向了那光明。一切的恐怖便被抛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