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吕明辉)
9.紧急集合
新兵的军事训练还包括紧急集合训练。
紧急集合,顾名思义,就是在紧急情况下的快速集合。紧急集合(包括夜间紧急集合)训练的目的,就是提高部队的机动能力,保证随时拉得走,上得去,打得响。
紧急集合的动作组合包括:紧急集合号声(或哨声)响起,起床,穿衣,打背包,穿鞋,拿武器,跑到院子里,集合站队完毕——上述一连串动作必须在黑暗中完成,不许开灯,手电筒也不许用。紧急集合要求是夏天3分钟完成上述动作组合,冬天5分钟完成。
紧急集合行动迅速的关键是打背包。白天我们新兵经常进行打背包训练,将被子三折叠好,放好大背包带之后再将被子折成长方形,然后用小背包带三竖两横交叉绑好,往身上一背,带上武器跑出宿舍集合完事。
白天训练打背包都很顺利,问题是大部分紧急集合训练都是在夜间进行,新兵们睡得迷迷糊糊,冷丁听见紧急集合号响,黑灯瞎火,宿舍里可就热闹了,可谓洋相百出。
我们新兵经历的第一次紧急集合是在1969年12月21日晚上,那是我们入伍第三天的晚上。大约晚上10点半左右,紧急集合号响了。大部分新兵都没听见,或者说还不习惯这种深更半夜响起的号声。
“快起来,紧急集合了!”这是各班长在呼唤熟睡的新兵。每次紧急集合总是班长们先醒,也许多年军旅生涯养成了班长们的敏锐,也许班长们事先知道消息。
在班长们的呼喊下新兵们醒过来了,开始在黑暗中忙碌。深夜中的宿舍只听见一片“呼哧呼哧”喘粗气的声音,夹着一句半句的对话。
“你轻点儿拉,这是我的背包带。”
“怎么能是你的,我都捆一半儿了。”
这是有人拿了别人的背包带,虽然平时睡觉时战士们都把大、小背包带放在枕头(其实是小包袱)下,以便应急,但黑灯瞎火难免拿错。
“这是我的裤子……”
“怎么是你的,我都穿一条腿了。”
这是两个邻居在争穿一条裤子。
有人将宿舍的电灯打开。
班长会喊:“紧急集合不许开灯!”
有人偷偷打手电,连长进来了,低声训斥:“紧急集合不许打手电!”
“我的那只孩子(鞋子)哪去了?”这是哪个四川兵在黑暗中求救。
回复他的并非恶意:“你那只孩子让猫叼去了。”
有人被上述对话逗得窃笑。
班长低声喝道:“不许笑,动作要快!”
窃笑的新兵不敢笑了,因为有些动作快的新兵完成了紧急集合的一系列动作,开始拎着武器向外跑了。
“哗啦”一声响――这是哪位战士的牙具从挎包里溜出来了,一管刚买的“中华牙膏”立刻被后来的多双大头鞋踩得稀烂。
新兵们好歹都冲出宿舍来到院子里列队站好,宿舍里又有一个新兵踉跄着跑出来,他抱着背包,他的小背包带不知道被谁扯走了,他只好用大背包带将被子拦个十字花,抱着跑出来——这是四川兵龙弟华,战友金岩讲述了龙弟华的这个故事:
“……那是新兵训练的第一次紧急集合。紧张训练了一天的新兵们正入梦乡,突然紧急集会的号声刺破夜空,炸雷般地震醒沉睡中的新兵,宿舍中顿时沸腾起来,在毫无光亮的空间里,新兵们穿衣服、叠被子、打背包。我怱忙中发现一直放在右手侧褥下的背包带不见了,便在漆黑中乱抓一气,还好我抓到了一条背包带头,就赶紧抓过来往背包上缠绕。刚打上两竖,背包另一头被别人拽住拉不动了,完了,我在和别人共用一根背包带,冷汗开始顺着脊背往下流。正当我手足无措之即,耳旁突然传出一个低低的四川口音:“搞啥子嘛?算了,老子不打了,你快打!”我来不及多想,赶紧打好背包,边背边向门口冲去。门外操场上己开始集合列队,我站在队列里望向宿舍大门,只见一个抱着背包的小个子新兵向队伍跑来,我非常内疚地看着他跑到我身边站下,心里充满着感激和尊重。那个舍己为人、敢于担当的好战友就是龙第华。“
(特务连侦察排战士龙弟华。)
连长吴宪章不检查谁、不批评谁也不谅解谁,随即命令全连跑步前进。连长在前面领着,带着60多名新兵跑过通信连马号,跑过口子里小学,跑过二营营部,跑过团部运输队,爬坡跑过卫生队,再从山坡下跑过军人服务社……
新兵们就这样跟着连长跑着,一路上噼里啪啦地掉着东西:胶鞋、笔记本、袜子、五分钱硬币、香皂盒、家人的照片、没写完的情书……,除了没有枪之外什么都有。司务长和卫生员拎着麻袋在队伍后面跟着拣“战利品”,整整拣了一麻袋。
部队紧急集合训练不仅新兵出笑话,在军营生活了多年的干部也出笑话。我们演出队老队长田俊英讲得那个笑话最为精彩:
“1968年初春,我刚从新兵连下到老连队在连部当通信员,赶上了一次难忘的紧急集合。当紧急集合号响起时,家属临时来队的副连长听到了,虽然他和来自河南的媳妇住家属房,但是军人的天职让他马上起床,严格按照规定闭灯穿衣。然后跑到连队集合。连长在队伍前简要下达假设“敌情”后开始急行军。急行军大约半小时,天蒙蒙亮了,和副连长走在一起的副指导员梁火国忽然发现了情况,对副连长说:“老伙计,出什么洋相”!副连长低头一看,哇哈!原来副连长在紧急集合闭灯穿衣,把媳妇的花棉裤穿在了身上了——副连长和他媳妇和头一般高。连长赶紧命令道:“副连长你提前返回,今天有30多名新兵参加急行军,你检查路上掉了什么东西没有”。恰巧通讯班的一匹马也参加了急行军,副连长飞身上马,向营房方向绝尘而去……“
还有一个关于紧急集合的故事,让我心生感动:
当时特务连新兵藏书最多是高干子弟张晨光,他父亲是通化地委书记张庆余,他勤奋好学,愿意读书,由于有一个小书架子并且有一小书架子书,成为全连的“小图书馆”。在新兵集训第一次紧急集合时,他除了背着背包拿着武器之外,还抱着小书架子冲出宿舍,大有“舍命不舍书”的架势,一个高干子弟能有这种“嗜书如命”的精神,真是难能可贵。
张晨光(左)与海军战友王立成(通化县人)合影。王立成后来成长为海军政治部创作室主任,也是我的文友。
第一次夜间紧急集合训练之后隔几天一次,紧急集合训练成了家常便饭。留下深刻记忆的是1970年春节除夕早上那一次:
因为是大年三十的早晨,连队不出早操,让我们新兵享受了少有的睡早觉的机会。说来也奇怪,平时出早操回来我还要挤出15分钟睡“回龙觉”,今天早上有睡早觉的时间了却睡不着了,躺在铺上闭着眼睛想心思。
都说“每到佳节必思亲”,在这个除夕的早晨,在口子里西大砬子下的军营营房里,在满屋子鼾声中,我自然想起了家,想起了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想起了在家时过春节的光景……
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种声音,什么声?好像老牛叫。不,是警报声,由低而高,由远而近,由弱到强。
战友们都被警报声惊醒了,但仍然处于懵懂之中。
我突然响起昨天下午放假之前,连队进行了春节安全教育,指导员丁义山曾经传达了团里的指示:如果发现敌机袭击,团部将发出警报,信号为一长一短。
难道这是团里发出的警报?
难道敌机真的来袭了?
1969年冬天至1970年春天,正值中苏关系紧张之际,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起床,防空警报!”睡在铺头的黄班长喊。
“呼”的一下整个宿舍里的战友们都起来了,又是那套动作组合:穿衣、打背包、穿鞋、拿武器。因为节前安全教育中已经宣布春节部队进入“一级战备”――也就是战斗准备状态,发了子弹和粮食袋,实弹手榴弹虽然没发,但手榴弹袋里塞了4颗教练弹。我们带足这些“一级战备”物资,冲出宿舍……好在是在早晨,宿舍里已经很亮了,而且我们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对紧急集合轻车熟路了。
节日里的天空晴朗的很,有白云几朵,但没有飞机的影子。侧耳静听,也没有飞机的轰鸣声。
西大砬子轻雾缭绕,莫非敌机会从西大砬子后面袭来?
大个子连长吴宪章全副武装站在队前,看了看手表满意地说:“不错,按冬季紧急集合时间规定,5分钟内集合完毕。”
接着,吴宪章收起了微笑,严肃地说:“同志们,刚接到上级通知,有一小股敌人空降到我地区,企图侵袭我团驻地。指挥所命令我连进驻集结地域待命。”
真的有敌人空降吗?连长的神态倒挺逼真。
吴宪章连长率领着我们向宿舍后面的山沟里奔去。
天渐渐大亮了。
第一次夜间紧急集合训练之后隔几天一次,紧急集合训练成了家常便饭。留下深刻记忆的是1970年春节除夕早上那一次:
因为是大年三十的早晨,连队不出早操,让我们新兵享受了少有的睡早觉的机会。说来也奇怪,平时出早操回来我还要挤出15分钟睡“回龙觉”,今天早上有睡早觉的时间了却睡不着了,躺在铺上闭着眼睛想心思。
都说“每到佳节必思亲”,在这个除夕的早晨,在口子里西大砬子下的军营营房里,在满屋子鼾声中,我自然想起了家,想起了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想起了在家时过春节的光景……
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种声音,什么声?好像老牛叫。不,是警报声,由低而高,由远而近,由弱到强。
战友们都被警报声惊醒了,但仍然处于懵懂之中。
我突然响起昨天下午放假之前,连队进行了春节安全教育,指导员丁义山曾经传达了团里的指示:如果发现敌机袭击,团部将发出警报,信号为一长一短。
难道这是团里发出的警报?
难道敌机真的来袭了?
1969年冬天至1970年春天,正值中苏关系紧张之际,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起床,防空警报!”睡在铺头的黄班长喊。
“呼”的一下整个宿舍里的战友们都起来了,又是那套动作组合:穿衣、打背包、穿鞋、拿武器。因为节前安全教育中已经宣布春节部队进入“一级战备”――也就是战斗准备状态,发了子弹和粮食袋,实弹手榴弹虽然没发,但手榴弹袋里塞了4颗教练弹。我们带足这些“一级战备”物资,冲出宿舍……好在是在早晨,宿舍里已经很亮了,而且我们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已经对紧急集合轻车熟路了。
节日里的天空晴朗的很,有白云几朵,但没有飞机的影子。侧耳静听,也没有飞机的轰鸣声。
西大砬子轻雾缭绕,莫非敌机会从西大砬子后面袭来?
大个子连长吴宪章全副武装站在队前,看了看手表满意地说:“不错,按冬季紧急集合时间规定,5分钟内集合完毕。”
接着,吴宪章收起了微笑,严肃地说:“同志们,刚接到上级通知,有一小股敌人空降到我地区,企图侵袭我团驻地。指挥所命令我连进驻集结地域待命。”
真的有敌人空降吗?连长的神态倒挺逼真。
吴宪章连长率领着我们向宿舍后面的山沟里奔去。
天渐渐大亮了。
连长领着我们来到镶有“毛主席万岁”大白字的小山岗,下了山岗那条沟就是我们曾经打过靶的靶场。在靶场两侧的陡壁上,挖了很多防空洞――那是我们没来部队之前老兵们挖的。部队在防空洞前停止前进,按照平时指定位置,各班进入各自的防空洞。
我们班的防空洞洞口不大,而且低矮,要弯腰才能进入。进洞之后先是一个“小客厅”,这是存放武器、粮食和弹药的地方。再往里走,分成几个岔道,每个岔道里都用稻草铺成3个地铺,这里就是寝室。
“第一战斗小组在右,第二战斗小组在中,第三战斗小组在左。”黄班长命令:“就地休息。”
我们按照班长的命令,各自走进属于自己的寝室。
我和裴玉山、宋文广是第一战斗小组,我们来到右侧岔道,放下背包坐下,边擦拭武器边聊天。
裴玉山说:“这地方真不错,比咱们宿舍强。”
宋文广说:“那当然,好歹住单间。”
我说:“就是太黑,要是有电灯就好了。”
正说着,连部文书赵朗给各班发蜡烛来了。
我们点上一只蜡烛,洞里亮堂多了,大伙儿的情绪也上来了,各组在半明半暗的防空洞里互相打着招呼。
我问班长:“黄班长,这防空洞是啥时候挖的?”
黄班长操着河南腔慢声细语地说:“69年3月份,珍宝岛开战,部队战备进入一级状态。上级指示各部队都要挖防空洞,以防苏军空袭。咱们特务连就在这条沟里挖防空洞。10月份,林彪副主席发布了第一号紧急命令,全军立即进入战争状态,咱们团也全部从营房拉到野外宿营,我们就在这个防空洞里住了两个月……”
黄班长进一步回忆:“两个月呀!真就像回到了战争年代,洞里住,洞里吃,一会儿一紧急集合,三天两头搞演习,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信号弹山前山后乱飞,也分不清是特务放的还是咱们自己人放的。紧张情绪那个浓啊,睡觉都不脱衣服,我两个月没理发,头发长的都可以梳辫子了……”
我插话问:“班长,咱们这回也要在防空洞里住两个月吗?”
“这个……,不好说。”
正说着,连部司号员进洞通知:“连长命令,各班打开背包休息睡觉。”
我说:“看看看看,真就要在洞里住两个月了。”
“少废话!”黄景忠班长命令:“执行命令,打开背包休息睡觉。”
我们开始打开背包,把薄薄的褥子铺在地面的稻草上,我一边铺一边想:这么薄的褥子能抵挡住来自地下的潮湿和寒冷吗?
正想着,“哗啦”一声,洞顶一片土块掉下来,砸在我刚刚铺开的褥子上。原来,我们在防空洞里点燃的蜡烛热气烤化了洞顶的土层,辽东地区都是风化石颗粒土层,酥的很,一化就自动脱落了。
真住时间长了,洞顶还不得塌下来把我们活埋了?
中午时分,裴玉山从炊事班打回午饭,他手里端着两个铝盆,一进洞就喊:“起来了,开饭了,大米饭,猪肉炒木耳,猪肉炖粉条子……”
所谓训练,就是养成。经过多次经过之后,养成符合标准动作的素养,部队的紧急集合也是这样。我们也在多次的紧急集合训练中积累了经验:一是轻装,枕头皮儿(小包袱)里除了装一套换洗的衬衣什么也不装。二是大、小背包带睡觉前摆放在枕头底下。三是棉衣盖在被子上部,棉裤压在下部,地上的大头鞋头朝外,紧急集合号声一响,抓起上衣穿上,蹬上裤子,下床一脚蹬上鞋,站在地上打背包。
紧急集合,绝对是所有军人心头挥之不去的记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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