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元旦春节前后那些往事（之二）

    1976年元旦春节前后那些往事（之二）

    女子钻井队的事情进展的相当快。就在召开钻井设备工作会议那天，女子钻井队又接到上级的新通知。姑娘们得知具体通知内容后，立马感觉即将要顶“半边天”。

    女子钻井队施工井位确定

    钻井三大队郑重通知女子钻井队，女子钻井队施工井位已经确定，井位代号为“营1-2”井。至于“营1-2”在哪个方位，这是勘探井还是开发井，并没有具体说明清楚。

    1月12日，女子钻井队接到“营1-2”施工任务书，以及钻井工程、钻井地质设计书。从钻井设计书中得知，“营1-2”是详探井，设计井深2750米，钻探目的为探明沙三段上部油层与地质构造情况。“营1-2”井位坐标大体为，向南约250米为油田基地，向西北200米是东营粮站，距东北胜华区约400米。

    据说，女子钻井队第一口施工井位，那是时任油田副指挥姚福林（主管钻井生产），与油田地质师经反复研究确定的。“营1-2”位于油田中心区域，离胜利油田会战指挥部近，与钻井指挥部相距不远，在钻井三大队眼皮底下，与女子钻井队小院隔河相望（广利河）。可以想见，为女子钻井队确定“营1-2”井，绝对是领导们深思熟虑的结果。

    对于新组建的女子钻井队，上级部门一连串下达通知，前一个告知配备新型大钻机，后一个说确定施工井位，就像新组建一支参战部队，首先配备了优良的武器，又推送有利的战斗阵地，只待将士们赴汤蹈火战斗。正当姑娘们跃跃欲试之时，女子钻井队又接受到好消息。    

    油田决定将召开隆重成立大会

    女子钻井队真是好事连连啊。前脚儿才通知批拨钻机设备，后脚儿又通知施工井位确定了，这回儿上级再次下达通知说，胜利油田党委已经做出决定，将召开女子钻井队成立大会，时间确定于3月8日上午，会议地点胜利油田会议礼堂。女子钻井队必须做好准备工作，在油田召开成立大会的同时，“营1-2”正式第二次开钻生产。姑娘们得知信息以后，一时浸在欢乐遐想之中。

    当天下午，油田有关领导人赶到女子钻井队，把党支部“一班人”召集在一起，略带些神秘口吻对大家说，在“三八”国际妇女节当天，召开女子钻井队成立大会，正式宣布女子钻井队成立，极有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目前全国各油田的女子钻井队，基本上使用小型钻机生产，没有使用大型钻机的队伍，你们女子钻井队首屈一指！油田党委之所以如此安排，要求召开成立大会的同时，“营1-2”第二次开钻顺利成功，不亚于胜利油田放一颗“卫星”，女子钻井队“一炮打响”，油田高调向社会发布喜报，《胜利报》将印发“号外”海报，女子钻井队进入标杆钻井队行列！……

    不谙世事的年轻姑娘们，听说上级党委的计划安排，认为领导们关心女子钻井队，不少人高兴的欢呼雀跃，有人拍手大喊“太好啦”、“太好啦”！至于成立大会与开钻生产同步，并要求开钻生产成功放“卫星”，对于刚踏入钻井门槛的年轻人，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劲头儿，又怎么能知深浅掂量出轻重呢？……

    为开钻施工苦练操作技术

    在那激情燃烧的年代里，思想单纯好学上进的姑娘们，天天读毛主席的书，一心听毛主席的话，按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在毛泽东思想熏陶教育下，她们爱党爱国爱集体爱人民，大多数人想努力干好本职工作，谁都愿意为祖国建设贡献力量。

    好像拿破仑曾有这么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据其意而推之，不想当先进的职工不是好职工？事实上，女子钻井队的年轻姑娘们，谁都有争当先进的愿望，谁都希望本单位成为先进集体，置身先进单位脸面有光彩呢。

    这些日子里，打好第一口井的开钻施工，为女子钻井队成立开好头，成为姑娘们绕不开的话题。她们把“营1-2”称为“争气井”，下定决心把这口井打成功，以实际行动顶起“半边天”，成为大家心底的共同愿望。但是，如何搞好“营1-2”开钻施工？如何亲手把这口井打成功？她们谁的心里都没有底，不少人心里压力山大啊！……

    她们想过困难想到危险，却没有考虑过任何退路，其实已经没有退路可走。面对当时的社会政治形势，面对上级党委的希望要求，大家心里也都明镜似的，既然已来到女子钻井队，不管钻井施工困难再多，即便纵有千难和万险，也得咬紧牙关往前冲，无论如何要把油井打出来，不然对上对下怎么交代？……

    古语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姑娘们面对现实设身处地想，有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有兄弟单位的热心协助，她们七八十号人奋勇拼搏，总有一天能打出油井来。常言道，人生能有几回博？事到如今，只能齐心协力，横下一条心，拼命搏击一回啦。

    姑娘们心里更明白，要想亲手打出油井，就得学会钻井技术，掌握岗位操作要领，还得玩转钻井设备，熟练使用钻井工具，这是钻井基本功啊。钻井生产关键岗位是钻台。钻井工是钻井主力军。可是，全体钻井工都是新手，虽有32358队实习经历，对钻井生产仍一知半解，钻井技术仅知其“皮毛”，钻井应知应会半知半见，安全操作规程像“丈二和尚” ……

    怎么办？大家经过反复思考普遍认为，只有刻苦钻研钻井技术，掌握各自岗位操作要领，能胜任钻井施工作业要求，开钻生产才可能“旗开得胜”。鉴于此，她们把学习钻井技术作为首要任务，将熟练岗位操作看成重中之重。接下来的日子，人人立足岗位职责钻研技术，领会应知应会安全操作规程，投入练兵活动提高操作水平，为安全顺利开钻生产打基础，为女子钻井队面世创造条件。

    每一天的下午时分，每一个寒冷的夜晚，她们不怕月黑风高，跑到钻井练兵场上，有的练习扣吊卡，有的练习提卡瓦，有的练习打大钳；大钳打了一遍又一遍，吊卡扣了一次又一次，卡瓦提了一回又一回；有人练的浑身汗津津，有人手虎口裂开血口子。

    为了适应钻井施工需求，她们千方百计锻炼身体，为增强臂力和手劲，有的单杠上练，有的双杠上翻，有的相互扳手腕，有人双手提起两桶水，咬牙憋气一溜跑，专为锻炼体力和臂力。她们挖空心思锤炼胆量，有人走广利河油管线，有人坚持一人去上厕所。有人为了克服恐高症，相约跑到附近废井场，一遍遍攀爬钻井架……

    让人更叹为观止的是，为了尽快提高身体素质，有很多姑娘蓄意增加饭量。每天早上，原本一碗稀饭一个馒头足矣，这会儿愣是多吃个馒头。好在自从当上女钻工，每月粮食定量56斤（其它工种46斤），无论谁都是足足有余呢。有人边吃边振振有词，人是铁饭是钢嘛！对、对！为了打油井有力气，咱就敞开肚皮吃呗！只是，这些天性爱美的姑娘们，心里只想增体力打油井，没有考虑到身材变化，更没有在乎过外貌形象。时过不久，显而易见的是，她们脸蛋儿有双下巴了，身材高挑的更魁梧健壮了，中等个头的身形儿浑圆了。嘿嘿！哈哈！……

          党支部首次研究党员发展问题

    在开展读书学习教育活动前，钻井党委书记来到女子钻井队，单独明确要求队长和指导员，要关心年轻女青年的成长，加强政治思想培养教育；必须做好党员发展工作，把优秀青年吸收到党组织；女子钻井队健全干部班子，从优秀党员中择优提拔，不再从外单位派干部进来。女子钻井队未来工作繁重，干部数量可以适当增多，可以效仿3252钻井队模式，按双套班子人数配干部。同时，要做好干部班子梯队建设，保证女干部分批接续工作，确保女子钻井队健康发展。此后直接给队长布置任务说，对于党员发展和干部梯队建设，你此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你得多考虑多承担工作责任，把这些重点性工作抓紧抓好。说罢回过头要求指导员道，你以前没有接触过党务工作，凡事要多征求队长的意见嘛。你们两人团结互助协作好，凡事多协商不能擅自做主，带领其他干部共同努力，女子钻井队工作才能搞好噻！……

    当年党员发展的基本组织程序是，党支部每年制定党员发展计划，挑选优秀青年作为培养对象，指定党员靠上做好指导帮助，来年考评合格作为党员发展对象，年内考核符合党员基本条件，按照成熟一个发展一个原则，待党支部研究决定可发展为党员。按照党组织纪律规定要求，党支部会议尚属于组织秘密，党组织发展问题不能泄露，这是对党员起码的党性要求。

    在读书学习教育活动后期，面对女子钻井队今后的工作，为了发展壮大党员队伍，为了完成接下来的重要任务，党支部“一班人”召开会议，首次研究党组织发展工作，务虚干部梯队建设等问题。

    自打女子钻井队组建起来，无论各项工作或开展活动，特别是艰苦钻井生产实习，全体姑娘表现好值得肯定，理应按同一起点平等看待。但是，从后勤单位挑选来的姑娘，大多是原单位青年的佼佼者，有的是党组织的培养对象，有的已列入党员发展对象。况且，原单位党组织介绍培养情况，要求女子钻井队接续关心培养。鉴于这方面的客观因素，在党组织发展工作方面，自然应该过去现在相结合，在各方面表现同等水平上，优先考虑她们的入党申请。

    通过调查了解与原单位介绍，邢玉芳、贾芳兰、李玉秀、刘相荣，曾担任本单位团支部委员。邢玉芳是党支部党员发展对象（1975年底），贾芳兰、李玉秀曾作为党员培养对象，姜亦珍被选任油田团委副书记（不脱产），也曾被原党支部列为培养对象。

    在这次党支部会议上，根据原单位实际工作情况，结合到女子钻井队的表现，队长提出党员培养发展意见。提议将邢玉芳、贾芳兰、李玉秀、姜亦珍，作为第一批党员发展对象，建议党员分工进行对口指导，促其成长达到党员基本标准，及时吸收到党组织中来。做好党员培养发展工作，壮大女子钻井队党员队伍，为青年女工起到榜样作用，建立干部班子后备干部梯队，为女子钻井队健康发展创造条件。

    队长解释后备干部梯队的重要性，说明这项工作是党组织的任务。只有把优秀青年吸纳党员队伍，才能提供建立青年干部梯队条件。她真心实意对女干部们说，邢玉芳她们几位女青年，与你们同一年参加工作，各方面素质很不错，关键是年龄又小，吸收入党建立起干部梯队，一边加强培养一边工作，就可考虑逐步充实干部班子。贾芳兰、姜亦珍适合当队长，压上担子肯定比我强啊。再者，姜亦珍本来就是干部，入党后就可担任副队长，暂时兼任钻井技术员，再挑选个聪明姑娘学技术员！……

    干部们听了这番话，有的不停地点头，有的却没有吭声，最后都表示没有意见。有人提出孙家英也表现不错，队长借此顺着话茬说道，是啊，孙家英来队表现确实很好，还有宋国英、张玉华、王彩凤，她们几位表现都很出色，都承担着主要生产岗位。按照党组织发展基本要求，她们可作为党员培养对象，分期分批地纳新到党组织。当时委员们也都表示同意。队长又提出入党外调的事。发展新党员必须提前外调，弄清家庭成员和社会关系，发展党员必须召开党员大会，大会上要先说明外调情况。党员外调由上级组织部门负责，只要向上级报告党员发展对象，组织部门审查后会安排外调。委员们听了都点了点头。根据党支部工作职责分工，上报党员发展对象及外调事宜，自然就落实到指导员的头上。

    党支部会议散会的时候，顾问队长特意叮嘱一句，大家遵守党组织纪律呵。当年党支部工作条例规定，关于党员发展方面的问题，在一定时期内还需要保密，不允许随便散布到党外去。

    可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在党支部会议结束之后，有人把会议内容公开“宣传”，向人们“宣布”党员发展计划，某某人成为党员发展对象，某某人是党员培养对象，某某人还将提拔为干部……；党支部会议内容不胫而走，“长嘴巴”迅即相互转告，在女子钻井队传播开来。大家私下议论纷纷，有的人相互攀比，有的人互不服气，为此产生负面情绪，自然影响正常工作，党支部处于被动局面。

    顾问队长很快听说此事，气得脸色发绿嘴唇哆嗦，脸面拉得很长阴森森的，一个劲儿摇头喘粗气，吭哧半天才蹦出几个字：这个小X是怎么搞的？简直是“乱弹琴”！她这种人当XXX根本不称职！看到他这火冒三丈的阵势，有人替她打圆场好言规劝，才制止一场烈性训斥人大战。 

    事后，有的干部找来《中国共产党章程》，又将党员纪律条文介绍给她，建议她赶紧再次认真学习，重新补一补党员基础党课，提高党员干部基本素质，防止再发生此类低级问题。

    后来又听人悄悄传，有人向某姑娘许愿说，你可要好好干，将来提你当副队长呵！又对某姑娘许诺道，你要安心好好干，就提你当副指导员！当时姑娘都信以为真，认为此人是说真话呢。

    就在这几件事情出现以后，顾问队长想到党支部成立以来，接二连三发生的反常问题，他越来越不淡定更坐不住了，骑上自行车赶到钻井指挥部，向党委书记提出两项要求，一是必须配备顾问指导员，不然这活计实在没法干。二是队长若调离女子钻井队，他坚决要求必须同时调走……；陈书记经过一番考虑之后，只得同意配备顾问指导员，立即提到工作议事日程上。

    钻井干部科接到干部调配任务，即在指挥部内挑选合适人选，旨意配备胜任的顾问指导员，以及必配的顾问钻井技术员。干部科陈科长曾介绍说，他们经过摸排考察认为，修保厂副教导员王鸣风同志（华北勘探会战指挥部命名为模范指导员），是最合适的顾问指导员人选；王成均、马桂荣、孙尔均入围钻井技术员。后曾与本人沟通征求意见，最终基本确定具体人选，即王鸣风同志拟任顾问指导员（副科级），王成均同志拟任顾问钻井技术员。后来，为女子钻井队配备顾问工作，钻井三大队率先主动全权承担，钻井干部科则尊重下级党委意见。

        女子钻井队迎来第一个春节

    一转眼，1976年度的新春佳节临近了。

    1976年为中国农历丙辰年，俗称为“龙年”。 元月30日是大年除夕，元月31日“龙年”春节，即古历正月大年初一。

    1976年春节，是新建女子钻井队将度过的第一个大年。

    按照国家休假制度规定，春节期间职工可休假3天。

             全队女工过革命化春节

    这一年春节前夕，根据油田原油生产建设的需求，亟待钻井人快打油井多打油井。为了按时完成钻井施工任务，钻井党委提倡过革命化春节，鼓励先进单位发出倡议书，提出春节期间不放假，照常抓革命促生产，多打油井多做贡献，共同过革命化春节。

    其实，女子钻井队没有设备，不具备钻井施工条件，也没有钻井生产任务。女子钻井队是否过革命化春节，既不影响钻井生产大局，也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当接到过革命化春节倡议后，对于是否应过革命化春节，召集全体干部开会研究确定。队长考虑再三根据实际提出，女子钻井队没有生产任务，全队女工大多是学徒工，年龄小初次离家，老家多在周边县市，路途近当天能到家，干脆按规定放假3天，让大家回家过个团圆年，回来安心投入钻井生产，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真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她还现身说法介绍说，当初来油田没满月就过年，单位领导专批5天假，还帮忙找便车送到家，每当想起心里暖暖的，总想把各项工作干好。咱们才刚学习当干部，应关心群众生活，要注意工作方法，为大家的利益着想，大家才能有干劲嘛。

    只是，大多数干部持不同意见，意见还出奇的一致，坚决不同意放假过年。她们认为若放假过年，必然涣散革命斗志。她们忧心忡忡焦灼理论道，我们好不容易组建起队伍，又反复做那么多政治工作，才激发起大家的革命热情，如今正是士气振奋的时候。如果春节放假“放了羊”，大家“撒丫子”回家过年，受到负面影响就完啦！咱们可不能忘记了，对于成立女子钻井队，社会上有抵触情绪呢。有人忧心如焚反问道，让大家回老家过春节，如果削弱革命意志怎么办？假若出现离队情绪咋办？一旦过年回来人心涣散，怎么顶起钻井“半边天”？……

    队长听了觉得好笑解释道，唉！当前社会形势就这样，从上到下支持“新生事物”，全国各行业搞成建制女子队。尽管社会上有反对声音，相信大家过年回来后，既不会削弱革命意志，也不可能就人心涣散了。只不过，其他干部坚持“革命化”，按照少数服从多数原则，她表示保留个人看法，尊重大多数人的意见。

    为了过好第一个革命化春节，党支部“一班人”认真研究，决定过春节主要做好两件事。一是食堂把伙食搞好，发挥“半个指导员”作用，主食菜肴丰富多样化，让姑娘们吃的高兴，吃饱肚子才不想家嘛。二是组织文化娱乐活动，举办喜迎春节联欢会，让大家玩的乐呵尽兴，玩的有质量有趣味性，玩起来时间过得快，只顾玩也没空想家啦。

    紧接着，通知各班过年不放假，全体人员过革命化春节。革命化春节有集体聚餐，将举办迎新春联欢会，号召大家做好准备工作。说实话，这帮姑娘品德很高尚，高尚的让人感动啊！当得知过革命化春节，她们表示同意革命化，愿意一起欢度春节。爱说爱唱爱热闹是姑娘的天性。为了参与迎新联欢会，她们立即忙活了起来。在拥挤的宿舍里，有的搞文艺创作，有的在排练节目，有趴在床上写的，有坐床沿上唱的，有在过道上跳的，有吹笛子口琴的，各宿舍歌声嘹亮，小院里热闹起来了。

    杀猪仔为大家“打牙祭”

    为了让大家过年吃高兴，可怜的那头半大猪仔，被炊事班姑娘们盯上了。

    猪仔是女子钻井队的唯一家禽，食堂开火后为打发剩饭购买来。猪仔性格很温顺，喂啥吃啥好伺候，吃饱就睡不叫唤，睡醒不跑就死吃，身体长的奇快，还非常的上膘，肚大腰圆讨人喜，两月多长成半大猪。为了过好革命化春节年，大家“打牙祭”只好靠它了。

    元月27日那天（腊月二十七），炊事班请来杀猪手，欲将胖猪仔宰杀掉。聪明温驯的猪仔，被抓捕时撒腿狂奔，逮住捆绑拼命挣扎，扯开嗓门嗷嗷惨叫，嚎叫声响彻小院上空。

    食堂外用床板搭起杀猪场。猪仔四肢五花大绑，躺上“刑场”动弹不得，张大嘴巴直喘粗气，浑身发抖绝望嚎叫，双眼张望流着泪水……

    血腥的杀猪光景，炊事人员不敢看，索性躲到厨房里，隔着玻璃窗看究竟。姑娘们宿舍里听到猪叫，有人从玻璃窗循声观望……

    在风声鹤唳的寒风中，杀猪人口鼻呼出白雾，耸了耸肩定了定神，双手用力摩擦片刻，呸呸又吐出几口唾沫，右手刷地攥住杀猪刀，闪电一般捅入猪脖子……

    瞬间，猪仔脖颈下喷出热血，喷入瓷盆中热气升腾，血腥气漂浮小院上空。猪仔呜呼哀哉，身体不再动弹，双眼直瞪高天。一会儿，杀猪人三下五除二，手起刀落将猪皮扒下；又一会儿，猪仔被开膛破肚，先后掏出五脏六腑；再一会儿，猪仔已被大卸八块，大块猪肉抬进了伙房。

    杀猪场上下喷满猪血，床板上的猪血结了冰，鲜红的猪血渗进地面，呈紫红色好大一片。猪仔皮折叠集聚成一堆，猪毛在风中瑟瑟发抖，瓷盆炽热猪血结成冰……

    钻井三大队送来过年食品

    大概猪仔的魂儿还没升上天堂，钻井三大队后勤人员送年货来。老师傅骑着三轮车，车上有一匹猪肉，有几筐鲜鸡蛋，有海鱼、海带、粉条等，卸下车一大堆儿。老师傅满目含笑地说道，女子钻井队是“新生事物”，上级领导特别重视格外关怀，特意批准多送些年货来，让你们过好革命化春节。这些年货其他钻井队没份，他们享受不到这种待遇，还是你们姑娘面子大啊！……

    姑娘们听了这番话，心底里感觉暖融融，别提有多么受用了。只小炊事员站在那里，瞅了一眼那些年货，又瞅了瞅那堆猪毛皮，小声念念叨叨着说，唉！早知道上级给送年货，咱就不必宰杀猪仔了。是啊、是啊！看得出，姑娘们还想着猪仔呢。

    炊事班意外收到食品，食堂管理员很高兴，炊事班长美滋滋的。邢尊英做起新计划道，这可太好啦！一头半大猪，又加一匹肉，还有鱼和鸡蛋，足够咱们过大年啦！尹雁鸣一边细心登记食品，一边与炊事员收拾存放，一边喜笑颜开调侃道，好啊，有这么多好吃的，可够咱们忙活的啦！…… 

    傍晚时分，附近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偶有礼花飞向缀满繁星的天穹，1976年的年味儿越来越浓了。

    回家的高兴没走的真烦忧

    春节逼近。“乙卯兔”即奔去，“丙辰龙”将跑来。“新桃换旧符”，大年的日子到了。

    自打宣布过革命化春节年，学徒工回家过年的梦破灭了。只有少数享受探亲假的姑娘，理直气壮向队长递交探亲申请。队长首次行使“请销假”权利，立马在请假条签“同意”二字，考虑到时至年关车船紧张，特电请上级部门予以关照，尽快办理手续使其踏上归程。

    看到探亲姑娘满怀喜悦心情，与大家告别踏上回家的路，自然勾起人们回家过年的美梦，初来油田的小姑娘都眼红了，思家之情转瞬间更加迫切了。有人可怜巴巴直叹气，有钻进被窝悄悄流泪，有人夜里做梦回家过年，有人还悄悄地发牢骚说，唉！咱又没有革命任务，干嘛春节不放年假，把人关在这就革命化？……；唉，这帮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急切回家过年的心愿，真是情切切意绵绵啊。

    恍惚间切实发现，腊月二十八、二十九两天，找队长请假的人越来越多。有的姑娘急匆匆跑到队部，泪眼婆娑站在队长面前，打开手里攥的加急电报，电报内容简洁明白，家人突发重病速回……；队长见姑娘满脸泪痕，那一刻心就软下来，立刻表示准假回家，临走时还要安慰一番。队长前脚儿把姑娘送出门，后脚又有人心急火燎跑来，手托挂号信说家有急事，急切要求请假回家去。唉，她也只能满足回家要求。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类问题不是一个两个人，“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面”哪。

    常言道，“前头有车后面有辙”。考虑到眼下没有啥任务，又是年关特殊时刻，队长“一把尺子量到底”，同类情况一视同仁对待，全部准假同意回家过年。要不然，面对直抹眼泪的小姐妹，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没有最佳解决办法。眼见着，请假的人高高兴兴走了，没有请假的人郁郁寡欢，真是有人欢喜有人烦忧啊。

    对队长批准回家的做法，有些人感到很不理解，有的说她违反集体决定，有的说执行决定不坚决，影响了过革命化春节，对她产生了很大意见。有人愤愤不平地说道，哼！宣布春节不放假，谁请假都不该批准，一个人也不该放走！是啊，全队过革命化春节，不放假大家都不走，这下可倒好，人走的只剩一半啦！还有人私下悄悄说，嘿嘿！有人心眼儿多，有的钻个小空子，有的想个歪点子，找上个请假理由，结果回家过年了。嗨！你看，咱这老实听话的，就得在这里过年，到哪儿去找公平啊？……

    队长得知这些说辞，禁不住噗哧一笑说，唉！“一人难称百人心”，当干部真不容易呵！           

                大年除夕忙活着吃和乐

    大年除夕，那曾是姑娘们最忙碌的一天。中午，全队人员免费集体会餐，晚上免费吃白菜肉饺子，饭后举行迎新春文艺晚会，真是除了吃就是寻乐呵呀。

    为集体会餐开展烹调大会战

    这一天清早，天空雾蒙蒙，启明星晶亮，小院静悄悄，食堂灯光闪，炊事员忙活着。不少姑娘陆续赶来，主动帮厨搭手做饭。伙房里热气腾腾，房梁屋顶雾气缭绕，锅灶下炉火熊熊，原油噼噼啪作响。水管哗哗流水，砧板叮咣咣响，锅铲火钩叮当响，鱼肉香气四处飘。她们流着汗忙碌着，有的揉面做饺子皮，有的剁肉饺子馅，有的搭配食材，有的洗菜切菜，有的掌勺炒菜。她们使出“十八般武艺”，上演锅碗瓢盆交响曲，“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为集体会餐准备美味佳肴。

    在饭厅墙壁小黑板上，清楚写着会餐食谱。主食：馒头，花卷，米饭，五香烤饼。辅食：红烧肉，油炸带鱼，猪肉炖白菜，肉炒萝卜丝，白菜鸡蛋汤（4菜1汤）。

    显然，会餐食谱丰富，饭菜质量上乘，比平时伙食强。主食花样多，且没有粗粮。辅食荤菜多，鱼肉蛋俱全，均为美佳肴，像饕餮盛宴吧。

    大家看到食谱，人人喜上眉梢，个个胃口大开，流口水食欲来，盼时光快点儿走，早会儿打“牙祭”。有的悄悄议论着，哈哈！今天饭菜真好，咱能大饱口福啦！哈哈！红烧肉！闻到香味啦！她们一脸纯真欢乐，一边笑说一边嗅味，一脸满心幸福的模样。

    是啊，当年经济困窘物质贫乏，姑娘们平时生活非常节俭，中晚饭大多吃素萝卜丝，有时买个肉菜“打牙祭”，只要吃到一两块肉代表，自然就感到心满意足了。如今免费集体会餐，有肉有鱼又有蛋，真可谓美味多多，她们自然满心幸福啊。

    因陋就简旷世集体会餐

    女子钻井队没有集体就餐地儿，也没有集体就餐基本工具，所谓集体会餐以班组为单位，只能在各班宿舍里进行。只是，宿舍里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只有一个马扎，值此会餐时刻，都派上了用场。

    大约中午11点半那会儿，各班人员拿洗涮好的脸盆，去食堂排队领取会餐饭菜，端回宿舍大家分吃分吃。一盆盆饭菜端回宿舍，丰盛的饭菜香喷喷，屋里飘满了荤香气儿。有的忙活着分饭菜，将饭菜盛入饭碗中。在盛饭菜的当儿，她们喜闻喷香的饭菜，两腮溢出了口水儿，期待快点儿饱口福，有的伸长脖子看，有的踱步急等着，有的已端碗的架势……

    会餐场面绝对别具一格。“干打垒”宿舍暖融融，天然气炉子丝丝作响，满屋弥漫菜香气儿。大家坐着小马扎，有人坐过道里，有人依着床沿，有人坐门口处，还相互紧挨着。她们将饭碗放眼前地面上，一手持筷子一手拿花卷，各自低头大快朵颐起来，嘴巴里依稀发出吃饭声。那会餐的场景，真的旷世鲜有，不是比赛是会餐，倒胜似吃饭比赛。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概不到二十分钟，饭菜脸盆里早空了，大家的饭碗也空了。姑娘们红扑扑的脸上，眉眼里露着微笑，鼻头上汗津津，嘴唇上油光光，有的打起了饱嗝……

    大年除夕晚饭是白菜肉饺子。虽说吃饺子不是聚餐，但却与聚餐并无二致。同一就餐地点，相同就餐方式，同样就餐场景，一样难忘记忆，姑娘们独自拥有，今生再不可复制。

    迎新春文艺晚会欢乐出彩

    首次举办迎新春文艺晚会，姑娘们心里都有种新奇感，兴致特高参与意识很强，人人倾情投入充当演员，绝对纯粹的群众性活动。

    连日来，各班人员紧锣密鼓，认真准备精彩出演。每个宿舍里，时而歌声悠扬，时而竹板声响，时而激昂朗诵，时而咚咚鼓声，时而欢声笑语，热闹气氛不一般。

    从节目单来看，体裁挺广泛，形式很多样，有吹拉弹唱，有生旦净末，有双簧表演，有单人节目，有数人演唱，大合唱最多，真是一场大戏。

    本来举办迎新春文艺晚会，初衷是为春节增添喜庆气氛，大家心情愉快欢乐过大年。至于节目是否好看，文艺晚会质量如何，实际演出是否精彩，完全没有过多考虑。只要大家高高兴兴过年，快快乐乐度过这几天，就皆大欢喜心想事成了。

    除夕当日，所有演员临阵磨枪，抓紧时间练习节目，努力提高演出水平，以期达到理想效果。只听见，大合唱曲目一遍遍唱，呱嗒竹板子一遍遍打，一会儿笛声激越，一会儿琴曲悠扬，一会儿欢声笑语，几乎热闹成几锅粥……

    女子钻井队迎新春文艺晚会，只能将“会议室”作为演出场所。在女子钻井队小院里，3间“干打垒”面积大最宽敞，即作为召开职工大会的场所，故而被大家称之为“会议室”。

    为了举办迎新春文艺晚会，姑娘们开动脑筋精心设计，把“会议室”巧妙装扮一番，西山墙挂“女子钻井队迎新春文艺晚会”会标，红底黑字四周点缀十几朵红花，房梁上挂着长长的彩色拉花，玻璃窗两侧点缀五色彩图，满屋子洋溢着喜庆韵味儿。

    傍晚时分，胜华上空响起噼啪鞭炮声，烹煮鱼肉的香气儿满天飞，空气里充斥浓郁的年味儿，深刻敲打着姑娘们的心扉。小院里充满欢声笑语，食堂里面充满欢乐，宿舍里充满音乐歌声，旮旯角儿填满欢笑声；欢笑声翻滚跳跃着，又欢快地窜入高空……

    姑娘们吃完猪肉饺子，迅速梳洗打扮穿新装，穿着靓丽干净整洁，眉飞色舞手提着马扎，兴高采烈进入晚会场地，满怀欢心地来当“演员”。当她们就坐规定区域，哪个班都挤的坐不下，真的是让人难为情啊。最后，有的姑娘主动退后面站着，有的主动地站在门口边，缩手缩脚踱步翘首观看……

    “演出舞台”宽度仅一米多，演员与观众几乎没有距离，只有站立与蹲坐的区分。尽管演出场所简陋拥挤，“演员们”情绪依然很好，表演兴致始终很高涨，“干打垒”充满青春气息。

    晚上8点钟，一曲《我为祖国献石油》大合唱，全体“演员们”雄壮嘹亮的歌声，正式拉开了迎新晚会的序幕。此后，以班组为序表演节目，“演员”依次登台亮相，一米多“舞台”热闹起来。“演员们”纵情高歌欢唱，激情满怀可劲儿表演，歌声一阵又一阵，掌声一阵又一阵，歌声笑声连成串，一串一串不断线，欢腾的场面喜煞人。

    晚会内容相当广泛，有大合唱、小合唱，有独唱、表演唱，有数来宝、三句半，有笛子独奏、京剧清唱，有诗朗诵、口琴合奏，还有双簧幽默剧，真可谓丰富多彩啊！……

    纵观迎新春文艺晚会，若说最大气磅礴的节目，当属各班革命歌曲大合唱。她们清脆嘹亮的女高音，充斥“干打垒”房回响荡漾，震荡得泥土房顶似发颤，泥土沙粒尘埃往下掉，跌落她们身上头发里，却没人发现此“景观”。

    小节目各有千秋，朴实无华各具特色。任宝珠、张玉华等人的表演唱，人们好评如潮演唱最精彩，与专业演员水准相差不多；王新福清唱京剧《红灯记》选段，音律低回婉转动听，让人听得如痴如醉；刘荷丽两人表演《双簧》，成为最为爆笑的节目，逗得姑娘们开怀大笑，有人笑的前仰后合，有人竟笑出了眼泪……

    当迎新晚会即将进入尾声，姑娘们突然展开拉歌模式，一起共同振臂大声齐喊，“队长指导员来一个”！ “队长指导员来一个”！喊声如雷贯耳，掌声震耳欲聋，伴着哈哈大笑，想必早预谋好。大家轮番高喊，轮流拉锯催促，听那齐心合力的喊声，看那心齐力合的架势，她俩不出节目誓不罢休。在大家那番盛情难却之下，队长指导员合唱《社会主义好》，引得大家又一阵哈哈大笑，还外加将要撑破屋顶的掌声。 

    本来各班组演出3个节目，晚会时间控制两小时内。未曾想，大家沉浸欢乐海洋中，不少人表演兴致正浓，节目演出后还没尽兴，争相要求增加节目，表演欲望越来越强，增加一个又来一个，晚会持续了近3小时。最后宣布迎新晚会结束时，有人意犹未尽恋恋不舍呢。

    除夕不眠夜众手包饺子

    除夕的夜风更凛冽，气温已降到最低线，真是冻死人不偿命啊。姑娘们哼着小曲跨出“晚会”门，立刻缩紧脖子躲避着寒风，撒腿一溜小跑着奔向宿舍。

    此刻，食堂里灯火明亮人影晃动。炊事员“自个的柴火上耙子”，迎新文艺晚会只看了个开头，就自觉主动回厨房忙活去了，为革命化春节准备年初一第一顿饭。原定初一全天免费吃肉饺子，包饺子的活儿任重道远啊。队长等常爱玲锁好“会议室”门，两人疾步奔向食堂去帮厨。

    食堂里水雾蒸腾热气绕梁，只见倩影晃动不识真面目，不少人主动跑来协助包饺子。姑娘们一边忙着包饺子，一边说笑着闲拉呱儿，有人拉鲁西南的肉火烧，有人夸赞鲁西北的小枣儿，有的说济南的趵突泉大明湖，有的拉临沂孟良崮战役的红嫂，有的说长山岛小嫚出海打鱼，拉得都是家乡的轶闻趣事儿……

    她们双手灵敏地包着包着，嘴巴不停说着拉着笑哈哈，不知不觉打发走除夕时光，饺子皮饺子馅也越来越少了。

    凌晨时分，一个个肚大腰圆的肉饺子，已齐刷刷摆满若干个笼屉，邢尊英宣布包饺子任务完成了。大家陆续从伙房走出来，仰望那深不见亮的天空，领略穿骨刺髓的寒风，心中默默向“甲寅虎”致意，虔诚恭迎“乙卯兔”进家门。她们谁也没有说话，或许是心有灵犀，食堂留下一盏长明灯，轻手轻脚向宿舍走去。

    大年初一黎明前夜，天空像倒扣大锅，黝暗阴森黑乎乎，寒风狂吹冷飕飕，依稀的鞭炮味道，提醒人们过大年了。黎明前的夜太冷了，冻的人心脏直颤抖。黎明前的夜很神秘，把人的心悬吊起来。黎明前的夜很独特，独特的使人没睡意。黎明前夜安静祥和，时而有鞭炮声响，时而有礼花腾空，搅得人心里痒痒的。

    大年初一黎明前夜，每个宿舍的电灯熄灭了，天然气取暖炉子关闭了，宿舍内外一片黑漆漆，小院里突然异常安静，安静的倒让人害怕极了。

    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后来听姑娘们叙说道，除夕之夜，虽已躺进温暖的棉被窝，大多数人已闭上双眼，不少人怎么也睡不着。有人打开袖珍收音机，悄悄收听除夕夜的新消息；有人头碰头说起悄悄话，闲聊家乡过年的趣闻旧事；有人想家心切偷偷抹眼泪，总怕别人看见被子蒙头上，唉！……

            过大年穿新衣放鞭炮吃饺子

    1976年1月31日，即古历“丙辰龙”年初一，亦即革命化新春佳节。

    大年初一清晨，除旧迎新之日，北风呼啦叫唤，空中黢黑清冷，姑娘们正酣睡呢。突然，一阵鞭炮声响起，惊醒所有睡梦中人。紧接着，各宿舍的电灯亮了，姑娘们急匆匆爬起床，麻利地收拾好床笫，快速刷牙洗脸完，对着镜子梳妆打扮，穿上喜爱的新衣裳，一起过革命化春节。

    这时候，天空刚麻麻亮，寒风紧吹不停，惨淡的启明星，悬挂清冷西天。一声声金鸡报晓，似从大老远传来，使人生发思乡情，心底顿感思亲切，想念着父母家人！……

    上午8点钟，太阳没有露脸，似仍在梦境里。天空雾气蒙蒙，好像还没睡醒。西北风不睡觉，没白没黑傻叫。小院周边特别热闹，鞭炮噼里啪啦炸响，偶有礼花飞向天空，远处传来咚咚锣鼓声。

    姑娘们陆续迈出宿舍门，伴着朦胧缭绕的薄雾，开启春节拜年老程序。有的一边问候“过年好”？一边搂肩拍手表亲近；有的一边拜年“过年好”？ 一边牵手相拥一起；有的互拜问好的同时，双方直接来一个“熊抱”；一时间，一声声的“过年好”，一串串的欢快笑声， 在小院上空回旋荡漾……

    薄雾渐渐散去，天空慢慢清亮，景物缓缓清晰。她们身穿“三原色”（蓝、灰、军绿）新衣，亲热地簇拥在一起，尽显妩媚的俏模样。你看，乌黑的秀发，潇洒的小辫，红润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干练的气质，昂扬的神情，匀称的身段，可体的新装。有的犹如含苞待放的牡丹，有的好像亭亭玉立的荷花，有的淳朴憨厚像茁壮的杨柳，从头到脚焕发着蓬勃的朝气。啊！一帮笑靥如花的姑娘，哪个不是青春靓丽美女？哪个不叫人心生怜爱心？……

    这会儿，炊事员们正忙着下饺子。食堂内外缭绕着热气，肉饺子香味儿窜出来，在小院上空发散弥漫，四处缭绕着饺子香味儿。

    大年初一吃肉饺子，这是山东人的传统习惯，确切地说是北方人的习俗。大多数姑娘是山东人，几乎全都属于北方人，当然都喜欢吃肉饺子。况且，在那个清贫的年代，饺子是上好的食品，尤其是吃猪肉饺子，曾是人们的最爱哪。

    姑娘们嗅到饺子香味儿，遂把馋虫儿给勾上来，引发了强烈的饮食欲。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句，快！排队打饺子去呀！于是乎，在“过年好”的祝福声中，大伙儿转换为吃饺子程序，立马带上饭碗到食堂排队，去领免费肉饺子过大年，放开肚皮吃好“饱口福”呢。

    突然间，小院里响起一连串巨响，噼里啪啦、咚咚呛，咚咚呛、噼里啪啦，噼啪、噼啪、咚咚……；大家不约而同捂上耳朵，睁大双眼惊奇四处张望，却原来，好几位姑娘正燃放鞭炮呢。她们有的在队部门前放，有的集聚在食堂门前放；有的负责燃放成串鞭炮，有的专管燃放大礼花；有的竹竿挑着成串鞭炮放，有的将鞭炮拉长铺地上放；小鞭炮急脾气争抢着炸开，地上的鞭炮蹦高窜上天，竹竿上的鞭炮飞出很远，残破的身躯跌落随风跑；大礼花最牛气冲天，点燃药芯丝丝做响，烟火翻飞嗤嗤往上冒，咚一声巨响碎骨粉身，金银色的火药腾空，窜入云霄成白色烟柳，瞬间消失在云海之中……

    在噼里啪啦和阵阵欢笑中，姑娘们闻着火药味饺子香，领上肉饺子端回宿舍，分别坐在马扎、床沿上，有的依靠房门站着，细嚼品味着肉饺子，吃的有滋有味啊。十几分钟的功夫，大家说已经吃饱了。她们咯咯打饱嗝儿，嘴里呼出饺子味儿，有人饺子全吃光了，有人剩下半碗饺子……

    姑娘们相互拜年 各级领导贺新春

    早晨吃完饺子后，队长同葛明英、常爱玲、姜亦珍一起，先后到各班组向大家问好拜年。她们推开每个宿舍的门，“大家过年好”刚说出口，姑娘们笑容满面迎接着，无数句“过年好”跟上来，一张张青春稚气的笑脸，一串串银铃般的欢笑声。紧接着，各班司钻带领着本班人员，分别到其他班组互拜新年。这群姑娘从此门鱼贯而出，那帮姐妹紧随其后鱼贯而入；她们前呼后拥笑嘻嘻，一边前后脚跨进各宿舍，一边亲切呼喊着“过年好”；有的见面紧紧握住双手，有的张开双臂相互拥抱，那亲热劲儿就像亲姊妹；小院里七八个集体宿舍，各班组互相串亲拜年，一声声“过年好”连成串，一串串嬉闹开怀欢笑声，汇成一波波欢乐的海洋。

    各班组集体拜年接近尾声，一辆小吉普车开进了小院，油田某领导人赶来拜年了。须臾，钻井政治处副主任胡启贵来了，钻井三大队副教导员朱从安来了。领导们落座寒暄说明道，代表党委给大家送新年祝福，向全体姑娘们拜年问好。在干部们的陪同指引下，领导依次来到各班宿舍，向姑娘们祝贺新春之喜。

    当领导人迈进各宿舍门槛，姑娘们立刻齐刷刷站起身，异口同声地问候“过年好”，领导们被感动频频直点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笑容满面喜盈盈，有的向大家问“过年好”，有的亲切致以新春祝福，有的热情寄予新年希望，她们心里暖融融热乎乎。

    姑娘们第一次过革命化春节。大年除夕集体会餐吃饺子，有欢乐开怀的迎新春晚会，大年初一免费饺子顿顿吃，上级领导们来拜年送祝福，她们感觉新鲜颇有满足感，淡化了思家念亲的情愫。只是待参加完集体拜年，已经没有了革命化大事，大家在宿舍大眼瞪小眼，不由得随意拉起家常，有的拉家乡过年风趣事，有的聊天南地北美食香，有的议论谁想家不睡觉，谁躺在被窝里抹眼泪啦。

    年初一这天深夜里，她们躺在大通铺被窝里，有的似睡非睡闭目养神，有的打开收音机听新鲜事，有的头碰头说起悄悄话，哎？这就是革命化春节？革命化春节有意思吗？嗨！说是过革命化春节，除了办个迎春晚会，再就是横吃竖喝，哪干革命化的事啦？是啊，这春节过的有啥意思？真不如放假回家过年！唉！……

    不过，姑娘们都顾全大局面，不论在什么集体场合，都说应该舍小家顾大家，都说过革命化春节好，谁也没有说自己想家了，更没有人承认过哭鼻子。            

    过大年的日子，“老天爷”挺作美，从年除夕到年初二（2月1日），天气晴好气温渐升，比较适合外出活动。可是，为了过好革命化春节，姑娘们3天没出小院门，不少人心里闷得慌，想到外面透透气儿，要徒步潇洒走一回，相约去基地溜一圈，逛逛唯一的百货商店，再到邮局寄封家信呵。

            春节后暴风雪不期而来

    未曾想，东营的夜晚气候骤变，一股冷空气偷袭渤海湾，快速窜入黄河三角洲，寒风伴着鹅毛雪飞来，东营大地彻底改变模样。

    初三早晨（2月2日），天空昏暗沉沉，北风呼呼劲吹，空中雪花翩飞。姑娘们打开房门，地面上白茫茫，气温很低很低，天气冷的出奇，不禁倒抽冷气，赶紧点燃气炉子。

    她们洗刷完毕去打饭，缩着脖子钻出房门，四面风雪包剿过来，吹透棉袄和棉裤，绕过脖领钻进缝隙，飕飕冰凉刺骨穿髓，牙齿打架浑身哆嗦，热馒头稀饭端回宿舍，热乎气儿早就没有了。

    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雪，小院被装扮的干净多了，黑褐色泥土地穿上白衣，残鞭炮红纸屑不见踪影，黑色的“干打垒”屋顶上，覆盖上齐整整的积雪，像蒙上一床白色棉被，从上到下俨然洁白一片。

    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雪，使昨天昏黄色的盐碱地，今日巨变成为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眼望不到边。小院南面那条青灰色公路，已融入雪野看不见原貌，更难以窥见舟车的身影。

    天地呈现如此这般状态，曾想潇洒走一回的姑娘，早就打消了外出的念头。各班组宿舍里面，天然气炉子呼呼响，空气中夹杂油气味，虽很呛眼睛刺鼻子，却烧的暖和热融融。大家早已经习以为常，潜意识还有些许自豪感，觉得取暖用上天然气，既方便卫生又很“时髦”，这是石油工人优越性呢。

    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雪，大家只得转入学习模式。这样的天气，学习成为中心任务。各班司钻工作很认真，姑娘们学习自觉性强，始终坚持“天天读”制度，集体学理论雷打不动，先学《毛选》后学《语录》，再学“老三篇”之一篇，还有元旦社论和文件，英雄模范事迹多得很，革命精神食粮多得很，总读不尽也学不完哪。

    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雪，几天车船难行交通中断。凡请事假回家的姑娘们，实在无法按时归队呀。正像有人调侃的那样，“人想回天不让回”呀！几天后，请假的姑娘们陆续赶回来，谁也没有削弱革命意志，更没有半点儿离队情绪，依然是精神抖擞热情饱满，一致表示要干好本职工作。

让大家最为欣喜的是，她们带回家乡的土特产，还有过年好吃的食品，大伙一起共享互相分吃，那场景别提有多欢闹了。 

           女子钻井队来了小钻工

    春节刚过没几天，鲍红兰的父亲一手领着她，一手提着一个乡下花包袱，风尘仆仆来到女子钻井队。父亲见人便焦急恳切解释，我的女儿参加女子钻井队，今天我带着她过来报到，我一定要面见你们队长，不然我走后不放心哪！……

    当时，队长正在食堂里帮厨做饭。一位姑娘跑到食堂告诉队长，有个家长带女儿来报到，人家要求一定与你见面呢。队长急忙擦手跑回队部，见到父女俩疾步上前打招呼，考虑到父女顶着西北风来，赶紧叫人帮忙点炉子烧水，给爷俩沏杯热茶暖暖身子。

    父女两人刚刚落座，父亲一边掏报到介绍信，一边含笑自我介绍道，本人姓鲍，祖籍江苏，部队转业到油田，现在濮阳油田工作。女儿鲍红兰，初中才毕业，刚年满16岁，油田招工刚入职，自愿参加女子钻井队。说着，遂递上介绍信等证件……

    队长一边听鲍师傅说明情况，一边打量着坐他身旁的红兰。她面色红嫩，五官端正，稚气未脱，身材魁梧，身高1.70米多。她默默端坐倾听谈话，机警观察四周，似乎正洞察眼前世界。 

    鲍师傅喝了两口热茶水，接着又打开“话匣子”说，女儿由奶奶抚养长大，从小在江苏乡下生活，这次到油田参加工作，第一回离开家出远门。女儿年龄尚小，心智不太成熟，不论到哪里工作，我都有些不放心。唉！咱中国人从古到今，“望子成龙、望女成凤”，这种思想代代相传啊。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希望孩子有出息。几天来经过反复考虑，决定让她到女子钻井队。我相信新组建的女子钻井队，必定会是一所革命大熔炉，让她在艰苦环境经受锻炼，成长为有胆识有作为的人！

    鲍师傅掏心窝子的话，打动队长和在场的姑娘，队长代表党支部欢迎小鲍到来，姑娘们热烈鼓掌表示欢迎。随后，小鲍被安排到钻井二班，二班姑娘纷纷热情协助，很快办理好食宿等事宜。鲍师傅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鲍师傅临走的时候，爱怜地望着小红兰，眼眶里噙着泪花，拉着队长的双手说，队长啊，红兰才16岁，很多道理还不懂，很需要多关照，需要多指教哪。今天我把她交给你们，心里感到非常踏实，我得先表示感谢哪！队长由衷不好意思道，我们都年轻没有经验，一定会互相关心帮助，鲍师傅您就放心吧！……

    从这一天起，小鲍加入女子钻井队伍，成为年龄最小的女钻工。从这一天起，她正式独立走向了社会，开启了艰苦的人生初旅。

    从这一天起，女子钻井队女青年人数为89人。

                                                     2016.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