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杏,叫御杏;这里的石榴,叫御石榴。行车关中环线礼泉县烟霞至昭陵段,路两旁各种带有“御”字的招牌,营造出浓厚的大唐风韵,皇家气度。恍惚间,仿佛穿越到一千五百多年前,看到无数王侯将相,高冠博带,手持笏板,鱼贯穿行。直至看到远处连绵的九嵕山和路边被岁月剥蚀残破失形的墓冢,才恍然,历史的繁华已逝去,新时代的文明正铺天盖地而来。
昭陵博物馆在烟霞镇西,位于昭陵陪葬墓大唐名将李勣墓前。李勣,原名徐世勣,字懋公,因战功卓著,唐高祖李渊赐国姓李,避唐太宗李世民讳,故名李勣。
虽然已是初冬节气,博物管院内仍然树木葱茏。李勣墓正对博物馆大门,墓冢上柏林茂密,介绍中的“倒品字”形已看不出样子。墓前碑石矗立,两侧的石羊、石虎、石立人,端庄浑朴,为墓主人平添许多威严。
沿青砖台阶拾级而上,几分钟便登上墓冢。在墓冢上面,可以非常清楚的看到有三个顶,从西向东样子略有不同。遥想当年,这三个顶应该有很大的区别,其模仿的铁山、阴山、乌德键山山形应该非常逼真,彰显墓主人一生的征战之功。唐王朝在为李勣建造这座形制独特的墓冢时,该是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对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的离世,又有多么的惋惜?
李勣墓碑在晴空下巍然而立,碑首螭龙盘绕,神龟驮碑。看旁边介绍才知,在现存唐昭陵22通墓碑中,李勣墓碑是唯一一通立于原址的墓碑,其碑文为唐高宗御制御书,由一代皇帝亲自撰文并书写,这应该是皇家给予这位功臣最大的荣宠了。细看碑上文字,大部分已剥蚀不能辨认,只有靠近碑首的一段字迹较为清晰,字为形楷,端庄中透着秀丽,典雅中不失飘逸,难怪后人评价“兼绝二王,凤翥鸾回,实古今之书圣也”。触摸碑石,仰望晴空,不禁感叹:历朝历代,开国皇帝对后代的教育都是很成功的,他们深知千秋基业,人才是根本。唐高宗李治,一定是在名师指点下,勤奋刻苦,武功不得而知,而文治绝不是庸碌之辈。再看看,历朝换代之际的皇帝,哪一个不是荒唐无能、懦弱无谋的小丑?无端的,又想起今天的教育,小孩子不敢打,不敢骂,不能吃苦,不能有压力,乖乖呀,我们要把后代养成啥样啊!愁啊!
博物馆的四个展室,分别展出了昭陵陪葬墓出土的瓷胎彩绘釉陶、墓碑墓志铭、壁画。出土文物中,御赐李勣的三梁进德冠最为引人注目。墓碑和墓志铭上的书法艺术让人叹为观止,这里的每一通墓碑,其撰文和书写者均为当时的名家,像温言博碑、尉迟敬德碑、孔颖达碑、李靖碑……其撰文者或为上官仪,或为许敬宗,都是当时的文坛泰斗,而碑文书写者不乏欧阳询、褚遂良这样的书法大家。只可惜碑上文字,因岁月风蚀,大多已不可辨认。只有深埋在墓底的墓志铭上的字依然清晰,横竖撇捺,伸展避让,无不神采飞扬,抚摸刻字的笔画,感受刻刀的棱角,竟然激动不已,仿佛看见书写者酣畅挥洒,刻字者肆意抒怀。唐代的书法艺术,中国书法艺术的巅峰,那真是一个人人都是书法家的时代,实在让人向往!然而只能向往,如若将我等放到唐代,就拿写字一项,岂不是连读书人的末流都算不上?罢了,罢了,庆幸生在这个人人不好好写字的时代,尚有我等一席活命之地!
参观完展室,在馆内随意漫步,竟然发现在侧面的小花坛里,散乱堆放着许多石羊、石马、石人、石碑,看旁边立的牌子,居然有许多是唐墓前的石刻。突然就想起网传某两地为发展旅游,竟然为打造西门庆故里、潘金莲故居的所有权而争夺。老祖宗给我们关中大地留下如此多的文物古迹,却湮没至此,真让人扼腕叹息!
出博物馆往西,路边一个小土堆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停车辨认才知是唐初大将张士贵之墓,其堆土已被农人建房挖去不少,墓前碑石为其后人所建。
君不见金粟堆前松柏里,龙媒去尽鸟呼风。不管你生前是帝王也好,是将相也好,最终都将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