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莞到香港

大爱无疆
创建于2023-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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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维堂,男、土家族,贵州省务川自治县浞水镇人。八岁开始读书,十六岁读完初中辍学,开始一边务农一边在工地做苦力。二十七岁开始在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二十八岁成为民办教师。三十一岁离职到广东打工,并放弃文学创作。三十五岁回到起点当农民,三十六岁学做豆腐卖、并学习贩卖蔬菜和水果。三十七岁开始做广告学徒工并开始接触电脑,三十八岁闯荡上海滩。先后在《花溪》、《山花》和《读库》等刊物发表作品。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惶惑的沧浪河》。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现居贵州务川,以经营广告为生。

六、陌生的塘厦

       来到街上,我提出要吃炒河粉,因为这是当年我在塘厦最喜欢,也是能偶尔消费得起的“美食”,那时候一盘炒河粉三元,也不知道现在卖多少。

       可是我们在附近走了走都没有找到卖炒河粉的早餐店,风声显得没有耐心,对于他来说,吃炒河粉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因此也就没有耐心,大约也不是他所喜欢的。于是随便进了一家早餐店,每人吃了一碗米线。里面有猪肝和粉肠,分量都很足,味道也不错。不像我们县城里有些卖羊肉粉的,里面的羊肉分量几乎要用放大镜才能看见。不过这样的粉馆基本上都经营不了几个月就要关门。

       我注意到,和我们一起吃早餐的大部分都是老人,这在二十多年前是不可想象的。二十多年前,在我的印象中是没有老人的。

       那时候走在街上,闭着眼睛伸出手抓一把都是俊男靓女,主要是靓女!如果你看到三个人,必然有两个是女性;看到六个人,很可能五个都是女孩。

       可惜的是陈生,他在这个地方一呆就超过了二十五年,满大街的美女,他居然一个都没有抓住。         时代一去不复返,青春更是不会重来!他已经成了一个五十岁的老光棍,在今后的日子里,他是否会一直孤身一人?

       风声吃了早餐就和我告别了,他早就应该去忙自己的事了。他已经陪伴我三十多个小时了,我给他增加了太多的麻烦。

       我终于可以一个人走一走了,我看见附近有个崖山公园,大门就在眼前,看着里面高大浓密的树木和林荫道,决定进去走走。

       可是走了几步我就出来了,一个声音告诉我,你可不是来逛公园的,你此行关心的不是风景。

       于是我走出公园,来到大街上随意行走。

       我发现塘厦和我们那个地方一样,都进行了大面积的开发,一眼看去,当年的塘厦已无半点踪影!目力所及都是商铺和住房,当年的那些工厂已踪影全无,已不知道搬迁到哪里去了。

       长长的街道一眼看不到头,走过一条街道,转角一看还是街道,还是商铺和住房。

       那些商铺,十有八九都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街上行人稀少,不过马路上车辆较多。或许并不是没有人,而是人们都躲进了车里?但是那些车很少有停下来的,都是来去匆匆。

       我不知道现在的塘厦和当年的塘厦相比大了多少倍,我看见一家同行,于是走进去复印了一张身份证,其实我并不需要复印身份证,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知道这里的行情,找到一个聊天的理由和机会。店主收了我两块钱,我问照证件照多少钱,她说二十五元;我问店面租金多少,她说一个月两千,这个价格和我们县城差不多。我问生意怎么样?做了多久?她说你看街上有人吗?没有人生意怎么会好呢?能赚点生活费就谢天谢地了!!确实,我在那里坐了大约半个小时,也没看见有别的客人进来。我进去之前是否有客人来过?不知道,也就是说,她可能在半个小时和一个小时之内只有两块钱的营业额。

       再出来街上闲荡,那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很多店铺还关着门。注意到门头上的店招,也不是卖夜宵晚上营业的店铺,可想是已经倒闭的商家!还有很多门上贴着“旺铺转让”、“旺铺出租”的字样,街上都没有行人,哪来的旺铺?这是明目张胆的撒谎骗人呢!

       逛到中午,太阳逐渐热情起来,我感觉有些无法承受,于是回到宾馆休息。没有打算吃中午饭,因为我要是吃了中午饭,晚饭就吃不下了。年纪一大,消化功能就减弱了,而我计划晚上请陈生和另外一些老乡吃饭。

       我给陈生打电话,问他下午忙不忙,如果没事,我决定下午请他吃饭,希望他不要推辞。并且在吃饭之前,我需要他给我当“导游”,带我到新的工业园区去看看,听说以前的工厂都搬走了以后,又规划出了新的工业园区。

       陈生答应了我的请求,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我的酒店房间,躺在床上和我聊了几句他居然就睡着了。

       快到三点的时候,陈生醒来了,我和他一同下楼走出酒店,打算坐公交车去新的工业园区。

       塘厦果然已经变得很大,比我想象中还要大,因为我们大约坐了半个小时的公交车才到新的工业园区。而且一路上都是街道,没有经过任何空旷的地带。

       新的工业园区和以前的工业园区不同,首先是厂房占地面积变小,房子修高了很多,然后是外面没有了大草坪,只有路边长着两排高大的椰子树。         我不知道这些椰子树在这道路上生长了多少年,我不知道现在还在这些工厂上班的年轻人当他们走出工厂大门的时候去哪里谈情说爱?

       想到恋爱,我又想到了陈生的个人问题,现在没有外人,我忍不住问陈生,他曾经谈过并同居过两年的四川妹子是怎么分手的?

       陈生说的和陈岩告诉我的不一样,陈生说他和女朋友同居两年之后,有一天他女朋友的父亲死了,女朋友回四川老家奔丧,要求陈生一路同行,可是陈生居然拒绝了!他女朋友回到四川,老家的人早已经知道她在塘厦这个地方有个男朋友,可是却没有跟她一起回来!亲人们就说,你都和人家在一起两年的时间了,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都不愿意跟你回来,这样的人还靠得住吗?于是女朋友回到广东就和他分手了。

       我真想一巴掌搧过去,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的男人,他居然还好意思说出来,可是看看陈生已经苍老的面孔,我又怎么忍心?如果是在二十四年前,我肯定一拳打塌他的鼻梁。

       陈生居然继续厚颜无耻地说,他找人算过命,算命先生说:“可惜了他这个女朋友,人才又好,还温柔贤惠,而且也很能干!”

       我真是为陈生痛彻心扉。

       我们在工业园区闲逛了一会,看见一些工厂门前有招工启示,和二十四年前相比,条件都放得很宽。比如说年龄,基本上没有严格规定,四十岁或者更大一点都没有问题,二十四年前的东莞,三十岁就被视为老人了。

       工资自然也比二十四年前高了很多,招工牌上综合工资都在五千五百元至七千五百元之间。那时候的工资只有几百块,上了一千就让人羡慕得要死了!那是高管们才有的工资。

       可是工业园区里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人来找工作,这工资标准在我看来已经很不错了,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

       不是说有很多人失业吗?不是说有很多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吗?大学生们为什么宁可在家里闲着,宁可一次又一次的考公务员失败还是要一直考下去也不来工厂上班?

       这到底是为什么?

       时间过得飞快,我们约好的老乡已经快要下班了,我们要去他们厂里看看,然后请他们去吃饭。

       五点半,我和陈生来到了一片老旧的厂区,多么熟悉的环境,我记得,在这一片老旧的厂区,有我进的第一家工厂。那是一家香港企业,主要生产圣诞树系列。其实这家工厂对我很不错,可惜我没有珍惜。本来不该离开这家工厂,可是我当时太狂妄!我完全没有把香港人和管理人员放在眼里,才被人家抓住理由炒了我的鱿鱼。

       我一家一家的看过去,每一家厂房都一模一样,可是招牌早就换了,就像大街上的门面,大概也在不停地换主人。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熟悉的那些招牌一个也没有了。我无法确定哪一栋厂房是我原来上班的工厂。

       老乡在他们的厂里是个领班,多少还是有点面子,因此我们得以进入工厂参观。

       这家工厂也是生产电视机配件,但那些设备早已经更新换代,和我当年看到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看起来都很陌生,已经完全看不懂了!

       老乡姓李,就称呼他李生吧!

       我注意到,这家工厂也基本上都是中年人,我在一个岗位上只看到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长相还算甜美。我问李生,他们工厂的平均年龄大概多少,他说最少是三十五以上吧!

        我想这话不会有假,因为李生夫妇都在这个工厂上班,李生也是当年我在光明电子厂上班的同事,他和他的妻子都已经快要五十岁了!想想我们当年同事们的平均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吧?

    李生夫妇在这家工厂已经工作了十八年,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想到过跳槽?他说这家工厂虽然待遇不是很高(他每个月工资大约一万),但是比较自由,比如说吧,今天晚上虽然要加班到九点,但是他们夫妇还是可以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的。

       啊!自由,多么充足的理由!啊!自由,多么奢侈的条件!

       我突然如醍醐灌顶,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工厂招工那么难;我突然明白了我当年离开民办教师岗位到这里来打工会那么痛苦;我突然明白了我当民办教师虽然一个月只有六十六块五毛钱却那么快乐;我突然明白了我在工厂里打工一个月拿三四百块却那么痛苦!!

       因为我丢失了一样最宝贵的东西——自由。

       我还明白,我从一个民办教师到农民工另一个痛苦的原因,我不仅仅是失去了最宝贵的自由,我还失去了人们对我的尊重。

       当我成为一个农民工的时候,工厂里的一个小姑娘,因为她是我的领班就可以对我随意的呼来唤去,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的颐指气使,在工厂里完全不像在国家单位里那样,人与人之间会互相尊重,最起码会维持表面上的彬彬有礼。

       在工厂里,没有人知道人与人之间是需要互相尊重的;在工厂里,你的上司会像奴隶主一样高高在上,趾高气扬!他们哪怕只是一个领班,也大都会对你板着脸!和你说话如同训斥一个小孩!因为他们即使只是一个领班,手里也握着生杀大权!随时可以炒你的鱿鱼!让你滚蛋!你却无处伸冤。

      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好些没有?因为现在招工难,那时候,街上一天到晚流荡着四处找工作的人啊!招工启示一贴出去,就涌上来一大批人!

       还有啊!一旦进了工厂,几乎就开始了暗无天日的生活,进工厂不是国家公职人员,没有双休,不是朝九晚五,每天都要加班到深夜!如果遇到两班倒甚至三班倒的工厂,如果除去工资待遇不谈,说句难听的,你还不如劳动改造人员呢!

       进了工厂,完全就是一台挣钱的机器,已经谈不上什么生活,那就只是为了生存。

      李生这家工厂的老板去了越南,没法和他聊天,不过李生告诉了我他们老板的电话,等他从越南回来,我想问问,越南人是否如江总所说,发了工资就出去潇洒?钱花光了再回来上班?

      十月十七日决定继续呆在塘厦,由于连日来都是大餐,一直没有机会吃二十多年前特别喜欢吃的炒河粉,因此这天早上起来陈生要请我吃早餐的时候,我就强烈要求一定要吃炒河粉。

       陈生带着我走了几百米,还真的找到了炒河粉,价格从当年的三块涨到了八块,说实话,这个涨幅太小了,因为人们的工资最少涨了十倍,不过味道还是那个味道。

       吃了早餐,我们继续去看前两天没有看完的工业园区,我总觉得,前两天看的工业园区数量太小,规模也太小!和以前完全没法比,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坐了大约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的公交车,一路上,我再次感到了塘厦的陌生和广大,房子太多,街道太长,但车多人少,所有的门面都冷冷清清,很多门面还大门紧闭,显然已经关门停业,在等待着新的租户。

       我们来到了东莞市塘厦镇的科苑城信息产业园,这里工厂的数量果然比前两天看到的多得多。但是厂房的规模较小,而且相对比较简陋,没有前两天看到的厂房气派。不过所有的厂房集中在一起,显得占地面积比较大。

       我数了一下路边牌子上的企业名录,共有六十八家工厂,在数量上,应该比前两天看到的多了几倍,但这些工厂,几乎一看公司名称就知道大多是,或者说基本上都是我们中国大陆人自己创办的,外资企业极少。不像我们当年,走错路了都是外资企业,现在看到的工厂,很多是我们当年的工友创办的,刚刚起步就遭受重创(疫情和查环保)!规模小得可怜,老板们大都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在苦苦挣扎。

       在科苑城信息产业园的一个十字路口,摆了长长的一条街的招工牌,那些招工牌前都有人守着,眼巴巴的盼着有人来应聘!条件放得很宽,几乎没有写文化程度的要求,即使写了,也只是要求初中毕业就可以。真是好笑呀,二十多年前,招工的条件是高中毕业以上,尤其是针对男性,谁想到,二十多年后,对文化程度的要求反而降低了呢?难道我们中国人普遍接受教育的程度反而不如以前了?         年龄更是放得很宽,明确地写着十八至五十岁,我已经五十九了,试探了一家工厂,我说我虽然五十九了,但身体很好,你们可以考虑吗?招工的说:“我们是食品厂,身体好是最重要的条件…….”我看对方似乎有打算录取我的意思,赶快逃之夭夭。

       这里招工的人很多,应聘的人几乎没有,有些路人过路跟我们一样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是来认真应聘的,我们在那里呆了十多分钟,几十家工厂招工,居然没有看到一家招到一个人。

       前一天看到的招工牌,在工资待遇一栏,写的是5500——7500元,而在科苑城信息产业园的那些招工牌上,写的工资标准却只有4500——5500元,这工资标准就再一次证实了我的判断。

       我问陈生,我们昨天看到的工资标准和今天看到的工资标准, 为什么相差如此之大?陈生说,这是因为昨天看到的那些工厂对人的文化素质要求要高一些,对年龄要求也要严一些,而且很多是外资企业。

       尽管条件一再放宽,却依然招不到人,我分析认为,老一辈农民工老的老去,如我们这第一代农民工,对多年的打工生活已经厌倦了,有的成了老板,有的有了别的门路;有的甚至已经死去;有的宁可回家种地;有的东奔西走,正在努力寻找新的生存方式。而年轻人们,大都成了大学生,成了大学生的人是高贵的,他们大多数都在摩拳擦掌,希望实现父母的愿望,能够“为人民服务”,做人民的公仆,即使一辈子也做不了公仆,他们也愿意为此而奋斗终身。

       什么是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那就是大学生们的公仆梦!

       如果读了大学不能“为人民服务”,不能当公仆,如果读了大学还是进工厂当“主人”,那又何别去读大学?一浪费时间,二浪费金钱。只要读完初中,最多再读几年职中混到十八岁就可以进厂了!

    读了大学不能“为人民服务”,不能当公仆,那是会被人看不起,会被人嘲笑的!十年寒窗,父母在外面打工赚钱,希望子女读完大学改变命运光宗耀祖,结果孩子读完大学跟自己进了同一家工厂?虽然这可能是一家人大团圆,但这不是幸福的团圆,这不是父母希望的团圆啊!

       开始看到那么多招工牌,我就在心里想,其实我们这个国家,真正的失业是不存在的,当然这只是作为我这样一个社会最底层的农民的看法!因为在我们农民看来,无论干什么都可以生存下去,做苦力,下矿井挖煤,送外卖、捡垃圾废品,包括种地都是职业。只要不挑三拣四,怎么会失业呢?怎么会有人失业呢?

       在我这个农民看来,如今的大学教育,没有培养出他们多少能力,没有学到多少知识,只是培养了他们的虚荣心!大学毕业,他们没有学到什么本事,因为我开广告店,因为我们经常给人打字复印,我们会接触到很多大学毕业生,他们之中,很多人不会写自己的简历!他们甚至要求我们给他们写简历!!他们不会写常用的应用文,比如说申请书和各种各样的协议;他们动不动就要去网上找模版;他们并不知道,那些什么模版并不是拿来就可以用的。

       可是大学生们却认为,他们的文凭为他们创造了作为“人上人”的资格和条件,既然拥有了“人上人”的资格和条件,那为什么要去做被人轻视的“人下人”呢?

       也许,我们在工厂里面上班的人,不应该称他们为农民工,有了农民工这样的称呼,听起来就很低贱,听起来就像“人下人”,媒体提到农民工,也是一种轻视的、或者说是同情的居高临下的口吻,一旦成为农民工,就被烙上了低贱的印记。

       农民工确实也很低贱,不是称呼显得低贱,是事实上也显得低贱,我们在城市里工作,我们甚至都不好意思说我们在城市里工作!我们只能说我们在城市里打工。长期以来,人们都认为,只有公家的人才有资格说他是有工作的!我们农民工只能说在城市里打工,在城市里干活!

      我们在城市里干活,我们在城市里打工,却没有城市的户口,也没有城市的待遇。

       前一天,我请李生吃饭时,我问他们老板有没有给他们交养老保险,他说交了的,我问他们的工友中有没有退休后开始拿养老金的,他说有,我问拿多少?他说只有一千二左右,然后叹口气,一脸无奈的表情。一千二,如果在城市生活,够不够房租水电?够不够物业管理费?

       其实,我们的养老金、退休金制度,哪里是双轨制?我想所谓的双轨制是指公务员和事业单位人员算一条轨道,国营企业单位人员算另一条轨道来划分的双轨制。其实就是他们这两条轨道也不一样,不信你去问问,公务员科员和科局长退休待遇是不是一样?处级干部和科级干部退休金是不是一样?还有局级、厅级、省部级…….他们的差别大着呢!

       你再去问问,同样是事业单位,教师的退休金多少?其他事业单位退休职工的退休金多少?差别也大着呢?

       再说国营企业吧,银行退休人员他们内部的退休金也分等级和级别吧?同样是国营企业,邮政局和银行的退休金一样吗?肯定不一样吧?每一个单位都分出了若干等级吧?

      至于打工的人群,你打工的工厂虽然也算企业,但那和国营企业是不一样的,其实你退休后每个月拿的那可怜的一千二百元,还是你自己交进去的血汗钱!如果不幸命短,你连交进去的血汗钱都拿不回来。我看到的养老制度是有无数条轨道通向远方,宽阔的如通天大道,细小的细如发丝!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那就是农民的养老金,一百多元,你看得见吗?够买什么?

       社会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农民工是最低贱的一等,谁愿意做农民工?

       这些事实摆在面前,我突然明白了,那些工厂为什么招不到人,大学生们为什么不愿意去工厂上班!我突然就理解他们了,他们去那里夜以继日地劳作,在他们年轻的时候没有自由、得不到人们和社会的尊重!他们老无所依、老无所靠,他们为什么要去当农民工?

       他们宁可千百次地参加公务员考试,宁可考到范进中举的年龄,也不愿意去当农民工。

       我理解他们!

       从工业园区回来,我请陈生一起去吃晚饭,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吃得就很简单,为了不浪费,只点了两菜一汤。

       吃到中途,第一天晚上陈生请来和我们一起吃饭的两位“全球排名靠前的《易经》大师”给陈生打来电话,问他吃饭没有,我以为是这两位要请陈生吃饭,结果是他们要求过来和陈生一起吃饭,这让我很纳闷,我们又没有吃什么山珍海味。而且陈生还说,两位大师是什么为的合作伙伴,什么为的高管都要请他们看病,他们想吃什么吃不起?需要过来蹭我们这顿便饭?

       两位还真的来了,我也不管他们来不来,只管继续吃饭,不过菜的分量很足,我们那天又不饿,  二人来的时候还有很多菜。

       到了晚上,我说我要请陈生去洗脚,陈生问为什么要去洗脚?我说我想了解一下东莞在扫黄之前和扫黄之后娱乐行业有些什么变化。

       很奇怪,我们之前几天时间行走在大街上没有看到一家洗脚店,在公交车上也没有发现一家洗脚店。在我们县城,洗脚店可是随处可见,几乎在任何一条街道一抬头都能看见洗脚店的招牌,有些地方的洗脚店更是一家挨一家地十分密集。

       为什么东莞的塘厦镇,这个老板成堆的地方,看不到洗脚城,也看不到KTV?看来这扫黄工作真是扫得十分彻底,十分干净了。

       如果没有陈生带路帮忙寻找,我大概真的很难找到一家洗脚城。但陈生声明,他只给我带路,不接受我请他洗脚。也许是学《易经》这个组织不允许洗脚?我可是只洗脚,不会有别的安排。

       价格和我们县城区别不大,一百三十八元服务七十分钟,我也没有计时,不知道有没有那么长的时间。

      本来我想告诉前台,给我找一个年纪比较大的服务员,可是想了想还是随缘吧!

      给我洗脚的是一个生于两千年的年轻姑娘,身材高挑,长相漂亮。我很快就和她交谈起来,我直接问她扫黄之前和扫黄之后,洗脚店里的生意有什么区别?她说她才入行一个月,根本不了解这些情况,这多少让我有些失望。

       然后我问她之前在哪里干?她说在工厂里,她说的具体干什么我已经忘记了,我问她为什么不在工厂里干要来这里?她说这里自由呀!想干就干,不想干就玩。

       又是自由,小姑娘只有初中文化,尚且知道自由的可贵,何况读过大学的姑娘小伙?

       我问她店里生意好不好?她说不好,因为现在的老板都没钱了,好多工厂都倒闭了!小姑娘都知道工厂倒闭得多,现在的老板没钱。我也知道,现在的老板,很多活得比他的员工们还惨。

       我问小姑娘谈恋爱没有?她说不但谈过,而且还先后谈了八个,但现在一个都没有,全部都是被她扔掉的!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我问她为什么要扔掉他们?她坦率地说,就是图新鲜呀,没有了新鲜感就扔掉了。

       第一次遇到这么坦率,这么真实的人。

       洗完脚我出包房来找老板聊天,老板说现在生意惨淡,各行各业都难做,老板们没钱,大家都没钱。工厂倒闭得太多了,有钱的人越来越少,他们也是撑一天算一天。

      真的,我在那里一个多小时,没有看到别的客人,好像只有我一个,不过那时候还不到九点,也许等夜深了,来的人就会多一些。

       对了,突然想起来,我在坐公交车的时候,看见塘厦的交警也在路口查骑电动车的行人。

       唉,老百姓看见关心他们的人就很紧张呀!

七、深圳香港之行

       终于该离开塘厦了,下一站是深圳。去深圳还有一个目的,通过深圳去香港。

       我的港澳通行证办好都有六年了,一直都没有机会去,再不去都要过期了。从家里出发之前,我没有敢跟妻子说此行的最后一站是香港,我只说最后一站是深圳,我怕一说,她就会反对,那我恐怕连东莞塘厦都去不了啦!

       去深圳的目的,是想核实一下深圳是否真的如网上传言,有很多买房的人因为有可能即将断供房贷之后所产生的严重后果,为了避免次生灾害有很多夫妻假离婚,然后房子归妻子所有,丈夫净身出户,然后妻子又将房子卖给丈夫…….其中的巧妙操作在此不便多说。

       在深圳接待我的也是一个年轻的企业家,毕业于清华大学,因为是老乡,风声又提前打了电话给他,因此对我十分客气。

       年轻的企业家告诉我情况属实,然后我们一起和他的两个孩子共进午餐,之后我就告别出来去街上闲逛。

       我装成一个要在深圳买房的人去那些房产中介打听房产交易情况。情况不容乐观,在那些房产中介那里再次得到证实,夫妻假离婚情况买卖房屋属实,不是妻子“卖”给丈夫,就是丈夫“卖”给妻子。我杞人忧天,总是担心一些家庭会假戏真做,不知妻子坑了丈夫,就是丈夫坑了妻子。

       我还在深圳了解到,确实有大批的金领、白领等高收入打工人群失业,确实每天都在不停地批量增加断供后的法拍房。

       在一家二手房交易门店得知,即使是二手房交易,价格也受到政府的限制,不是你想卖多少就卖多少,你自己的房子自己是不能做主的,你往高了卖可以,往低了卖不行,因为政府限制了一个最低成交价。

       在一家二手房交易门店,我问在她那里能不能买到开发商的新房?她说也是可以的,有开发商委托他们帮忙卖房。然后她指着对面一处正在修建的楼盘说,那里的房子你就可以在我这里买,我问多少钱一平方,她说开盘的时候本来是四万多,但老板被有关部门约谈,现在要五万多才卖,不过开发商也可以打折卖,估计四万八一个平方能成交。

       政府的关心无处不在,深怕老百姓卖房不能赚钱,也深怕老板们不能赚钱。

       来到深圳的福田口岸,本来打算在这里住一个晚上,第二天再去深圳,但是我发现这里附近居然没有酒店,想到要到远处去住酒店,还不如马上就去香港。

       在福田口岸的二手房门店的那些房产信息上,几乎每一条信息都有一个政府参考单价,但那其实不是参考价,是最低成交价,你赚不到钱,政府不让你卖,我们的政府不让你做亏本的买卖,真好!!!

      于是决定当天前往香港。

       在经过海关时,才发现我的通行证签证过期了,我指着通行证上的日期对海关人员说:“不是要到2028年才过期吗?”海关人员给我解释:“这是通行证的期限,不是签证的期限,你赶快去尖沙咀那边改签一下就行了。”

       我才突然明白,通行证的期限和签证的期限是两码事呢!我这个没有出过境的人丢人现眼了。

       但是我又有些不服气,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香港不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吗?香港不是早已经回到了祖国的怀抱吗?怎么到自己的地盘上去除了通行证还要办理签证?为什么有些国家的人去另一些国家都可以免签?听说某些国家的人去几十个国家都可以免签,而我们自己去自己的地盘还要办理签证?

       算了,抱怨归抱怨,要去香港,还得乖乖地去补办签证,好在并不太远,坐地铁一会儿就到了。在自助机上改签也十分顺利,然后又匆忙返回,顺利通过海关检查。

       过了大陆的海关检查,然后再坐地铁,然后下地铁进入香港的海关检查,就算进入了香港的地盘,但是离香港市区还很远。

       在香港边界上接受完海关检查要上客车去市区的时候,我突然迷茫了,因为我不知道我到底该去香港哪里;因为此行完全没有目的地,更没有目标,我只是想到香港随便走走,随便看看,因此没有做计划,没有旅游攻略。

       正在犹豫,发现手机没多少电了,想找个地方充电。我找到一个清洁工值班室,一个大爷坐在里面,我向他提出充电的请求,并拿出了充电器,香港大爷还算热心,在墙上帮我找插孔,可是发现几个插孔和我的插头都不吻合。我发现他们使用的插板和插座规格居然和我们大陆的不一样,原来我以为这插座和插头的规格全世界都一样,没想到到了香港就有区别了。

       我吃惊地对大爷说:“你们香港的插座怎么和我们大陆的不一样?”大爷说:“你们大陆玩大陆的,我们香港玩我们香港的,当然不一样。”那口气,有几分自豪,也有几分不满。

       不过大爷安慰我说,等你住进了酒店就可以充电了,酒店里面有可以转换的插座。

       也只好如此了,节约用电,尽量少看手机吧。

    我犹豫了一阵,上了一辆前窗挡风玻璃上有“旺角”二字的大客车,车费五十五元。买票的时候问要人民币还是港币,售票员大气地挥挥手说:“都行,我们都是中国人。”

       之所以选择去“旺角”,因为这名字看起来吉利,我是一个有几分迷信的人,之前在小说和港剧中也看到过这个名字。

      大约半个小时后,大客车到了香港旺角,在没有到旺角之前,我注意到了香港的夜景确实是灯火璀璨。

      一下车,给我的第一感觉是这里真闹热,人比大陆多多了,大概是因为这地方太小,街道太窄的缘故吧?

       肚子有些饿了,先找吃的吧,再说我对香港的物价充满了好奇。

       看了几家餐饮店,我发现基本上吃一碗粉或者面条都要五十元左右,估计并不适合我的胃口,价格还这么贵。看到路边有麦当劳的标志,决定去吃麦当劳算了,全球的价格应该都一样吧?味道自然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我喜欢麦当劳的味道。

       吃完麦当劳,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趁着手机还有一些电,我赶快在高德地图上订了一家酒店的单人间,价格没有想象中那么贵,虽然网上的图看起来房间就很小,但房间是独立的,也有卫生间,这就很不错了,关键是才二百五十八元。

       然后我开始步行导航,因为距离我只有一公里不到的路程。

       可是导来导去,就是找不到酒店,导航耗电又快,眼看手机就没电了,急得我额头冒汗。于是在一个路边靠墙的杂货铺,我请求给我充电,还好,这家杂货铺刚好有这个业务,墙上有转换插座,问我要充多久,我说充个百分之四十到五十就行了,杂货铺主人是个中年妇女,提出要收费十元。我心里感觉收费有点高,但也别无他法,我也是做生意的,但多少人在我店里充电,我都分文不取。这样一对比,心里就觉得他们这样做有些过分。

       一边充电一边和这妇女交谈,街上一直在下雨,但是雨不怎么大,随便走走不会淋湿衣服。

       她的杂货铺只是靠墙摆在街上的,但是有货架,有能够挡雨的塑料棚子,占地大约不会超过五个平方。我问她在这里摆摊是否要租金?她说当然要。我问得就很蠢,香港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且有不要租金的道理?我问她一个月多少钱?她说一个月一万。

       这和我们县城真是天壤之别,我们县城,很多地段,一间五六十平方的门面,一年的租金还不到一万呢!

       到底是香港呀,这么贵的租金,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流,我突然理解了她为什么充电要收费十元。

       我急于找到酒店,看看电充了已经百分之四十,就付钱告别杂货铺的中年妇女,继续开导航去找我订的酒店。

       街上的雨却是越下越大,我不想买伞,因为这里的东西太贵了,我还容易弄丢,弄丢东西是我的特长之一。

       我的导航牵着我转来转去转了好几个圈,都已经显示到了酒店的附近,可就是看不到酒店的招牌,不知道酒店到底在哪里。

       又走了几步,导航就说我偏航了,该死的导航要为我重新规划路线,于是我又开始转圈。

       当我被导航快要气死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机又没电了。

       我后悔没有带充电宝,我想买一个充电宝,但我记得家里有几个充电宝,我好像重来都没有用过,我现在又买,是不是很浪费?

       于是又想去给手机充电,可是转来转去都找不到我充过电的那家杂货铺了,问了几家相似的杂货铺,可是人家根本就不答应给我充电,态度也十分生硬。

       想想我的店里,别人要来充电,我竟然一次也没有拒绝过,我是不是做得不对?

       终于找到一家相似的杂货铺了,可以租用她们的充电宝充电,价格由机器说了算。

       守这家杂货铺的是两个妇女,也是在路边,没有房间,靠着墙,也有一个塑料棚子遮雨。

       于是我们又聊起来,这个杂货铺更不得了,占地面积不但也只有五六个平方,租金也是一个月一万,而且还请了两个妇女做营业员,一个是负责人,据她们自己说,负责人一个月的工资是三万,另一个营业员一个月工资一万。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许她们只是在我这个大陆人面前表现她们作为香港人的优越感?

       不过香港的物价那么贵,吃一碗粉都要五十,一个月一万又怎么样?还有房租。一个月三万,在香港,大概也是一辈子都难买得起房子吧?

       我们县城的房子才两三千一个平方,这也是我们小地方的人可以自豪的地方吧?

       聊了一会,电充到超过了百分之六十,时间已经夜里十点过了,人家要下班了,于是还了充电宝,看看雨下得哗啦啦的,不打伞看来是不敢上街走路,于是花五十元买了一把伞,付了五块钱的充电费告别。

       导航又牵引着我走过了我走过的路,当这次导航提醒我已经到达目的地附近的时候,我在路边的一个楼梯间看到一个大爷坐在那里,我走去问大爷我酒店上的地址到底在哪里,大爷很热心,走出楼梯间,冒雨来到大街上给我指路。我赶快将伞撑在他的头顶,原来那酒店在一栋很陈旧的大楼上,下面根本就没有任何招牌,而酒店又在六楼,就是六楼上的外墙上也没有招牌,我如何能够找到?

       等找到大楼的电梯上了六楼,才在过道里看见了酒店的名称,如果不是天才中的天才,如何能够找到这里?

       进了房间,才发现房间真的很小,除了那张床,就只有落脚的地方了。不过,只要不让我去用公共卫生间就行,虽然很小,到底有一个独立的空间,这就很不错了。

       还有,床上的被褥也显得有些陈旧。

       找到酒店,我长出了一口气,马上洗澡上床,酒店里果然可以充电,用的是转换的“中介”插座。

    洗完澡,躺在床上,开始发朋友圈嘚瑟,乡巴佬田维堂到香港了,这是了不得的壮举。

       哦,对了,我入住的酒店没有男女青年的那种服务员,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大概是老板直接服务。

       见到老板的时候为了服务方便,我们加了微信,也幸好加了微信,后来如何进房间等问题都在微信上请教了老板,要不然跑来跑去很麻烦,我没有在香港买当地的电话卡,不能打电话,只能使用微信。

       进房间需要密码,尽管我已经知道密码,但还是差点没有进得去,因为那门太沉重了,密码开了以后,还需要使劲的推门。

       第二天早晨起来,天还在下雨,看来头一天晚上一直在下,雨下得很大,只能打着伞出门。

       来到街上,我还是想体验一下香港当地饮食的味道,于是开始选择早餐吃什么。

       在一个脏兮兮的早餐店,我吃惊地发现,这里早餐的价格居然和大陆没有差距,价格表上标着:五只烧麦八元,一碗肠粉十二元…..可是香港的房租那么高,卖得这么便宜,他们如何能够赚钱?而且我发现他们的生意并不怎么样。

       我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吃早餐,觉得价格虽然便宜,但是看起来不怎么卫生,没胃口,吃不下。

       我要找一个环境好一点的地方吃早餐。

       这一带早餐店还不少,很快就找到了一家环境好的,食客也很多,于是我看看价格表,还能接受,不太贵,也不太便宜,我问前台,这里收人民币还是收港币?前台告诉我收港币。

       其实大部分地方都无所谓收港币还是人民币,因为汇率几乎没有差别,很多地方都笑着告诉我,收什么都是一样,我们都是中国人嘛,坐客车五十五元就是付的人民币。

       但是也有些不收人民币,因为他们分不清真假,可能是有人用假钞去懵他们,上过当了,因此只收港币,港币他们能分清真假。

       我点了一份算是套餐的早餐,火腿煎蛋、牛油方包和鲜茄浓汤餐肉粒通粉,总价四十元。

       火腿煎蛋和牛油方包味道还行,那鲜茄浓汤餐肉粒通粉开始吃的时候实在难吃,因为番茄放得太多,味道很酸,但多吃了几口,慢慢就感觉还行。

       但香港的房子还是特别贵的,我在一家房产中介发现,那些房子都是几百万上千万,比如一套205尺的房子售价(香港房子的计数单位是9.8尺为一平方米)380万,相当于不到三十个平方就要三百多万。

       还有一个商铺1000尺,售价2800万,相当于一平方28万元,香港的房子和上海黄金地段的房价差不多,也许以前更贵一些。

       由于一直下雨,我看香港的天气预报,未来的几天都是雨天,便没有了心情在香港呆下去,走到哪里都要打伞,是很烦的事情,于是打算直接从香港回到贵州。

       因为加了香港酒店老板的微信,回到贵州我在微信上问酒店老板我住过的那间房间的价格和前些年价格上有什么区别?他说区别那是太大了,多年前他的那间房一路从1680元、1200元、800元、680元、480元一路下滑至今。

         我无言。

     

                                       2023/11/14

香港街头的古树

香港的房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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