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那么多山川湖泊、大江大海,仍然喜欢龙栖山的森林石径小路。龙栖山的森林石径小路很多,比如白银古道、雷峰寨步道,比如龙潭科考步道,但我对青云古驿道情有独钟。
在上地村兰花溪旁,在茫茫的森林中,一条由石头砌成的千年古道幽幽地通向远方,古道上面长满了青苔,有很多的光阴的气息,它和这些树木一样,见证了岁月的沧桑、山民的勤劳和龙栖山的古老、原始和神秘。
为什么叫它青云古驿道?有人说,宋庆历七年(公元1047年),宋仁宗下旨募选膂力出众、技勇超群的人。相传龙栖山人傅筹生得高大魁伟,才貌超群,智勇过人,将乐县地方官知道傅筹“三才具备,谋略著能”,于是将他上报并转送到京选拔备用。皇上广历人才,一见傅筹相貌魁梧、勇略过人,龙颜大悦,即敕令傅筹率兵取捕江西草寇,得胜回朝。傅筹因功被封为通奉大夫,兼理边务,事后转升资德大夫,又加升光禄大夫、上柱国政,兼理户部尚书,政绩突出,名声很好。因为傅尚书当时就途经这条官道,一路平步青云,加官进爵,故而又被龙栖山百姓称为青云古驿道。
你看,它不仅有着古旧色彩的动听名字,还有厚重的文化历史的动人故事。除此之外,沿途的景色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沿路有许多野生的树,银杏、桂树、枫香、三尖杉、鹅掌楸、南酸枣、老松树……这些树成了这条路最好的邻居,它们高矮不一、参差错落、树龄有别,远远近近、不规则、不受约束顽强地长着,有的盘根,有的雌雄同体,树跟树,树跟藤,甚至树跟石头都达成了生命的妥协,从石缝里长出来,互相藏绕、各自安好。
沿路还有树龄几百至上千年的野生南方红豆杉群落,其中最大的一棵树龄高达1700年,是我们的红豆杉树王,还有树龄800多年的柳杉王。龙栖山有红豆杉、柳杉、香榧、檵木、紫薇五大野生树王,这条千年古道上就占了两棵。
南酸枣
可是,是哪一场春风让它发了芽?就这样偷偷的长在了光阴里?
这些野生的树,它们把这条古驿道衬托得更加低调、内敛、丰盈。在千百年的时光流转之间,这些树能记得这条古道上所有的光阴和故事,不管是热烈的,还是悲戚的。
还喜欢那些溪水。沿着石径小路,流水潺潺,水石明净,好多鱼儿在石缝里穿梭,波光粼粼。溪水边,鸡鸭悠然自得,在河里拍打翅膀,猫狗躺卧在树荫下,偶尔几只白鹇飞过,擦过那些树的发梢,竹林深处炊烟袅袅,老人拿着簸箕在院子旁边的小溪里冲洗着刚挖出来的芋子、竹笋,傍晚的阳光洒在他们发丝上,有幽微的素光。不染尘,不染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素色地活在自己的光阴里。
还喜欢那些花儿。特别是每年秋天,青云驿道沿路两旁开了许多红色彼岸花,鲜翠欲滴,纯净高华,深刻饱满。红色的彼岸花,在法华经里,本名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开在天界之红花,又叫做彼岸花、天涯花、舍子花,花语是“悲伤的回忆”,被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彼岸花,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花香传说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一条石径小路,一脉碧水潺潺,竹林古树环绕,那些像被打翻了颜料盘的山谷,那些夯土的老屋子……恰到好处的孤寂,简直就是世外桃源,连鸟叫声都有了远意和空灵之味,像极了山水画,有种未被打扰的美。
隐约,含蓄,幽远。
草木生欢喜,山水解忧愁。在山河秋风里行走,在沧桑古道里行走,像在修行,更像是修心。
凝望,驻足,回首,坐下,躺下,这些风声,这些红叶满地、桂花香得甜腻,一切都如此熟悉,恍若前世我们也站在这里,仿佛曾经也拥有过、环抱过,说不定与年少的傅筹擦肩而过呢,从此驶入不同的人生演绎,他平步青云,而我们在这座大山里温和从容地过完一生。
所以,今生今世和古道的照见,和古树的照见,和彼岸花的照见,兴许是因为前世轮回的大姻缘,也是上天赐予的福报。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自己的一条路。
一个人,找到自己的路,并坚持走下去,不容易。
无论任何时候,古道都在那里,永远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清澈明净,永远充满灵性与深情。
你来,来。这样的石径小路,适合三两好友,也适合一个人静静地走着,站在溪水旁发发呆,去感受群山延绵无语的巍峨雄壮,去倾听朴素野花无言的坚定柔刚,去欣赏天边云朵无声的轻盈飘扬……洗心去躁,从大自然中汲取力量的加持,从喧哗热闹的外境回归明亮安稳的内心。
山河不忘,有念无尘。
万籁俱寂,我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