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扎帕玛
男人中的男人
我心中的男神；
地母扎妮玛
女人中的女子
我梦中的女神。
——题 记
文/赵家福（云南，阿昌族）
一、千古寻梦
你从遥远的昨天从远古的梦里醒来
脚下细碎的沙烁淹没你透明的足趾
胸部急剧起伏，腰间围着浓密的树枝
你来到大地的中央，视野空旷而宁静
仰视天空阳光里你通体透明泪光盈盈
太阳与雨季同时泛滥，黑水倒流
于是，你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于是，你解下腰间悠悠的陶罐
开始生火，拣来山间五彩卵石
你把自己渗入泥土 梦景渗入泥土
你把自己捏成丸石 仔细端详
然后用力掷向天空缤纷的云朵
树叶掀起的微风掠过身边
你沐浴着花朵菲菲的雨季
悄然离去 遗留太阳
熔炼千年女娲之梦
被一阵阳光喧嚣的眩晕惊醒
被来自海面的那一丝阴凉驱逐
梦中干渴的吆吆车碾过四肢
头颅枕着的岩石冒着青烟
身上的毛孔急促地呼吸
大地投下顶天立地的背影
你想大喊一声，挥舞手臂
呼吸在加快，热光没有尽头
必须站立，你这样对自己说
抖落尘土，握紧手中的弓
把目光指向肆意泛滥的太阳
飕飕离弦的声音给你带来阵阵凉意
你开始欢呼然后祈祷，昭示芸芸
袅袅的余音普度众生梦回千古
二、东方的故事
有一片沙漠闪着白光覆盖苍鹰的视野
有一群骆驼走出梦境走进东方的故事
在群星照耀的夜晚他们逃出白昼
为最初的诺言不再孤独
他们抛弃白昼抛弃星群
留下长长的白昼之后是长长的等待
过去的岁月薰干了祖先的骨髓
黑夜不再回来了 旅途永无归期
站在高高的驼峰之顶 你首次眺望远方
视野穿越太阳的黑晕随骆驼的目光前行
头颅高昂，下颌顽强地伸向前方
在产生恻隐之前，双脚已经张开
你感到土地是坚实的
还有脚下升起的意志
是什么迫使我们离开家园又返回家园
是哪个季节我们完成流浪又厌倦流浪
流浪之后是要回去的，从故里到故里
从这个季节出发到那个季节结束
干涸的河床被烈日一次次晒裂
冰凉的卵石零星孵化着梦幻孵化出体温
被岩石风干的鱼纹摆动一眸清波
在陶罐雕琢的岁月清澈如梦见海洋
大漠的情欲如驼峰凸起阵阵高涨
茫茫跋涉者的脚印踏过南方一路向西
你的意志淹没了风沙淹没了遍野的白骨
一群少女端坐于群山之巅 有风吹过
眼睛血红嘴里唱着诱人的情歌
雪狼的嚎叫也曾使你顿足 你不曾回首
月牙泉是你的渴望是你梦中温柔的情人
为扼守永久的许诺去完成你的孤独之旅
三、祖祭•涅槃
1
黑夜已经结束，你的时代已来临
仪式如期举行，鼓乐齐鸣
在屠宰的嚎叫声中 你泣饮鲜血
虔诚如亲吻母狼之心 悲愤淋漓
不管你生前我怎样鄙视过你的一生
可你死后的那一幅白孝是我的荣耀
粗糙的的白布高高在上凌驾于人们的头颅
如青柳的桂冠，被众人的目光膜拜
你双眼落泪面映红光走过人们的视线
舞蹈者沾满血迹的双脚洛满记忆
大地洒满牛血，零星点缀今夜的星光
在长久的颤动中遗忘了时间的选择
土地僵硬了板结了千年的地心凝固了
拒绝任何河流拒绝天空散开的浮云
这是庄严的时刻，短暂而永恒的瞬间
这是等待诞生或死亡的时刻
彗星飕地消失，紫红的太阳渐渐变黑
神圣的天狗把太阳搂在怀里
舔舐一片一片阳光 挥霍最后的光辉
2
仪式开始了，你坐南朝北面照北斗星光
占卜之前你已经许诺，从此心便很宁静
你的卦象是你的命运 是所有人的命运
你相信梦是真的如月光之于心灵
太阳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
伴随每一次成功的是永久的失望
在每一次失败之后都潜藏着契机
血脉的河流不变，爱和恨不变
即使岁月流逝，唯有时间永恒
面对烈火，你超凡的咒语叩动心扉
那一丝下沉的意念被虔诚的经文托起
你赴汤蹈火心怀裕念越过那个世纪
蹈火者以崇高的意志完成了一次祭礼
你身后魔鬼呜呜的鸣唱让你获得永生
神女慈祥的面孔融化在你心中
引渡你的脚步 步履蹒跚
千百双莲藕的手臂抚摸你
一次次在梦中
抚摸你酥软的心扉悠然闭合
3
在一百万个月亮以前，山林如焚
在和平女神降临之前，高原如虎
祖先们都去了朝着那个方向
怏怏悒悒去了的再不愿回来
在走之前让人们把肩胛骨洗净
把丛生的意念洗净，伸出双手
触摩你温热的额头触摩你冰凉的脊骨
先知，也许正是你的呼唤淹没了我
预言之时来临了，自然之神已经降生
他将是一位智者，袒护你们绵绵的厄运
土地啊原来你就是时间造就的宇宙智者
袒护我们的命运啊，我们祈祷着歌唱
痛苦的时刻已经来临，天空漂满尸骸
黑夜升起，淹盖夜空星辰的光辉
这个夜晚是属于你们的
我不是女人，也不再属于男人
苦难一遍遍开始 泪水永无止境
这道路已经提前栽种了另一个季节的风景
在道路的另一头，在时间的对面
有等待灵魂升腾或幻灭的选择
在痛苦挣扎之前灵魂已离你远去
注视着流淌希望流淌黄金的洞穴
把血滴尽！伴随着你的咒语之声
在噼啪燃烧的火光中血流汩汩如黄金之水
四、西部神话
最初的神话从大海诞生太阳的儿子和女儿
踏着礁石踏碎浪花仰面朝我们走来
带着魔力带着诱惑隐藏真诚的目光
天空是蓝色的肌体，浮云裸露无余
把视线移向荧光闪亮的剑尖
你的目光是邪恶的武器焚烧着顽石
在飞离了高高的山顶之后你遗忘了嘱咐
看云层下的翅膀被海水淋湿你很得意
你开始欣赏自己 接近太阳的光环
一阵眩晕之后，意志与骄傲同时落下
卸下一生的光辉你提前走入海中
捕获海水吞噬的阴魂 企图逃离
你异常温怒，你的祭坛被异族践踏
你安顿好食物，然后脱光衣服开始舞蹈
在辉煌的瞬间一举完成屠杀的祭礼
将白骨和鲜血作为祭品 显现真灵
那些绵绵的誓言是一种诱惑
诱惑你奉献金色的苹果奉献少女的隐秘
为自身孕育的美所迷惑 倾吐真情
天国的钟声召唤着你又感动着你
五、南部梦幻
站在高高的雪山下站在紫红的人群中间
挥手召唤太阳如金鸟燃烧的翅膀
白云匆匆飘逝，旷野泪迹斑斑
用鸟的羽毛编织大地装饰自己的皮肤
在阳光中头颅和血管被染成紫色
飞天的神女叩响来自天外的编钟
鲜红的记忆冉冉盛开，一轮渡金的笑容
匆匆的白马驮回恩典驮着蚕女向西而去
滋生大片的桑林吐泻绵绵的情丝
思绪是剪不断了，从此唯有亘古的相思
南部女神！！
你丰隆的双乳诱惑着我又渴望着我
你流淌的眼泪淋湿着我也淹没着我
回首抖落浓雾般的愁绪，流星如雨降落
人间干涸的希望再一次被大鸟托起
南部高原起伏着山峦踽踽的猛虎
南部河流蜿蜒着三月百结的哀愁
在南部，远古的回声依稀如梦
为最初的欲望岩石纷纷耸立
地下的欲火焚烧着沙漠之泉
我们匍匐着高昂着一路向南
眺望远方，漫漫的浓雾上升
炎火依然不息，血液更加鲜艳
雕琢的额头片片撕裂着愤怒的深渊
把牙齿涂黑，咀嚼刀刃上锈迹斑斑的历史
用颅骨作酱，让火烧得更旺
你的髋骨是太阳辉煌的祭品
肆意地奉献着泪痕
九头雄蛇喷吐斑斓的芯子这斑斓的诱惑
在渐渐隐去的月光中觅食少女的酥心
在废墟之上在一片遥遥的古城堡
在烈火中新的太阳诞生了血红的太阳啊
燃遍雪野燃遍空灵熔炼骨髓不灭的年轮
2020.10.28·芒市
作者简介：赵家福，男，阿昌族，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职业学院原副院长，基础医学院教授，阿昌族乡土文化学者。出版论文集《桑梓耕耘》，出版诗歌集《高原风魂》，网络笔名：芯若芷水，工木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