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瓞绵延

看见
创建于2018-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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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溪,是我的故乡,是所有海溪人的故乡。就算是成了嫁出去的女儿,也把绵延不尽的情思真诚地投注在了这一方经历了贫穷而安乐的土地之上,不仅仅是童年生活的点滴觉知而深厚积淀出来的习性,更有生而为人即呼吸着的粗朴敦诚而真率纯净的空气,这是乡土馈赠我们的血气。

  每一次回海溪,总会去一趟学校,寻找那口四方又深广的井。陈新华老师有些犹豫了,说,应该在这里吧。朱秋华老师急了,快走几步,在一个点上站住,跺着脚下的土地,说,在这儿!急切又大声。我们笑了,踏实了,在那儿呢。

      在哪儿呢?四顾,背靠龙须洞山脉的西教学楼,紧依海之溪水脉的北教学楼,旗杆高矗,蓝天下,国旗飘扬,刻石为铭“感恩”二字,与南边200米跑道上热烈呼应出一片橙红年代。我知道,这是如今学校里370个孩子的天地,那个谁都能在井边高甩出“篮球桶”准确扣住清冽井水而大呼小叫的年代已成了过去。未来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归根结底,是他们的。

  海溪的朱氏宗祠巍峨壮丽,气象万千。东立胜非像,南偎海溪水,西护老樟树,北卫新丘田。海溪大姓朱,宗枝繁茂,瓜瓞绵延。原就有“朱家祠堂”,是一个标志性的地点,在海溪人日常生活的口谈里频频出现,现更有“朱氏宗祠”,成一方文化性的标志,是所有外出打拼的海溪人魂牵梦绕的心之归处。

      归来吧,常回家看看。每逢周末,一楼的鹤山书院如期活动,《论语》学而,仁义承之,50个留守儿童的品行滋养,一片海溪乡土的精神相传。

  如果说,朱氏宗祠的修建是朱梦球老先生呕心沥血的杰作,那么,鹤山书院的兴复就是黄和平校长殚精竭虑的笔墨了。众多品高乡贤和热心人士的帮衬自然也功不可没,没有他们两位亲力亲为身体力行,恐怕也是有些悬哪。因了“坚持”二字,因了“使命”二字,因了“承续”二字,因了“热爱”二字。乡土情深,血泪流淌。

  海溪颂歌,作词作曲黄樟树,方音演唱,二胡配奏还是黄樟树。嗓音清亮,朴实无华,乐章复沓,原味本色。

  尤其是山歌绕耳之际,怎一个微微笑的温暖啊!洗菜心?歌名听听就已醉倒在小时候的梦里了,何况任性高歌着的是70高龄的我们老同学国程的老母亲呢?何况投入拉奏着的是眉眼似曾相识莫名亲切的儿时伙伴呢?

  过去的山歌,现今的颂歌,都是父老乡亲内心流淌着的海溪水呀,绵延万年。缘起何时?缘落无时。缘起何地?缘落此地,这一块山壑小丘陵,涧成海溪地。

    

  我们继续追溯历史,寻访故土的根。

      在石垟巷,有老樟树作证,有祖居地为凭。朱姓一老人,乐呵呵地接待了我们,指着这屋檐,重复着爷爷的爷爷的话,这是胜非公的太公头住过的地方,那是胜非公的后代秀出拔萃的旗杆。“现在就我们两老住在这里,儿孙都考上大学了,在杭州,宁波,都有哩。”黝黑的面庞绽开了自豪的笑声。

  我们低头,数着脚下的石子路,感慨时光荏苒,岁月绵延,血脉流转的力量。

  我们昂首,数着顶上的叶子果,喟叹青藤攀缘,枝条刚强,生命秋成的舒朗。

  瓜瓞绵延,代代相传。

   海溪在哪里?海溪村在哪里?

      有一个担卖郎挑着一货担,在东江口问,海溪到了没有?快了,就在前面,不远。

      到了黄化垟,问,海溪到了没有啊?到了,这就是海溪。

      到了西园,问,海溪到了没有啊?到了,这就是海溪。

      到了上新屋,问,海溪到了没有啊?到了,这就是海溪。

       到了正教寺下,问,海溪到了没有啊?到了,这就是海溪。

        到了花园店,问,海溪到了没有啊?到了,这就是海溪。

       到了三大门脚,问,海溪到了没有啊?到了,这就是海溪。

……到了马落背,问,海溪到了没有啊?到了,这就是海溪……

      担卖郎坐叹,海溪是走不到尽头的,真大啊。

  所以,海溪的很多老房子里,还住着很多老人家,他们还在守候着很多老物件,简单又纯粹地生存在老时光里。没什么不好的,年轻的人才会兴冲冲地去向前方,在陌生的国度里寻找生活的不一样。年长了,总归还是回到生他养他的土地上,怡然守护生命最本真的姿态,安然老去,已至撒手人寰。

  只是,这柱础,是哪一个有力的臂膀挥舞着铁锤和钻刀花费多少工夫而锤炼出来的呢?

  这门环,多少齿多少次被轻轻扣响?多少归人多少过客进出过这门槛?

  这凤鸟,多少年多少时光目睹这屋子多少男子女儿多少婚丧嫁娶的动人演绎?

  这石级,多少鞋底多少轻重的触碰传递了多少父母子女的恩怨悲欢?

  李家大院的那场大火,依然熊熊燃烧着,在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读初二的燕葱只能够抢救出一个木桌屉,一本书里夹着几块上学用的学费。

  风斗的摇柄上,留有用军或爱民摸过泥巴的小手乌黑的手印呢?被风吹走了吗?为什么迎风自得的还有这满园的杂草丛生?时间这妖魔,果真就这样剥夺走李峰蹒跚学步时母亲欢快逗引的“咯咯”笑声了吗?

  秋天明净的阳光却不忍拂却滴雨檐瓦的精致和二楼阑干的平和。

  残垣断壁空去,绿意葱茏自来。

  窗外天地任阔,不息乃大自在。

  我来了,踏过这荒草迷离,泥墙斑驳。

  我走了,带走这谷粒饱满,乡井水清。

  带得走吗?能不走吗?日久年深啊,这片天地,这方水土,是我的童年呼吸着的空气,是你的青年奔跑着的路径。你我都在,故土自在,你我逝离,恐怕无人再相应答了!因为他,他们,年轻的那群人啊,那群人的心,总是很早地很早地,就飞去了前方的都市。

       愿,落地,归根。瓜瓞绵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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