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点点
——张腾老师文章分享
张腾 东阳市新星班成员,东阳市飘萍小学教师。曾获2021年东阳市中小学新教师培训优秀学员,东阳市道德与法治基本功比赛一等奖,东阳市“双减”叙事现场赛一等奖,执教市级公开课《父亲、树林和鸟》。
下文是张腾老师阅读毕飞宇《小说课》后的读后感。
“我”与阐释的力量——读《小说课》有感
一、“我”的在场与阅读的独特性
文学解读,可以有不同的出发点,也可以有不同的参照。
读《小说课》,我发现有一个词是贯穿始终的,就是“我”这个字。如果是所谓的“文本解读或是文学评论”,以理性自居,以真理自居的解读和评论,是避免用这个“我”的,因为真理是不分你我的,是要超越“我”的。可是毕飞宇却反其道而行之,处处强调“我”的存在。说到关键处,他要强调一句“在我看来”;行到疑问处,他要说“我要提个问题”。就是下评语,做判断,他都是那么坚定说出“我”的观点。比如谈《促织》,他说:“可在我的眼里,《促织》是一部伟大的史诗,作者所呈现出来的艺术才华足以和写《离骚》的屈原、写‘三史’的杜甫、写《红楼梦》的曹雪芹相比肩。我愿意发誓,我这样说是冷静而克制的。”(见《小说课》第 5 页)甚至谈阅读,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说“我”:“阅读是必须的,但我不想读太多的书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年头书太多。读的快,忘的更快,这样的游戏还有什么意思?我调整了一下我的心态,决定回头,再做一次学生。——我的意思是,用‘做学生’去面对自己想读的书。大概从前年开始,我每年只读有限的几本书,慢慢地读,尽我的可能把它读透。我不想自夸,但我还是要说,在读小说方面,我已经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读者了。”(见《小说课》第 190 页)一连又是九个“我”字,还有一个“自己”。毕飞宇知道一部小说或是一个文本,要赋予其新的生命,必依赖读者的阅读与阐释。在他看来,“阅读小说和研究小说,从来就不是为了印证作者,相反,好作品的价值在激励想象,在激励认知。仅仅在这个意义上说,杰出的文本是大于作家的。读者的阅读超越了作家,是读者的福,更是作者的福。”(见《小说课》第 55 页)文学经典是在一代又一代读者的阅读与阐释中形成的,没有阅读没有阐释,文本就没有生命。而毕飞宇也许想要告诉我们的是他阅读与阐释的独特性,同时也在暗示独特阐释的重要意义。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这是“我”的阅读,“我”的看法,“我”的阐释。
二、阐释的力量
阐释,是一个需要特别谨慎使用的词,阐释是有限的,也是无限的,仿佛永远摇摆于过与不及之间。
毕飞宇的《小说课》其实传达了一点:学会对小说本身的尊重。毕飞宇是写小说的,知道写小说的难,他更知道:“对许多人来说,因为有了足够的生活积累,他拿起了笔。我正好相反,我的人生极度苍白,我是依仗着阅读和写作才弄明白一些事情的。”(见《小说课》扉页)对小说,他说看的很重,重得像命,也“看的很轻”,像玩具,“在摩挲,一遍又一遍”,有哲思,也有乐趣。基于这样的态度,他面对他要评的小说,确实是倾注了十分的尊重和难得的用心。在我看来,他对文学文本的阐释,有着别样的力量。这里多说一句,我们要成为一个好的文本解读者或是文学评论者,自己就应该成为一个“作家”,至少,试着去成为一个写作者。
毕飞宇阐释小说有一种发现的力量。小说的价值因其个性而存在,个性越独特,价值越大。读小说,必有理解之考验,小说的意义不是确定的,多比喻,多暗示,含混与多义是开放性的,呼唤的是想象,期待的是共鸣。在他的分析中,我们常可看到他的指点,比如他谈鲁迅的《故乡》中的杨二嫂,谈杨二嫂的绰号“圆规”(见《小说课》第 100-102 页),毕飞宇对这个词的分析指向了认知,也指向了审美,其揭示的社会与历史背景、其蕴涵的反讽力量,其引发的审美乐趣,我敢说,十有八九是鲁迅难以料到的。“言语的存在,永远只为指向言语间的关系范围:各种关系投射的空间,一经划定,便折叠、合拢,再非现在所在。”文本的词句像一张网,构成的是关系,而关系决定了意义。一个好的阐释者,要进入文本,应该特别关注文本所建立的关系,要身临其境,在看似不变的文本中,看到作品中的关系是动态的,是生成的,不断变化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作品才有可能趋向未来,向未来敞开,拥有新的生命。而一个用心的阐释者,就是要以自己的阐释与发现,去激活作品的生成因子,让作品处于不断的生成过程中,产生新的力量。
毕飞宇阐释小说有把读者拉向小说的力量。毕飞宇论小说,不草率,不故弄玄虚。读他对小说的分析与阐释,会有一种冲动,想像他一样,去读小说,去重读小说,去发现小说的种种妙处。他对《项链》的解读,独特,深刻,他的改写的尝试与提出的十个问题令人深思,他的分析与我读到的法国人所写的对《项链》的解读视角很不一样,也大大超越了国内的意识形态化的阐释。其对《项链》的“‘文明的’悲剧”判断,对于法国批评者而言,应该说是一种具有发现性的阐发,读到此处,有一种放下毕飞宇的《小说课》,去看原文小说的强烈愿望。
总的来说,读了《小说课》,我看到了小说家毕飞宇的另一面,除了他非凡的叙事能力,冷冷的幽默、对语言与美的极度敏感,更看到了他作为批评家的清醒与理性,感受到了他逻辑的力量和批判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