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魏书》,有趣! 

蜀水巴人
创建于2023-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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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魏书》,其中三位女性的传记透过文字,居然充满了画面的即视感。这种自带“蒙太奇”的传记,读起来一点儿也不枯燥乏味,而是有趣的紧。     

     先看第一位:《文成文明皇后冯氏传》,有魏一代,最出名的女主冯太后。她出身于北燕王室,征伐之主拓跋焘灭掉北燕后,冯太后作为战利品充入掖庭为奴。幸亏,拓跋焘左昭仪是她姑姑,在姑姑的照料和“牵线”之下,十四岁的冯太后成了文成帝拓跋濬的贵人,而后又被立为皇后。文成帝在短短的二十六年人生中,击败柔然,下诏开凿云冈石窟。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的冯太后,却显示出了与其年纪并不完全相符的大政治家的成熟。《魏书》侃侃而言:“太后密定大计,诛浑(权臣丞相乙浑),遂临朝听政。”文成帝长子拓跋弘(是为献文帝)虽然由冯太后一手带大,但是,因为“太后行不正,内宠李弈,显祖(献文帝)因事诛之,太后不得意。”于是,“显祖暴崩,时言太后为之也。”史官于此毫不隐讳,二虎相争的结果,献文帝亡于冯太后手中。随之继位的高祖孝文帝拓跋宏,尊冯太后为太皇太后。因其年幼,冯太后“临朝听政”--至此,辅佐一代帝君、抚养两代国君、两度临朝听政执掌天下十五年的冯太后,迎来了自己最为高光的时刻。谁能够想到,一个曾经至轻至贱的奴婢,居然会有这般改写了历史的作为,有趣!

      《文成文明皇后冯氏传》中,勾勒了许多颇见真性情的有趣细节。冯太后携孝文帝在灵泉池大宴群臣,欢度自己的生日。觥筹交错喝得尽兴,太后令赴宴者不要拘束,且歌且舞。孝文帝欣然应命,“高祖(孝文帝)帅群臣上寿,太后忻然作歌,帝亦和歌。”沉浸在“祖孙同乐”的氛围之中,不知道此刻的冯太后想到了什么?也许,她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故国北燕,所以她在执掌朝政之后,敕令在龙城(今辽宁辽阳)建造“思燕佛图”;也许,她想起了英年早逝的夫君拓跋濬,他下令开凿的云冈石窟正在成为宏伟的佛国,而颁诏之人却魂魄何在!

       堂皇正史,冯太后还留下了一个“太后与御厨”的故事。“宰人昏而进粥,有蝘蜒在焉,后举匕得之。高祖侍侧,大怒,将加极罚,太后笑而释之。”“宰人”保住了脑袋,他应该感谢冯太后早年曾经的经历--一个随时有可能丢掉脑袋的奴婢,当她贵为太后之际的“推恩”,大约源之于少时屈辱的磨难。

       史官撰写冯太后传,扬善而显恶,令人感佩。“(太后)自以过失,惧人议己,小有疑忌,便见诛勠。迄后之崩,高祖(孝文帝)不知所生。”这一段文字,实在是埋下了一个惊天的伏笔:孝文帝元宏不知道自己生母为谁,只知道自己由祖母冯太后抚育成人。后代史家研究,判断孝文帝有可能是冯太后情人李弈的儿子--可是,此论又缺乏相应的史证,有趣。

        再看第二位,《孝文幽皇后冯氏传》,传主为冯太后亲侄女冯润,其父亲是冯太后哥哥冯熙,孝文帝第二位皇后。冯润能够成为皇后,像极了当年冯昭仪帮助冯太后,同样是一个有趣的事情。“文明太皇太后欲家世贵宠,乃简熙二女俱入掖庭。”按辈分来讲,冯润是孝文帝的表姑,但因为“后有姿媚,偏见爱幸。”“表姑”曾经因为有病,被冯太后送回娘家,居然出家为尼。一直到 冯太后过世,孝文帝“服终”,元宏始终惦记着这位“表姑”。痴情皇帝遇上美女,碰撞出了一段有趣的北魏情史。

        史官同样没有给冯润保留情面,直书其“始以疾归,颇有失德之闻”。回娘家“出家”的冯润,并不安分,悄悄地就给孝文帝戴上了绿帽子。回归皇宫之后,因为“高祖(孝文帝)频岁南征,后遂于中官高菩萨私乱。”耐不住寂寞的冯润“继承”了姑姑冯太后的“花心”,却全无姑姑那般权谋和政治强人的手腕,一味凭借着皇后的地位蛮干。先是逼迫寡居的孝文帝妹妹彭城公主下嫁自己的弟弟冯夙,接着欲火攻心,“与母常氏求托女巫,祷厌高祖疾不起。”终于,彭城公主面见孝文帝告发,孝文帝秘密抓捕高菩萨等人,遂真相大白,北魏宫廷曾经和畅欢美的琴瑟和谐一去不返。

      最为有趣的情节,出现在孝文帝抱病夜审冯润之时。元宏先让高菩萨等人供述,后令皇后自述。冯润“泣谢”后提出“密启”--要和皇帝说悄悄话。孝文帝只留下一个身边人白整,冯润仍不放心。“高祖(孝文帝)乃以绵坚塞整耳,自小语呼整再三,无所应,乃令后言。”又是棉花塞耳,又是小声再呼,孝文帝这番折腾,不能不让人失笑。虽然他对着两位弟弟说了狠话:“昔是汝嫂,今乃他人,此老妪乃欲白刃插我肋上。”“白刃插我肋上”--真正痛彻心肺之语!尽管如此,孝文帝对冯润的处置还是打入冷宫。直至自己病危之时,担心“久乖阴德,自绝于天”的皇后,“恐成汉末故事”,才不得不下诏赐死,却仍然不忘叮嘱“殡以后礼”。读《魏书》读至孝文帝对待冯润,时时处处都能够感受到一代英主的矛盾心理:愤恨、犹豫、困惑与怜爱的相间杂糅。他给两位弟弟解释:“冯家女不能复相废逐,汝等勿谓吾犹有情也。”曾受大恩于祖母冯太后,理由虽然“充分”,但是,“勿谓吾犹有情”出卖了孝文帝的心迹--直到生命的尽头,他都深爱着冯润,如此情种,即便拿今天的眼光来看,也是一个极为有趣的现象。

       第三位出场的女子,《宣武灵皇后胡氏传》。胡氏在正史中并没有名字,但又有书称其为胡承华、胡仙真。此女成为宣武帝元恪(孝文帝元宏次子)的嫔妃,全凭她的姑姑--北魏进入宫廷成就一番气候之女,没有一个厉害的姑姑又怎么能行,这本身就是一个有趣的事情!胡氏的姑姑是个尼姑(北魏帝后多奉佛法,僧尼之类容易出入宫掖),《魏书》称她“颇能讲道,入讲禁中,积数岁”,利用讲道的机会,她“讽左右称后姿行”,让宫里面的人四处宣传她侄女胡氏的美貌德行。天长日久,元恪“乃召入掖庭为承华世妇(“承华世妇”是北魏设置的妃嫔名号,胡承华所谓的名字由此而来)”,生下太子孝明帝元诩。元恪崩后,胡氏被尊为皇太后,“临朝听政”,一如当年的冯太后。其间虽然曾被幽禁,失去权势,但又成功翻盘,再度“复临朝”,二次听政,又与冯太后相似。冯太后--胡太后,如影随形,有趣。

     《魏书》记述胡氏,亦文亦武。有一次,胡氏“幸西林园法流堂,命侍臣射。又自射针孔,中之,大悦。”再一次,胡氏带着儿子孝明帝元诩宴群臣于华林园,令王公以下各赋七言诗。元诩与胡氏出口成章。不过,胡氏最出名的诗作,据说是她写作的《杨白花歌》。杨白花是孝文帝时猛将杨大眼之子,也是胡氏众多男宠中的一位。杨大眼在荆州任上去世后,杨白花和弟弟带着杨大眼尸身叛逃南朝梁武帝萧衍麾下。感愤之际,胡氏吟下《杨白花歌》:“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秋去春还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里。”词藻并不华丽,但感情却分外真挚,假如不明就里,谁又能够想到这竟是一位临朝听政的政治家所为?有趣。

       在“妇德私行”方面,冯太后、冯润和胡氏,虽然都有瑕疵,可是,史官对于胡氏的谴责,却出奇地严厉:“朝政疏缓,汙乱宫掖,宣淫于朝,为四方所厌秽。文武解体,所在乱逆,土崩鱼烂,由于此矣。”最终,孝明帝元诩“仓卒之崩(一说经胡氏授意被其男宠毒死)”,胡氏上演了一出“皇女”即位的闹剧后,胡氏与幼主被叛将尔朱荣沉入滔滔黄河之中。曾经一统整个北方的强势北魏,就此分裂,裂变而成东魏和西魏。

        冯太后文韬武略,一举将北魏带上巅峰,终成一代女杰。幽皇后恃宠而骄,全无政见仅仅陶醉于偷欢,虽然可悲,却幸而遇上了“情种皇帝”。他们帝后之间的缠绵纠葛,像极了凡人家事里的情感冲突,字里行间蕴含着烟火气息。而胡太后,生逢王朝末世,却一味效法(不管她有意无意)冯太后,终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成为“北魏三女”中死的最为惨烈之人。

       而这三位女性,全与孝文帝元宏有关:一位是其祖母,一位是其妻子,一位是其儿媳妇--细细品味,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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