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灵丘县大南山,出门远眺,四周皆山。故乡的四季分明,山区里的大自然总在不同的季节,慷慨地给乡亲们提供丰富的野味补偿。
记得小时候,杨树曾经是家乡植树造林大力发展的树种,因为它生存能力极强,成材周期短,在家乡的大路边、田埂旁、房前屋后,只要是有土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
春天来了,当杨树叶子还没长出来的时候,杨树花便率先开放了。被家乡人称为“杨毛穗”的杨树花与桃花、杏花、梨花等其它树的花相比,实在是不起眼,甚至很难让人相信它是一种花,跟一条条毛毛虫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每年的春天,“杨毛穗”总是这样如期而至。在人们不经意间,撒满路边,撒满庭院。颜色浅褐,像毛毛虫又像谷穗一样的“杨毛穗”,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像踩在地毯上一样无比惬意。那时,父母经常会捡很多“杨毛穗”,回家洗干净,用开水炸熟,晾凉以后,可以切碎做莜面饺馅,还可以调凉菜……那种原生态香味,现在的蔬菜是无与伦比的。
春天的杨树花好吃,春天的杨树叶照样鲜美。
当春风吹展了杨树上的片片嫩叶,而树叶还没发出沙沙之响时,母亲便带着姐姐去捋杨叶。那时的杨叶黄绿黄绿的,当风儿能吹响叶子时,杨叶便老得不能吃了。母亲把捋下的杨叶用开水煮软了,再用冷水反复浸泡到苦味淡了,然后用腌酸菜的浆调着吃,美其名曰“杨叶酸菜”,那清淡酸爽的味道让人百吃不厌。
夏天,对孩子们最有吸引力的野味要数桑葚了。“红的酸,黑的甜……叫声鸟儿莫吃尽,留于孩儿作点心。”记忆中的歌依旧那么生动……
小时候,我家的附近有一棵桑树,每年三月开花,四月便结满了青绿的小豆子,还尚未成熟,我们这群孩子就忍不住胡乱摘几颗,放进嘴里,只是满嘴的涩,无奈眼巴巴离开。当桑葚的颜色由青绿变成紫红色或黑色时,才算熟透,此时,可以毫不客气抓一把放进嘴里,红的酸,黑的甜,酸酸甜甜,顿时觉得再也没有什么零食能胜过它了。
树高处的桑葚,人是摘不到的,只好留给馋嘴的鸟儿了。陆陆续续,三两只小鸟也忍不住停在树梢,用喙轻轻啄几下,便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下了,最后还张张嘴巴,大概是跟我们这群孩子一样还意犹未尽呢吧?
直到某天,在菜市场的水果摊上,我撇见了它们熟悉的身影,模样差不多,只是果实更大,全是熟透的诱人的黑色。买回家尝了一些,却发现,只有单纯的甜味,余留在心中的甜蜜也大不如前了……
秋天,家乡的野味更是数不胜数。初秋季节,家乡的雨水多,林间地头经常会冒出许多野蘑菇。乡亲们都有一双辨别蘑菇好坏的火眼金睛,哪些蘑菇能吃,哪些蘑菇不能吃,一眼就能识别出来。父母采蘑菇时,我是他们的得力小助手,用不了多大功夫,便把篮子采得满满的。回家后,小心倒出娇嫩的蘑菇,仔细剔去根底部的杂草和泥土,轻轻涮洗干净,可以炒着吃,也可以炖成汤喝。母亲喜欢把野蘑菇炖成汤,当母亲炖熟一锅鲜美的蘑菇汤时,连我家的庭院都飘满了浓浓的香味,吃口煎饼喝口汤,幸福的味道弥漫全身每一个毛孔。
下连霪雨的天气,还有一种跟野蘑菇相似的野生菌类更让人求之不得,家乡人称作“马皮泡”。在蒙蒙细雨中,撑一把伞,去山坡上草木丛生的地方寻找,眼前会突然冒出一个或几个嫩白色的球体,这就是“马皮泡”。有经验的乡亲不急于去采,而是在它旁边站一会儿,会观赏到“马皮泡”像吹气球一样生长的情景。“马皮泡”有大有小,最小的像乒乓球大小,最大的能比得上一个篮球那么大,端在手心上掂一掂,很轻很轻;它的表皮也很嫩,让你感觉轻轻一碰就可能会塌陷,用鼻子凑近一闻,就可以闻到它散发着菌子的清香味。它的吃法更简单,剥成块状,在开水锅里稍煮片刻,捞出后,控控水,撒上少量的食盐即可食用,异香难当,极具风味!
冬天是一年四季最萧条的季节,故乡的野味也少了许多,但这个季节是乡亲们最消闲的日子,常常会想方设法找野味。我会跟着大人们上山打野鸡,套石鸡;领着土狗逮野兔。那个时候,平常很难吃上猪肉的乡亲们,倒能吃上几顿野兔肉或野鸡肉解馋,我现在想起来都禁不住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