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双龙巷存留的千年时光(二)

流浪
创建于2023-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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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白居易的《和春深二十首》

    何处春深好,春深博弈家。一先争破眼,六聚斗成花。鼓应投壶马,兵冲象戏车。弹棋局上事,最妙是长斜。

    双龙巷墙壁上的玲珑棋局之千层宝阁式。

    《世本·作篇》记载:“尧造围棋,丹朱善之”。围棋自尧起源,融艺术、智慧、易理、谋略、趣味于一体,是世界最古老的棋类运动之一。局上闲争战, 人间任是非。空叫禾樵客, 烂柯不知归。宋代朱熹的《游烂柯山》道出了围棋的魅力。

    从“尧造围棋”到“通国之善弈者”弈秋,这一堪称与中华五千年文明史同步的国粹,在历代皇帝的偏爱和大力提倡下,到宋代进入了空前繁荣时期,上至皇帝、士大夫,下至市井百姓,莫不对围棋钟爱有加。宋太祖赵匡胤是一位传奇人物,也是一位围棋高手。宋太宗赵光义,一生嗜好围棋,精研围棋,而且倡导围棋。到了宋徽宗更是对围棋痴迷其中,并且造诣颇深。

    上有所好,下必甚之。围棋在宋代成了一种风尚,一种雅趣,无论是文人士大夫还是附庸风雅之辈,都争相效仿,以下棋、观棋、论棋为乐。一时间,皇宫大内、勾栏瓦市、茶楼酒肆、寻常巷陌,棋局随处可见。

    遥想千年前,双龙巷中摆下了棋盘,三五好友相聚,抑或是一群棋迷聚集,开始一场精彩的对弈。那时的小巷中,没有如今的高科技和先进设备,但却有着人类最基本的智慧和创造力。他们的对弈或许已经不再是为了胜负,而是一种生活的态度和文化的传承。小巷中,围观之人或许没有高谈阔论,但却有着真挚的情感和深厚的友谊。旁观之人或许没有名利和财富,但却有着纯真和善良的心灵。这是一幅多么美好而又溢满历史感的画面!

    千年前的小巷,也许还有一位孤独的棋手,他也在小巷的角落摆下了一张棋盘,与自己对弈。那时的小巷里,或许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只有安静的街景和棋子落盘的声音。他也许是一介平民,也许是一位贵族或王公。他或许也不是为了比赛或展示技艺,而是为了寻找一份心灵的宁静和思考的空间。他在棋盘上思考着人生,或许是自己的命运,或许是国家的兴衰,或许是世界的未来。更或许是在等待千年后的有缘人。

    千年后的今天,我们或许也可以成为那个孤独的棋手。在这小巷里摆下棋盘,与自己对话,思考人生的意义。这或许会是一种孤独的享受,但也是另一种思考人生的方式。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我们往往被各种琐事和压力包围,很难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与自己对弈,和自己对话,感受生活的美好,找到内心深处的宁静,遇见真正的自己。

    棋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欧阳修《梦中作》

    欧阳修,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六个一:藏书一万卷,金石遗文一千,琴一张,棋一局,酒一壶,醉翁一人。

    欧阳修的这首诗,恐怕是诗词史上写得最出彩的以梦为题材的诗了。他因支持范仲淹主政的庆历新政而被贬到颍州。此时,他已经对变幻莫测、风波险恶的政途感到畏惧,无奈,于是写下此诗表达自己苦闷的心情。这首诗,写梦中的美景,环境十分清幽空旷。最后两句来表现世事的变幻莫测,有超然物外之感。

    下了一局棋,竟发现世上已经换了人间,也不知过去多少年了;借酒浇愁酒已尽,更无法排遣浓浓的思乡情。借一个传说故事喻世事变迁。梁代任昉在《述异记》中说:晋时王质入山采樵,见二童子对弈,就置斧旁观。童子给王质一个像枣核似的东西,他含在嘴里,就不觉得饥饿。等一盘棋结束,童子催他回去,王质一看,自己的斧柄也已经朽烂。回家后,亲故都已去世,早已换了人间。这句反映了作者超脱人世之想。末句写酒兴意阑,思家之念油然而生,表明诗人虽想超脱,毕竟不能忘情于人世。欧阳修这首诗其实反映的是他在现实生活中的某种心理冲突,当时他被贬在颍州做一个小官,郁郁不得志,于是就产生了不想再当官的念头,然而当时的他毕竟还年轻,满怀抱负还不曾施展呢,所以又不甘就此放弃,于是就在这种矛盾、复杂的心理背景下,心有所动,灵光照耀,挥笔写下了这首诗。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赵师秀《约客》

    诗题“约客”,是等待棋友赴约的意思。诗人在等待棋友的过程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夜雨一点一滴地落下,但是朋友始终没有出现,于是诗人在不断希望与不断失望交替出现的心态下,写下了这首耐人寻味的诗,短短四句意境不凡。

    此诗是写深夜候人不至,其特定时间是黄梅时节,江南五月的夏夜。室外,雨声淅沥,飘洒在夜色笼罩下的田野、池塘、青草之中,簌簌瑟瑟的雨声伴随着野草水塘中的蛙鸣,交织回环,响成一片。这是室外情形。而室内,诗人独坐灯下,久久等人不至,用手轻轻地敲击着棋子,借以排遣内心的无聊和寂寞。

    明净自然,是此诗的妙境所在。“黄梅时节家家雨”,是当时当地极常见的情景,而“家家雨”又含而不露地暗示出了雨水绵绵,并借以为下面写人的悠闲作衬托。“青草池塘处处蛙”,写外景,是对氛围的渲染,既有了雨水涟涟,又复有蛙声不断。这种连成一片的交响,除了对江南夏夜环境描写之外,更重要的是与室内人的孤寂清静形成反差和对比。这是一层意思,以自然的繁响交织衬托比较人的清静寂寥,表现出客人爽约未至时自己的思念和无端意绪。

    进而一层的意思,既与前相连,有复进一步之意,又有回转相反之势。“有约不来过夜半”,客人原相约好要来的,一同排遣这寂长的夏夜:一方面是夜雨霏霏,一方面是促膝对弈,岂不悠然乐哉!但客人爽约未至,这在失望之余却更增寂寥,为此只有“闲敲棋子落灯花”。“闲敲棋子落灯花”只是描写了诗人一个小小的动态,然而在这个动态中,非常细腻地勾勒出诗人期望又失落的心情,真可谓是细致入微,精妙之极。宋时诗人陈与义《夜雨》诗:“棋局可观浮世理,灯花应为好诗开。”足见这是一个超逸淡然、充满诗意的境界。表象意在表现诗人的寂寥,但更深层的趣味在于揭示一种悠然自乐的意境,作者从这种淡然落寞之中体会到一种悠然的生活情调。

    在雨声、蛙声绵延的深夜时分,在漫长的等待时光里,诗人被低落、失落、焦虑、苦闷的情绪裹挟。他想从这种情绪中脱离出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油灯。那未充分燃烧的灯芯就像一朵花的形状一样,在灯光闪烁中悄无声息地掉落。漫长的等候中百无聊赖之时,既然对弈不成,诗人才会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棋盘上的棋子。这样单调的一个动作,被诗人重复地做着,像是有意要弄出一点声响去打破沉寂,冲淡失落,跳出被失落情绪挟裹的圈子。静静地敲着棋子,看着满桌的灯花,想着友人久等不至,诗人的心绪却于这一刻脱离了等待,陶醉于眼前之景并融入其中,寻找到了独得之乐。

    诗人在这漫长的雨夜里除了不确定结果的等待之外,真的一无所获吗?这并不见得。诗人在这个节奏均匀、气氛平静的雨夜等待客人到来,约客不至,却在心中等到了安静,也等到了诗人平时未曾注意到的雨声、蛙声。诗人暂时不去留心客人是否敲响自己的家门,却听到了雨声与蛙声,这或许也是诗人对这种缺憾的弥补,这不就是诗人的意外收获吗?

    诗人最终从等待棋友的终极目标中解脱出来,亲近身边的大自然,并融入到大自然的声音和色彩中。大自然多少可以给等待的寂寞带来一些色彩,给心中的惆怅注入清新的空气,诗人一定是感谢自然的,他笔下的自然不也是那样富有情感色彩吗?

    生活里,总有一场相遇,隔着茫茫人海,穿过世俗纷扰,带着疼和暖奔赴而来,温柔地牵住我们,借一个微小的支点把记忆涂抹得五颜六色,教你温柔,促你成长,许你珍惜。遇见,不必诧异,亦无需躲藏,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另一种方式的久别重逢,都是人生路上最美的风景。很多时候,静下心来,一定会遇见被思维定势遗忘了的事物。就如同诗人遇见爽约,遇见等待,遇见独得之乐。

    等风,等雨,等秋色,等花香四溢,等水袖轻舞,等淡泊宁静……

    有时的遇见,只需一瞬,可成永恒。

    往前走,“虬庐”“云螭居”赫然出现,这是赵匡胤和赵匡义两个皇帝在双龙巷的旧居。神话中,一般把没有生出角的小龙称为虬,“云螭”,是传说中龙的别称,故把他们的旧居称为“虬庐”“云螭居”。还有周边的双桂承欢院、状元居都被包装成为了高端民宿。价格也是飙升到了五星级。

    再往前走,看到了“千年一院 一院千年”的宋都文府。跨进去,一个闹中取静,乱中得安,古朴典雅的中式古朴小院映入眼帘。小院分三进,第一进:筑土为基,以木栏作篱,将正门高悬,院中植铁树、红枫、罗汉松,垒石为景,正中地上石刻百福,院中宽绰疏朗。第二进:凿地为池,叠石为山,水中植荷、睡莲,荷又名芙蓉,暂且叫芙蓉水榭吧。青砖灰瓦,写满岁月悠长;镂空花窗,见证时光流转。第三进:后花园,翠竹婆娑,清新自然。最外侧二楼为美人靠。月影临窗轻叩梦,清茶一盏醉斜阳。这里,藏匿着浪漫和温柔。

    其实,一花一叶,一草一木,心中有景,哪里都是万水千山;一朝一夕,一饭一蔬,手执烟火以谋生,心怀诗意以谋爱。一半烟火,一半诗意。

    好想有个小院,诗意地栖居。院里种几颗树,春暖花开,有芳菲烂漫,落英缤纷;夏日炎炎,有绿荫匝地,鸟语蝉鸣;秋月皎洁,有丹桂飘香,枫叶红遍;冬雪皑皑,有银装素裹,冰雕玉彻。一扇雕花的木窗前,绚丽的阳光顺着镂空细花纱窗帘溜进屋内,带着温暖的光芒照亮整个房间。纱窗的花纹在光晕的映照下,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影子暖暖地在书页上滑过,宛如一幅精美的扇罩。

    清闲无事,推窗赏景,坐卧随心,我心安恬,春夏秋冬,只闻花香,不谈喜悲。静静地浪费时光,翻一本书,沏一杯茶,燃一根烟,就这样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不紧不慢地老去。

    杨绛先生说:“一个干净的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不与世俗有染。而是内心深处有净土,灵魂由内而外通透,不违背良知和道义,有所为,有所不为。”

    走出双龙巷,走出繁华,也走出沧桑。但我一直都在,从不曾离开,回头,你也一直在,与时间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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