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微风吹过玉兰树

橡树
创建于2023-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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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夹在平江路和仓街之间、东西走向的一条小巷。其实,当年我家搬过去的时候,还不能称为“巷”,它只有坐北朝南半爿巷子,南半面呢,巷头有一家,巷尾也只有一户人家。其余都是菜地。所以,大约三百来米长(实长338米)的巷子,只有16个门牌号码。我家就住15号。紧靠仓街。

    虽说苏州这座城市发端于平江府,仓街与平江路同样古老,也曾有过辉煌的历史,但到了近代,仓街这一带已经没落为城市的下只角。曾经满谷满仓的“丰裕仓街”,到头来人称“饿煞仓街,胀煞马桶街(今人民路)”,就像巴比伦之类的,越古老越没落一样。

这条不起眼的小巷里,有四橦洋房。1号洋房鹤鸣堂,是沪上大亨黄金荣的管家康姓宅第,据说房子为黄金荣所赠。大前年2021年,一把大火毁了几间屋。4号(或者5号)洋房规模较1号大,进深可能有七八十米,系南洋华侨的置业。有消息说,九十年代末以不到一百万元的价格卖给了市政府,后来一度做过南京空军招待所(我不知道是否就是网上所说的孙维佳的洁园)。巷子中间还有一橦洋房,深藏于花园,外面看不到。第四橦就是15号。

                     1 号洋房的历史

15号楼大约建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彼时,此地应该更荒凉,何况仓街往东没多少路就出城了。房主怎么选了这么个地儿造房?

原来,那时,在上海某大学教书的三十来岁的富家子弟彭先生,出入舞厅时,结识了年轻漂亮的舞女张雪影。欲罢不能,彭先生不顾父母妻小的反对,携张私奔至苏州。彭后来受聘于东吴大学,于是就想造屋藏娇。选址时,特意请风水先生勘察了风水。风水先生说:你看啊,西南方向的定慧寺双塔就像两支笔,出文人的哦,风水宝地,就这块地好!那时的天际线很远、很远,能望见老远老远的地方。这块地确实不错,离东吴大学后门只有四、五百米,出入方便。

                  苏州定慧寺双塔今昔

    于是就有了15号卫浴齐全的两层小洋楼。

    许是对上海老家的怀念,彭先生在院子里也栽了一棵广玉兰(长绿乔木,夏天开花,又称夏玉兰。树皮可入药,名曰 厚朴);一蓬淡竹;靠窗还栽有一株蔷薇,沿着墙角一直往上爬。春天,蔷薇花开,一院子的幽香,大朵大朵的,鲜红鲜红的(我好像后来再没见过这样的蔷薇品种)。夏天,碗口大的白玉兰盛放,清甜馨香。微风吹过,树叶沙沙。

    应了风水先生的话,彭先生果真运气不错,没多久,就晋升为教授,薪资丰厚。两人世界,日子自是滋润。

     

                     初夏盛开的玉兰花

    六十年代初,当我家搬进这橦已有三家住户的院子时,彭先生早已变成了一张挂在墙上的照片:镜框里的彭先生西装革履,金丝边眼镜。风流倜傥。

    有人说,他病死的;有人说,被镇**压的。女主三缄其口,讳莫如深,邻居们也闭口不谈。政府倒也不难为没了生活来源的女主,让她到街道学习机绣,给出路,生产自救。房子呢,一半充了公,留一半给她自住和出租。

    有一段时间,女主靠收房租、变卖家私过日子。她没有生养,从她姐姐那里过继了一个女儿,还从常熟接来了自己的母亲。三个女人一个家。

    尽管彭先生人早已不在,按苏州人习惯,三家住户的大人们都称女主为彭师母,孩子们都叫她彭家姆妈。至于彭先生在上海的原配是否有过 一哭二闹三上吊,解放前的事,谁知道呢?

    我上小学时,一个星期天的上午,看见一辆三轮车停在了大门口,从车上走下一个身着绿色丝绸连衣裙的年轻女子,目不斜视,高跟鞋笃笃笃直奔彭家姆妈的房间。然后,“呯呯呯”猛敲门。只听得门开了,又“呯”的一下关了,再然后,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拍桌子、摔东西声。闹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绿裙女子摔门而出,坐上那辆一直在等候着的三轮车,怒气冲冲地回上海了。那是彭先生的大女儿。看她熟门熟路的样子,早先的时候,肯定来过。

    奇怪的是,打这以后,彭家姆妈再也没有受到过骚扰。而且,此后,每个月的月初,总有邮差喊:“张雪影,图章!”上海又寄钱来了。小孩子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彭家姆妈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原来,彭家在上海有产业的,公私合营后,彭家姆妈跟着上海彭家姆妈的一家老小,一起吃定息。

    彭先生的原配接纳了苏州的彭家姆妈并最终妥协。甚至,直到彭家姆妈去世,养女继承她的遗产(包括15号房产),也没遇到任何纠葛。

    那时的彭家姆妈,烫发,和她那挂在墙上的先生一样,也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身体保养得很好,从上到下,收拾得干干净净,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优雅,完全看不出是快四十的人。

    一天,从常熟乡下来了个头包布帕,腰束竹裙(常熟女子的标配),一脸皱纹的女人,彭家姆妈连忙迎出来,喊:“阿姐!” 这两个有着天壤之别的人,居然是只差一岁的亲姊妹——环境对人塑造有多强大。

    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曾在马政府当过“教育部长”的龙应台。她说,两岸开放探亲后,她陪母亲回湖南探望1949年家人随国军匆忙撤逃时,留在大陆的哥哥龙应湘。没想到就在田埂上相遇了:他正肩挑一担大粪往田里送肥,黝黑的脸,讲话迟钝,表情木纳。龙应台说,要是父母当初留下的是她,她就成了今天的哥哥。(说明:龙应台1952年在台湾出生,大概她的意思是,假如她先出生……)

    某一天,我家隔壁的阿姨突然想起彭家姆妈先前的职业,来了兴致,请彭家姆妈教她跳舞。拗不过阿姨死緾烂打和苦苦央求,彭家姆妈穿上从箱底翻出的沉睡多年的绣花旗袍,脚蹬高跟鞋,一手托隔壁阿姨的腰,一手托她的右手,教她后退-后退-并拢…… 隔壁阿姨的笨拙,更显出彭家姆妈窈窕身材的婀娜轻盈。我们几个孩子当时哪里见识过交谊舞?看得目瞪口呆,惊艳!

    接下来的几天 ,心里正痒痒的隔壁阿姨哪肯放过彭家姆妈,天天去求她。可是,仅此一次,彭家姆妈金盆洗手,不干了,就是不干了。无论如何,不再应战。

    当我再次见到交谊舞,已是15年后,在重庆的鹅岭公园。几对中年舞伴在山顶上翩翩起舞,跳男步的,是像沪上人称“老克勒”的那种男人,打着发蜡、皮鞋铮亮。曾经的陪都,确实不凡。

    我的一个同学Z,自幼跟父亲习字学诗文,不管是作文还是毛笔字,上面满是语文老师画的表示赞赏的红圈圈。她妈妈在煤球店工作,平日里寡言少语,常穿一件老式旧衣服。放学后我们去她家玩,她妈妈总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静静地看着我们。和我们讲话时,却分明透着不一般的智慧,她清亮的眼睛后面藏着故事。若干年后,我们才得知,Z的妈妈早年毕业于北师大,进旧政府工作,解放后,这样的身份,除了隐姓埋名,夹紧尾巴做人,让自己低到尘埃里,还能怎样?

    彭家姆妈也一样。凡事谨慎,不越雷池一步。都是源于对新政权深深的恐惧。

    一生小心翼翼做人的彭家姆妈,晚年总算可以平安终老了,不想在将近七十岁时,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身上长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约1毫米左右的黑毛,脸上也有。四处求医无果,医生说,是反祖现象,无法医治。着实让人唏嘘。

    接下来,继续15号的故事。

    我曾在《青团子》一文中提到过沈叔叔。15号的二楼住着我家和沈叔叔两家。他家先于我家15天搬入。

    沈叔叔,长江出海口的上海宝山月浦人(现宝钢所在地),本姓陈,名陈诞潮。出生于大地主家庭。他丈母娘说,他娘生他那天正好是农历八月十八,涨大潮,所以取名诞潮。四十年代末参加革命,改名沈潮。后来他结婚生子,不幸的是,儿子在10岁时溺水身亡,其妻因此投河自尽。1952年还是1953年他参加解放大陈岛和一江三岛时,一颗子弹从他左嘴角穿入,嘴从此歪斜。

    几年后,经人牵线,已经升为营长的沈叔叔去到后来的阿姨家相亲。沈叔叔虽然三十大几,但相貌堂堂,除了嘴有点歪。而此时十七、八岁的阿姨早有心仪之人,她俩是中学同学,是月浦当时为数不多的文艺青年,两人情投意合。所以,阿姨只看了一眼沈叔叔,便黑了脸,再不肯应答。看似没戏,被冷落的沈叔叔却不动声色,临走时悄悄在桌上放下了600 元钱 。

    后来呢?“后来就成了呗!”沈叔叔的丈母娘笑着告诉15号的人们。

    600元在当时,尤其是在农村,是一笔不小的钱,是钱成就了这桩婚事?也不尽然。

彼时,阿姨姊妹和妈妈生活在宝山乡下,但阿姨的父亲供职于上海水产路某公司。后来,按沈叔叔的说法,解放前,他那丈人老头在十里洋场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一本厚厚的老相册也可佐证老爷子曾经浪迹四海,当然,其中也有不少老婆孩子的照片。这家人是见过世面的。阿姨之所以最终选择了沈叔叔,应该说还是缘分吧。

这本老相册曾让我们15号院的孩子们大开眼界:这世上竟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杭州林隐寺大肚弥勒佛石雕,令人神往,什么时候也能去看看这尊石雕呢?

                   林隐寺弥勒佛石雕

沈叔叔的丈母娘,长着一双很特别的蓝灰色眼睛,是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乡村老太太,如果是夏天来看望女儿,她一定会背一捆剁成一节一节的甜芦菽,分发给大院里的每个孩子,院子里顿时弥漫了香甜的气息。有意思的是,大热天老太太习惯上身光着膀子,只穿一个大红色或灰色肚兜,院子里的老老少少并不感到违和,倒是觉得老太太蛮时尚。这大概是宝山的风俗。

                       甜芦菽

婚后,沈叔叔转业,携阿姨迁到苏州,搬进了15号楼。半个月后,我家也搬进15号楼,与他家做了邻居。才搬过去时,我到巷口井台打水,人家问:新来的?住哪里?我说,15号。“哦,洋房里的。”其实,六十年代初的15号楼已显老旧,风光不再。那时我读小学三年级。

           洙泗泉,巷口的一眼水井,120岁。

原先,定慧寺双塔真的抬头可见。随着城市不断发展,房子越盖越多,越盖越密,越盖越高,天际线越拉越近,站在二楼阳台上也只见塔尖。慢慢地,塔尖也被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淹没。只剩下头顶上一片灰蒙蒙的天。被同时淹没的还有那通慧灵秀的风水。

    转业至苏州的沈叔叔,到协成布厂当书记;阿姨进了布厂对门的振亚丝织厂的准备车间当统计员。这两个门对门的工厂都位于仓街,离15号楼很近。

    沈叔叔和阿姨很喜欢孩子,公家配置给沈叔叔的自行车,自然就成了我们院子里孩子们的共享单车,四、五个孩子差不多都是用这辆老爷车学会了骑车,到最后,这辆车被摔得面目全非,不成样子。

    我们的巷子中间驻有一个中队的解放军,负责看守第三监狱。中队营房晚上经常放露天电影。凭着沈叔叔转业军人的身份,我们院子的一帮孩子,得以大瑶大摆地跟着他一起进去看电影,那是儿时最快乐的日子。

    沈叔叔爱读书看报。书桌上一排书中,有一本布面装祯的《苏共(布)简史》,引起了当年十岁左右的孩子的兴趣:(布)啥意思?想来想去,觉得是特指“布”做的封面。为此,还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及至明白(布)的真正含义,应该是初中一、二年级了。也因为沈叔叔的人民日报、参考消息的影响,至今我最关心的还是时政。

沈叔叔还是老丈人家的“金主”:他负责把阿姨的妹妹一直供养到大学毕业。她妹妹从华东化工学院毕业后,与同班班长一起分到老远的邯郸钢铁厂。计划经济时代,大学生由国家包分配。据说,当时大学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若在校期间谈恋爱,毕业时,两个人一律“发配”边远地区,以示“惩戒”。这个土政策,到底是惩戒还是成全?两说。

    沈叔叔和阿姨的第一个孩子是我祖母带的,那时我弟弟尚末出世。邻里之间搭把手,稀松平常的事。阿姨有时送一块她们厂生产的东方呢零头布(人造棉),或是小点心,就算意思意思了。

    几年后,沈叔叔调任沧浪区人武部副部长。此时,他第三个孩子刚出生。自打这个小子出世,沈叔叔家开始麻烦不断。

    小子出生不满三天,得了脐带风(实际是剪脐带时消毒不严,细菌感染)。高烧不退,夫妻俩日夜守在专区医院,陪着病危的孩子,当我们一众邻居去医院探望时,只见保温箱里,尺把多长的小三子双眼紧闭,身上插着输液管。光着的小身体时不时地抽搐着,肚皮肿胀得像大大的水球,半透明的皮肤下,一条一条交错纵横的细细的血管清晰可见。医生们都摇头。就在最最危急的那天晚上,值班的主任医师说,有一个偏方,可试试。你快去想办法弄三钱西洋参来,要是还不行,那就真没救了!听了这话,阿姨急哭了:这大晚上的,上哪儿去弄西洋参?沈叔叔擦擦眼泪,说,我去试试!他骑自行车飞驶而去。他敲开了离专区医院不远的王鸿翥药房的大门,买到了三钱救命的西洋参。按医嘱,赶回家煎了汤汁,捂在胸口,捧到了医院。用滴管,参汤一滴一滴喂入孩子口中…… 终于,孩子得救。

转眼到了19**年,社会开始d**d。(以下略去若干字 )

  网上居然还能搜到布封面的苏共(布)党史

谁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沈叔叔也被抓了,区人武部贴满了大幅标**语。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沈叔叔一夜之间变成了米*蒋tw、f*gm。

(以下略去若干字)

    走投无路的阿姨想起之前有人说起过,说是城南有个很利害的算命瞎子。她叫我陪她去算算看。反正停课闹gm了,无所事事。我就陪着阿姨穿街过巷,一路摸索,最后在一条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的巷底,找到了瞎子。小屋逼仄,幽暗。瞎子坐在床沿,干瘦枯槁,深陷的眼窝淌着泪。说明来意后,他一边用手抹了一下眼窝,一边吩咐报上生辰八字。然后抬头努力眨巴着没有眼珠的眼窝,双手不停地掐算。沉思良久之后,他说,这个人是不是前年生了个儿子?这孩子与父母相克,此人今年难逃血光之灾。阿姨忙问,能不能破解?瞎子摇头。阿姨不死心,说,再请你算一个人。她报上了生辰八字(她自己的)。又良久,瞎子说,按八字看,这应该是个女人。这个女人啊,是做填房(续弦)的命。她命中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阿姨和我都惊到了!

    阿姨诚心诚意、恭恭敬敬地给了他3元钱。我看瞎子接过钱,用手仔细捻了捻,顺手塞到枕头底下。我们走出小屋,背后传来瞎子一字一顿的声音:十年,十年后时来运转。

    民间自古有“穷算命、富烧香”的说法。有难才会去算命,算命瞎子自然深谙其道。他会用各种方法套你的话,收集他所需要的资料,然后云里雾里,给你神仙指路。其实大部分内容是你自己提供给他的。这个瞎子不,他只问了当事人生辰八字。算出来的结果竟然与事实完全相符,不得不信。阿姨的天塌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沈叔叔顶着tw、f*gm两项莫须有的罪名,被重判10年有期徒刑。随即发配到太湖里的西山岛劳*改监狱开采石头,开始了漫长苦难的服刑生活。阿姨获准每个月探监一次。沈叔叔央求阿姨:其他啥也别带,带五香豆。沈叔叔几乎带着哭腔说,饿,肚子饿,五香豆可以填肚子!关了才几个月的沈叔叔已经瘦得脱了形,双手满是血泡。他悄悄又叮嘱阿姨:纸、笔!阿姨心领神会,再去探监时,五香豆外面裹上三五层白纸,把从铅笔里剖出的铅芯埋在豆子里,得以逃过检查。

晚上,沈叔叔拼命写申诉材料,阿姨拿着整理过的材料四处上访。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然而,鸡蛋对石头的抗争,让人绝望。

    这期间,我们院子后门的另一个邻居 ,百年老店黄天源糕团店员工唐钱云被抓,因不堪忍受造f*p非人的折磨,用一双筷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是大字认不得几个、眼睛深度近视、老实巴交的一介平民。

    时代的灰尘,落到谁的头上,都如泰山压顶。

    何谓“艰0难的探000**索”?

    还好,现已重新定义为是一场 “给人民带来严重……”。 被颠*0倒的历史终于又颠**倒了过来。

    申诉,申诉,再申诉。光阴荏苒,在采石场吃尽苦头的沈叔叔已经熬过9年零9个月的苦刑,眼看还有3个月,就要刑*满00释*放。这时,“姗姗来迟”的一纸平f书,在路上走了快10年,终于到达监狱:彻底p*f,官复原职,补发工资。

    沈叔叔是该哭还是该笑?迟到的正义算不算正义?

再次得到沈叔叔家消息时,原先15号的邻居早已举家搬迁。好消息不胫而走,大家得知沈叔叔退休了;阿姨退休了,在社区帮忙;沈叔叔大儿子大学毕业了;沈叔叔的女儿当护士了,女婿是医院脑科博士……

    还记得算命瞎子的最后一句话吗? “十年,十年后时来运转。”9年零9个月,离10年差3个月!

    华人探长李昌钰曾说,他刚生下不久,一个托钵和尚告诉他父母,他的前世是南通郎(狼)山寺庙里的解尘和尚。前些年,从大陆到台湾,他走访多地,访得多人,得到的回答都印证了这个说法。最后,他说,人这一生,是不是有前世,是不是有来生,信不信由你。

    这世上,能解释的是科学,科学解释不了的叫哲学,而哲学也无法解释的叫神学。有人如是说。

    2012年,旧地重游。老巷子原先的12号、13号和15号、16号房子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橦橦新的住宅。令人惊喜的是,那棵百年老树玉兰树竟然还在!它长高了,长粗了。它,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撒下一片绿荫。我走近它,拥抱它,像拥抱一个老朋友。

15号的故事被埋到了瓦砾底下。在这里终老的彭家姆妈,还有我的祖母,如已飞过天空的鸟儿,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可是,老树你,你知道她们来过这个世界,你记得她们的故事。你见证了曾经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你熟悉他们每一个人: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悲欢离合。

    微风吹过,树叶间传出沙沙之声,声声叹息 ……

原先15号庭院里那棵玉兰树。如今依然风姿绰约。

          2022.7.14(农历六月十六)写于祖母诞辰日

          2023.10.7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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