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叫铁砂街,据说铁砂街曾为古代宝丰县城。当朝会将这里单辟一个县,其原因是和北宋时期弋阳旭光一带拥有较发达的矿业和冶炼颇有关系。再有的是民间流传,说宝丰曾建过朝廷的铸币厂的说,甚至,中国钱币史上有名的淳化通宝,据说就是在这铸造出来的。现在这里是一条既是街道又兼公路的通道,笔直悠长,铁砂街的尽头,就是有名的弋阳铜矿。爸爸就在铜矿上班,我就出生在这里,它曾经承载了我们姐弟几个几乎所有童年快乐回忆。
铁砂街的石头看起来就像铁块一样,敲起来能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块位置就是我们家最早住的地方,现在房子已经被拆掉重建了。大概在我小学之前我们就住在这里,当时是一排平房,平房后院有一颗很大的梧桐树,还种了一颗葡萄树,每年都会结很多葡萄,只是印象中结的都是青葡萄,又小又酸,爸爸还养了几桶蜜蜂,每年都能收割一些,我们特别是爸爸没少被蜜蜂蛰,但蜂蜜是真甜,我们姐弟几个小时候就喜欢把蜂蜜兑上水,玩过家家游戏卖蜂蜜水饮料。妈妈养了几只鸡,还养了一头猪,家里位置太小了,只能早上把鸡笼放外面,晚上提回家,一大家子住在那套小小的房子里,妈妈说有时我们的哭声、猪的叫声、鸡的啼叫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平房前是一条小溪,小溪的水清澈见底,那里是我们家的天然“水房”,也是我们孩子们的乐园,妈妈洗衣服,洗菜……每天不知道要去多少次!有时我和姐姐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在家里拿几件衣服到小溪边去洗,更多的时候是享受玩水的乐趣。一到夏天,小伙伴们就下水用竹子做的篾箕捞鱼捞虾,每次都是收获满满。中午的时候,趁着大人午休了,我们还要偷偷去抓知了,抓到的知了把屁股掐了,放上一点盐巴,用报纸包裹着放到火上煨熟,味道鲜美无比!傍晚的时候,蜻蜓都停在枝头睡觉了,这时候我们就开始捉蜻蜓,很容易得手。到了晚上,大人们都搬出各家的竹床排成一排乘凉,我们小孩就在竹床这一头跑到那一头,直到精疲力尽躺在竹床上睡着了。
现在这条小溪变成了只有这么小一块,周围长满了各种灌木杂草,当年洗衣服的水泥地还在,孩子们看到水就特别兴奋,在这里久久不肯离开。看到他们,仿佛又看到了几十年前的我们。
大概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家里搬到了这里,也是铜矿的家属房,离原来的老房子相聚不过几百米,当时房子边上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门口有一个水泥浇筑的大型圆圈,我们每天放学回来就搬出凳子趴在门口写作业,作业基本能在天黑前完成,剩下的时间就可以在院子里和小伙伴们疯跑玩耍,到吃晚饭的时候大人只需要扯着嗓子喊我们的名字回家吃饭。
这个位置当年树了一根长长的竹杆,我们家的一台电视就靠它给提供信号,如果电视不清楚了,我们就派一人到外面去轻轻转动竹竿,里面的人就喊“再转一下,好了好了,清楚了……”。电视能看到的频道十分有限,所以几部经典的动画片和电视剧几乎是一集不落的看了好几遍。
当年我家住的这一间几经转卖,现在居然还被重新装修了,而同一排房子的隔壁因为常年无人居住屋顶都快塌陷了。
这幢房子曾经住着爸爸单位的一位文书,大家都叫他陈文书。他家装了一部当年罕见的固定电话,如果有什么急事需要打电话,都是去找陈伯伯,那部电话也是让我们羡慕不已!
在老房子的时候饮用水是到井里去打水,住到这边来之后就可以用这个压水机了,我们小孩经常帮忙压水,大人提水,方便了不少。记忆中旭光的水是甘甜的,冬暖夏凉。
我们的孩子就像我们当年一样,很熟练的玩起泥巴,快乐无比。
我们一边看一边拍照,过来一个曾经的街坊邻里, 她说是循着声音来的,好像听到了妈妈的声音,20多年未见,阿姨居然还能清楚的知道我们姐弟三个的年龄,太让我们惊讶了!
沿着这座小桥,就是一些菜地和农田,当年为了贴补家用,爸爸也开垦了几块菜地,下班或休息的时候就种点菜,有时妈妈做好了晚饭,爸爸还没回来,就让我们去叫爸爸吃饭,我们只需要站在桥边,朝着家里菜地的方向大喊“爸爸,回来吃饭了!”
在铁砂街的下街,有一所共产主义劳动大学,也是爸爸当年读书的学校。在共大后面,是一所小学,我和姐姐好像在这所学校读过两年,学校就倒闭了。惊喜的是,这所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倒闭的学校居然还在,赶紧拍照留念!
“让旭日的阳光照进每个学生的心田”,我小学后期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学校就在家里对面,从来不需要父母接送,有时候早饭没吃饱,课间还能跑回来喝一碗稀饭,聊起小学时的生活,姐姐还跟我透露了一个秘密:小时候爸爸单位每个月会有饭菜票发,有一角、两角、五角等不同面额,都放在家里的橱柜抽屉里,平时除了食堂可以用,还可以在家里院子门口的一家早餐店买包子馒头,那家的包子馒头至今想起来都想流口水。姐姐说她小时候有时会偷拿饭菜票去买包子吃。我听了之后大吃一惊,我以前也偷过。这么多年,我们居然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这个小秘密。现在想想,父母当时把饭菜票放在一个谁都可以拿到的地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这个小秘密?
沿着铁砂街一直往上走,就是弋阳铜矿了,爸爸在这里工作了一辈子,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就是他从矿里到家里的交通工具。这个原来的国有企业,后来改制为股份有限公司,经历了红火到不景气,直到去年,公司被收购,目前已经停产,公司办公楼的门口还挂着2022年的值班安排表。
曾经的街坊邻里纷纷过来招呼寒暄,聊起家人孩子的近况,聊起一些已经离开的人……准备离开了,看到妈妈和他们聊得很开心,赶紧抓拍几张照片……
不知为什么?小时候觉得很远的路,现在就只是几步之遥的距离……
是不是我们都有这样的印象,今天我们的家乡,夕阳下的炊烟早没了,小路上暮归的老牛也没了,那些手剪的窗花也不见了,低矮的栅栏也早已被那又硬又高的水泥墙取代了……诗情画意没有了,田园牧歌没有了,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没有了,原来可以安放我们灵魂的老柴房没有了,一切都变了!
幸好,我们回到家乡还能找寻到那么多曾经生活的痕迹,看到那么多熟悉的街坊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