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父亲母亲
父亲母亲 (摄于1967年冬)
这是父亲母亲唯一的一张合影,不知什么原因,喜爱照相的父亲母亲没有留下年轻时的合影。这张照片是文革后期父母亲基本脱离精神羁绊,获得平安生活的状态,他们带着喜悦的心情留下了这张未经修饰的,自然的,真实的照片。
父亲母亲的结合冥冥之中是天作之合。我在“缅怀父亲”中说过,如果没有那场战争,也就没有父亲母亲的结合,也就没有我们这一家以后的故事。
父亲祖籍晋南,母亲祖籍陕南,两地相距千里之外,正应了那句“有缘千里来相会”和“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古语,这个“缘”就是那场决定国家命运的战争。也是一线牵中的那条“线”。父亲征战多年,枪炮声一直伴随他。母亲虽然是一介刚刚走出校门不谙世事的青年学生,也经历了白河两次解放的战火,特别是第一次解放白河后他随部队退出白河转战湖北,经历了战火硝烟的熏陶。接受了枪炮声的锤炼。这时全国解放指日可待。上级决定父亲和一批军队干部离开部队进行学习培训准备建立新政权。12年的南征北战父亲已到而立之年,婚姻大事摆在眼前。母亲也已到谈婚论嫁的年龄。经过在组织的牵针引线,他俩经历了相识,相知,相爱,直到走上了婚姻殿堂,。在组织安排的集体婚礼上结合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而解放白河的枪炮声为他们奏响了的新婚礼炮。
解放白河是父亲征战生涯的收官之战,从此,他结束了颠沛流离,戎马征战的生活,建立了自己的小家庭,过上正常生活了。
之后在他们不长的34年的生活中,相濡以沫,相互在理解,支持,鼓励和关爱下经历了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
在父亲母亲相携走过的34年里,多次的政治运动,数不清的是是非非,绕不开的坎坎坷坷,看不透的时事沧桑,使他们迷惘,徘徊,但是在社会这个世俗中父亲母亲始终如一,恩爱如初,团结和睦。共同面对人生道路上的惊涛骇浪,尽力保持一种闲庭信步的平和心态,知难而进,笑傲江湖。
父亲是一个农民,他对遇上母亲这个当时来讲是一个知识女性作为终身伴侣非常满意。可以这样说父亲用他所有的爱陪伴并呵护着母亲,谦让母亲,并接纳包容母亲的一切。
母亲心直口快,处事强势,爱唠叨。经常会对父亲一些生活习惯进行不客气的驳斥,批评,以至于吼叫。父亲知道母亲这是“刀子嘴豆腐心”,从不生气,有人问过父亲为啥不生气,他说别看她强势,爱唠叨,其实她是胆小,一紧张就唠叨,所以我就让着她,体谅他。父亲智慧的看到母亲唠叨的背后是因为脆弱,不能较真。只有真爱,才能不厌其烦,听唠叨,不嫌弃。
由于出身不同,很多观念,意识形态都有较大的差距,在磨合中难免发生一些矛盾。但是在重大原则问题上,他俩保持了惊人的一致。
在父亲蒙受冤屈,被错误处理的日子里,母亲给与了父亲极大地关怀,理解,体谅和支持,在家庭这个港湾里,心灵受伤的父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精气神,面对这些坎坷,忍辱负重,不忘初心。在十年动乱的日子里,也是母亲支持父亲迎接一道又一道难关,二人携手,负重前行。
文革中母亲被造反派揪斗,游街,抄家时,父亲默默的为母亲做着力所能及的关怀帮助。家务,做饭,管理我们兄弟几个,尽量不让母亲分心。共同面对难关。
父亲母亲坚定信念,化解困难,相互鼓励,互相扶持,同舟共济,终于迎来了曙光。
他们每每谈及动乱年月因为所谓的出身,观点,处境的不同而夫妻反目为仇的,子女与父亲断绝关系的,兄弟割袍断义的不乏其人,有的人就是因为家庭这道最后的防线没有给予最后的保护而被逼无奈,家破人亡。每当提起这些,父母亲常说家是我们最可依靠的安全港湾,也是人在社会遭遇不幸时的最后一道安全防线。正是父母恩爱有加,患难与共,这才度过了包括那场史无前例的在内的数次劫难。
父亲解放后在法院工作,他任法院院长期间有高潮,有低潮,最后蒙冤被终止了他的事业。因为父亲,母亲也调到法院从事审判工作,还是因为父亲,母亲受牵连被调离了法院。几十年过去了。父亲被平反昭雪后年事已高,不能再重返法院。母亲则继往开来,接替父亲重返法院,再披法袍。执法锤审理案件,并干到领导岗位。在这一点上,父亲母亲殊途同归,夫唱妇随。不愧为一对革命夫妻,患难父亲,恩爱夫妻。
父亲母亲,言传身教,长此以往,为我们树立了榜样。
夫妻朝夕相处,难免发生一些磕磕碰碰。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发生父母争吵的场景。虽然母亲心直口快,嗓门大,每每看到父亲所做的不如意的事情吼叫,发脾气,但是父亲从来都不接腔,一个巴掌拍不响。使得母亲常常感觉就像伸出的拳头打在棉花包上,立刻就泄了那股劲。
在我的记忆中曾经发生过的几件事足以佐证。使用票证的那些年,各种物资供应无不需要票证。尤其是食品。母亲总是能不用票证搞到一些东西。一年冬天,母亲从农村工作回来时带回来一个刚刚宰杀的猪头,交给父亲收拾干净后煮熟。交代完后母亲就到单位有事。父亲洗净猪头后放好作料就开煮了。中途他到办公室接电话,以为只是一会儿时间就没有关火。结果等母亲下班时父亲才想起锅里的猪头,急急忙忙赶回家揭开锅发现猪头已经住过了,捞不起来了。母亲本来是要用凉调猪头肉喝酒的计划也化为乌有,此情此景,母亲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吼叫责骂父亲啥也指望不上,好不容易弄来的猪头被糟蹋了。看到母亲气急的样子,父亲也觉得惭愧,面对母亲的吼叫,责怪,情急之下他说了一句千古真理:“怕啥,肉烂了在锅里。”顿时,母亲偃旗息鼓。一场争斗就此平息。
还是在那个票证时代,母亲总是变着法子想办法给我们改善生活。为了满足我们兄弟几个上学回家吃饭的需要。母亲学会了做豆腐乳,那个年代,买豆腐也要票证,母亲想办法从农村买来黄豆,再用黄豆换来豆腐。有了豆腐母亲就开始制作豆腐乳,她把豆腐打成小块,摆在笼屉上放在厨房盖上毛巾让豆腐自然发酵。大约十几天后。豆腐发酵长满细绒毛时母亲开始制作,首先调配作料,把盐放在锅里炒至略微发黄再和调配好的作料一起炒,炒出香味后备用。将发酵好的豆腐块先放在白酒里滚一下再放在作料里滚一下,让豆腐裹满作料后码放在坛子里,封好坛口,让豆腐继续发酵入味,大约一周后母亲还会用作料熬水加到里面并把制作中剩下的白酒也倒在里面,这样即可食用。
刚开始只做了不多一点,试试手气,结果做好后我们兄弟几个都赞不绝口,很快就吃完了。母亲见状便准备多做一些。就在豆腐已经长满细绒毛可以制作时母亲要到农村去工作几天,于是他把制作豆腐乳的活交代给父亲。父亲照猫画虎把豆腐裹上作料后就封坛保存发酵。我们好不容易等到开坛享用时发现没有母亲做的好吃,于是都不吃了。母亲回来后问我们豆腐乳好吃不?我们都说不好吃。母亲及开坛取出一块尝了一下便问父亲放酒没有,父亲答没放,母亲问为啥不放酒,父亲说没有酒。那个年代白酒也是要票证的。母亲把过年都舍不得喝的大半瓶西凤酒打开,恋恋不舍又毅然决然的倒进豆腐乳坛中,顿时酒香味四溢。父亲见状可惜的说,把西凤酒都糟蹋了。母亲顿时来了脾气,大声说道,吃了喝了就不是糟蹋,不是浪费。父亲也就哑口无言。
那些年洗衣服,都是晾晒在竹竿或者绳子上。后来母亲找人用八号铁丝做了几个衣服架子晾晒衣服。一天母亲上班走时把头一天洗的几件半干衣服晾在院子里,嘱咐父亲如果变天就收了。中午变天了,父亲想到母亲交代收衣服的事,就到院子里从晾晒衣服的绳子一头把几件衣服连同衣服架一下捋到一起,把衣服卷在几个衣服架上一起放到箱子里。母亲回来后询问父亲衣服收了没有,父亲说都在箱子里,母亲不放心打开箱子看到衣服卷在架子上点情景,顿时火冒三丈,又把父亲狠狠絮叨一阵,父亲也不接腔,满不在乎的出去了。
也许时间太久了,也许我们也上了年纪,父母亲之间的所有不愉快都淹没在岁月里,与他们和睦相处的生活相比,那些生活中的磕磕碰碰,不愉快可以忽略不计。
(摄于1980年春节)
有一首儿女唱给父母的网络歌曲,歌词里唱到:“我是你们藤上接出的瓜,也是你们怀里抱大的娃,含辛茹苦,把儿女拉扯大,有苦全咽下,有泪偷偷擦”。这首歌曲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如今,我们要对父亲母亲说:你们的藤在继续蔓延,茁壮成长,腾上的瓜硕果累累,我们的家族继往开来,兴旺发达。
老大董秦丰一家
老二董亚丰一家
老三董进丰一家
老四董文丰一家
感恩父母,感谢他们给予了我们生命,感谢他们给予了我们人间最浓的亲情和最深的挂念。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父母离开我们已经很久了,只要闭上眼睛,那些和父母相处的情景就浮现在眼前,思念,总是仅存于每个子女的心中,于是萌发了把它记录下来的想法。在兄弟及家人的共同合作下,终于把他变成了文字,制成了册子,留作后人回忆。
老大董秦丰执笔于二零零四年初陕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