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9日上午,几位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相约一起到位于白云区某军休所看望烈士曲宁江和周伟的母亲。
两位烈士生前都是原41军战士,父亲都是我军高级指挥员,他们在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光荣牺牲。
今年3月,我们40多位退役老兵一起结伴广西行,重走当年参战路,一路同行述说当年的参战往事,在烈士陵园共同祭奠缅怀为祖国而牺牲的烈士们。
在靖西烈士陵园,我们为周伟烈士和许多烈士祭扫,在那坡烈士陵园,我们跟随全国最美退役军人王启荣园长为曲宁江烈士和许多烈士们鲜花敬香扫墓。
一路同行,一路感慨,一路结缘。听说曲宁江烈士的母亲和周伟烈士的母亲都是90岁高龄老人,返回广州后,我们就做了探望两位烈士母亲的计划和准备。
探望两位烈士亲属的活动,从2015年开始,至今已八年了。活动从一开始就得到196医院野战所和许多野战军和其他退役老兵的积极响应和热情支持,每年战友们都会在春节、中秋节前、或全国烈士纪念日前主动策划,做好准备。哪怕在疫情期间,不能看望老人家,也会电话与两位老妈妈联系和慰问。
这次首先看望的是曲妈妈。在军休所的大门口,我们碰巧遇见曲妈妈,老人家一定是想着我们要来探望,早早下楼边活动边等候。一见我们,曲妈妈高兴得象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来到曲妈妈家,茶几上摆好了水果和花生,曲妈妈激动地与我们一一拥抱,特别是抱着毛向东和李克久久不放。
毛向东的父亲与曲宁江烈士的父亲是老战友。两人曾一起参加我军派往坦桑尼亚军训团,在那里共同工作了三年;1979年参战时同在41军,分别担任副军长和军副参谋长职务。
李克是原41军122师无线电连战士,与曲宁江烈士是同一军的战友。李克多年来面向社会和青少年讲述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英烈的事迹,其中包括曲宁江烈士的事迹。他被评为全国关心下一代“最美五老”
广东省爱国拥军模范。李克向曲妈妈报告目前巳经举行了三百多场红色宣讲会,宁江的英雄事迹越来越多人知道,感动了许多人。
曲宁江烈士,1978年入伍,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还击战爆发时,他与父亲曲奎同时走上战场。曲宁江生前是121师363团一名普通的战士,在参战7天后,壮烈牺牲在战场上。
1979年2月24日,曲宁江所在的连队接到接粮任务的命令,因为行程几十公里,时间紧任务重,连长要求伤病员一律留下,其中包括曲宁江,但他再三要求参加执行任务。部队在途中突遭敌人伏击,许多战友先后倒下。曲宁江带几名战士迂回到公路侧翼小土坎一阵猛打,压下敌人正面火力,及时掩护了被压在公路上的战友。在敌人火力持续猛烈的危急形势下,他不顾生死只身吸引敌人的火力,脚部踝部两次中弹,但他依然用冲锋枪向敌人猛烈开火,战斗从上午打到下午,曲宁江身上巳多处受伤,左腿、左臂被打断,急救包止不住血,身体越来越虚弱,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再无法操枪射击,给战友留下转告给父母亲人的遗言后,拼尽全身力气爬到两个战友身旁,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掩护战友去消灭敌人。
曲宁江牺牲了,他才刚刚二十岁!他以自己的行动实现了自己“将门之子,尽忠报国”的誓言。
战后,部队党委为了表彰曲宁江战场上英勇顽强的精神,给他追记一等功,并根据他生前的要求,追认他为中共正式党员。
儿子永远定格在青春年华,而母亲如今巳是90高龄的耄耋老人。40多年前经历的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痛苦,至今也挥之不去!曲妈妈的脑海里永远装着对儿子深深的思念,还有愧疚。她说,我们欠宁江太多了,他小时候,他父亲出国执行任务一去就是好几年,我工作忙也没有很好照顾他。1977年他考上了大学,他父亲坚持让他参军。宁江牺牲后,他父亲向组织提出要留儿子的骨灰待自己身后一起合葬。听着曲妈妈的述说,大家都感到很难过。
41军许多官兵都知道,曲奎副参谋长与儿子同上战场。儿子牺性了,父亲正在指挥部,噩耗传来,对他打击非常大,但他强忍悲痛,继续完成作战指挥任务。父亲提出留下骨灰的要求也由于战场形势复杂,没能如愿。对此,官兵们对曲奎副参谋长深感敬意也为他悲痛。
曲妈妈还谈到被宁江救的两名战士,在她住院时专门来看望她,她看他们腿都负了重伤,听说他们家是农村的,生活和出行都有困难,就一再嘱咐以后不要再来了。
曲妈妈一再感谢大家对她的关心,记住了多年坚持来看望她的毛向东、李克、黄小冰、黄道平、王莉莉、黄凤瑶、戴海娟,老人家一次一次拥抱,象拥抱自己的孩子一样。曲妈妈还认出第一次见面的傅晓方和李爱平,捧着她们的脸仔细端详,亲切地说,以后还来啊!傅、李对曲妈妈说,您好好保重身体,我们以后还会和战友一起来看您的!
离别之际,晚辈们面对曲奎副参谋长的遗像,面向曲妈妈,行注目礼和军礼,向这对英雄的父母致敬!
随后到周伟烈士家看望周妈妈。眼前的这位老人,面容、身板、动作都看不出90高龄,老人家满面笑容地迎进每一位熟悉的不熟悉的晚辈,拥抱、拉手,她热情地招呼着大家,茶几上摆上洗好的冬枣、葡萄,她的二女儿,一位优雅温婉的退伍女兵准备好茶水,一一送到我们手上。毛向东见到周妈妈紧紧抱住她难掩真情。在和我们的交谈中,周妈妈谈的最多是现在的生活态度。她所在的军休所是九十年代修建的,不仅年久失修,外观显得陈旧,更糟糕的是至今还没有安装电梯。我们爬这四层楼的时候,都有些气喘嘘嘘,不禁抱怨没有电梯老人们上下多难啊!但周妈妈却说每天爬楼梯,我就当是锻练吧!听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是周妈妈乐观开朗性格的写照。周妈妈有四个儿女,周伟烈士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毛向东认识周家的小儿子,顺便问起他的情况,周妈妈说,外出旅游避暑了,儿女们都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我告诉他们,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为我考虑太多。
我们轮流与可敬的周妈妈照相,老人家举着印有福字的红包,笑得象个孩子一样。她说,快乐是自己给的。周妈妈的话感染着感动每一个人,这是多么坚强的老人啊!在经历了中年丧子的悲痛之后,仍然有这么乐观坚强的生活态度,实在令人敬佩!
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前夕,周妈妈的丈夫周开源是41军121师师政委,他们的大儿子周伟当时是湛江一个工厂的工人,他背着父母报名参军,被分到了123师赫赫有名的“英雄团”367团通信连担任报话员。
父子归队分手那天,周开源看周伟的背包打得有些歪歪扭扭,便让儿子把背包解开重打,自己又演示又指导,直到周伟的动作比较熟练了为止。临别时,周开源嘱咐儿子:“到了部队,一定不要有干部子弟的优越感,要做个普通一兵,记住了吗?”周伟干脆地说:“记住了,爸,放心吧!”
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后,周伟所在的123师与父亲周开源参与指挥的121师都担负了关键的战役穿插任务,谁也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师都遭遇了空前的艰险磨难。 周伟所在的367团在向扣屯穿插过程中屡遭磨难,伤亡了很多干部战士。2月21日,周伟在穿插战斗中遭到越军袭击,光荣牺牲。周伟烈士被部队追记三等功,骨灰安葬在广西靖西烈士陵园。2018年,85岁高龄的周妈妈,在二女儿陪同下,专程去了广西靖西烈士陵园祭拜,老母亲在儿子墓碑前诉说着心底的知心话,这是多么令人泪奔的一幕啊!
曲奎与曲宁江,周开源与周伟,他们是1979年父子兵上阵出征,儿子血染疆场以身殉国的代表,他们谱写了“雷军长”和“小北京”的时代凯歌。曲妈妈、周妈妈对我们说,我的儿子是为保卫祖国牺牲的,我为他骄傲!
周妈妈家阳台上一盆刺梅,枝杆满刺挺拔,叶片青翠葱笼,花朵鲜红怒放,散发着顽強的生命力,它仿佛就是英雄母亲的象征!
祖国和人民不会忘记!英雄的母亲,亲爱的妈妈,我们还会来看望您们!
摄影.:李爱平、黄凤瑶、毛向东、黄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