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几何憔悴患。
那一天,是长雨的清明。在江南一座平宁的小村,黑瓦白墙的房屋肃列整齐。旁矗的狮子山脚有一块墓碑,隐在林间。墓碑上,正中有一颗黯然的红星熠熠生辉,一位可敬的人静静地沉睡着。
我的太外公是一名新四军战士。他为人忠厚,朴实,待人诚恳,工作踏实能干。那时候中国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年仅二十一岁的他被抓壮丁,从此背井离乡,两年后才得以解放。也许这两年间他看透了太多民生疾苦,他一无反顾,参入新四军,在陈毅部下任通讯兵,从此走上中国革命的道路。
这条路有多崎岖?继太外公1947年入党,他参与了盛多战斗,七战七捷,开封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不止。几次生亡之间,死里逃生,怎可能次次无恙。外婆曾跟我谈忆她的父亲。在一次战役尾声,太外公所在部队撤退时遇敌伏击,尽管同志们奋力反击,仍是伤亡惨重。交锋中,一颗手榴弹在他边身爆炸,“砰”一声,他挣扎着倒下了……
当太外公在南昌的一所医院醒来后,他没为自己幸存而欣喜,急迫询问战况。通信班除他以外无人幸免,他是在尸山中被堀出的。那一宿,他没合过眼,大腿负伤,留下了一大块深色的永远的疤。外婆红着眼眶说,不丑,像一朵花在盛开。
的确是苦,但这条路,总是要有人来继续走下去的。因工作需要,他留在了南昌担任麻醉工作。“当时既无老师指导,又无同志协助可谓困难重重。但我凭着一股热情,满腔热血刻苦钻研努力学习,终于掌握了麻醉技术。”太外公曾在其传略所记。他坚持在岗位前,一守即是整整三十载。
雨透过叶隙淅沥下着,冲洗掉墓碑上厚覆的尘埃和丝丝苔迹,洗去那颗五星的黯然,露出那斑驳间的赤色,红星照耀。后辈们同时仰望着那颗红星,默默肃立,是多么高大。
耳畔,机枪的扫射声,榴弹的轰爆声,战机的袭弹声汇成一片,又刹那安静。接着,空寂中是一声冲锋的号角,战士高吼着国歌,前赴后继冲锋上前,那被血洗艳亮的五星红旗在风中飘扬的籁籁声。
那一天,云开雾散,柔和的阳光撒落下来,照射着这颗鲜红的五星。青山处处埋忠骨,熟欲至亡尸未还?太外公终了能回到故乡,长眠在他儿时生长的这片青山绿水间,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我从未见过我的太外公,只是从长辈片语中知晓他的故事。他是谁?那一天,我望着墓碑上璀璨的红星,我知道了。他,我的太外公,还有千千万万的他们,是最可爱的人。
那一天,我看到他站在这座山的极峰,对着太阳,吹响那支红斑点点的“红号”。歌声在祖国的每座高山萦绕,每条江流回应高吟。
那一天,我看到最可爱的他们一直都在,化作这万水千山,守望着这片可爱的土地。
煦日终升永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