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母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人,虽然在我十二岁那年她就去世了,我却永远不会忘记她。我出生于一九四八年,我大约一岁,遭遇了几乎杀身之祸。当时农村人自己种棉花织布做衣服,用一种叫洋蓝的植物煮水染布,洋蓝熬煮好后粘粘稠稠的近似蓝色的胶水。那年的冬天,我祖母用一个瓦锅煮洋蓝,我站在祖母边上,突然那个瓦锅爆烈开来,祖母手忙脚乱,先是去提锅把,后又想把我挪开,谁知力量不夠,反而把我放坐在滾烫的洋蓝液上,那个惨状都不敢想象,左脚从脚踝一直到大腿,伤得非常严重。我本来就瘦小,这一来几乎判了死刑。农村缺医少药,我祖母上山采些草药给我洗敷,没多大作用,我吃不下东西,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听到村巷里嘈杂的声音,原来是隔离村来了军队,村民都跑到山里去了,我们村的人也纷纷逃走,我父母收拾了一些物品来叫祖母,我祖母说小孩怎么办?我母亲流着眼泪说,不管她了,带走估计也活不了,我祖母坚决不走,留下来照看我。两百多人的村子,除了几个老的,残的,全都跑到山里去了。军队真的来了,但并不进入人家,只是在村巷,屋檐下打地铺。我村盛产甘蔗,祖母听见我小声说想吃蔗,她悄悄的打开大门,那些兵只对她笑笑,她匆忙去蔗地里拨了几根蔗回来,回来时一个兵随她进了我家,于是见到了重伤的我,马上叫来卫生员给我医治,原来这些兵是解放军。祖母和他们虽然言语不通,但知道他们是好人。祖母把我托咐给解放军后,就去山里把村里人叫回来了。我与祖母相依为命,一九六0年,祖母去世了,我伤心极了,六十多年过去了,我已不记得她的模样,只记得她很矮小,永远穿一件黑色或深蓝色旳过膝长上衣,忙里忙外勤劳吃苦,唯一坐过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连县城都没有去过。解放前她连名字都没有,大家叫她九婆,解放时登记人口,有点文化的父亲给她起了个名字叫陈善音。二0一一年,我父母要合葬就连同祖父母一起办理,刻碑的人问,九婆有书名吗?回答是当然有,叫陈善音,于是这个名字堂而皇之刻上了。亲爱的祖母,你在我心中很伟大,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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