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负韶华
(一)
记得那段时间心情不怎么好,家庭的一些事琐碎无聊,工作也变得事事不顺。那天休假,正在外面转悠,突然一辆车就停在了我的身边,摇下车窗才认出来是一好哥们儿。哥们儿说上车,我上了车问干嘛去?哥们儿坏笑一声,找小姐去,怎么?你不敢?我说,怎么会啊都男人。他遂即来了句——大家都是矿泉水何必装的那么纯。
哈哈……
我们都笑了……
他问,喜欢什么类型的?内敛的,文静的,我脱口而出。好嘞!哥们儿竟然拨起了电话,喂! 69号在没?……,好,我这就到,对了,再找个文静的不爱说话的,我兄弟喜欢,OK,马上就到。
这才意识到,玩笑开大了。
海天酒吧,三楼是一个大厅,紫色的沙发,卡其色的地毯,绚丽的壁灯,七彩的大转灯随着慢摇音乐在肆意的旋转着。沙发中坐着形形色色的人,还有一些衣着暴露的女孩,很性感、很好看。哥们儿很熟练的就找了张沙发躺下了,翘起二郎腿又打了电话,不一会儿就来了两个女孩儿,腰间挂着牌子,一个是69,另一个是85。我想在车上打电话的那个69号就是这位吧,那文静的不爱说话的就是这85号?
69很潇洒的躺在了哥们儿的怀里,胳膊搭在哥们儿的脖子上,一脸委屈的发嗲“王哥啊,怎么好几天都没来了啊…”。我心想,得了吧,我们村的,从小就姓吴,怎么到你这里就改姓王了。然后他们就腻歪起来了。85坐在我的边上,确实挺文静,不怎么说话,光线稍微有些暗,所以看不清她的面容,可是给人的感觉是白晳清秀的。喝酒还是咖啡?85问。我说咖啡吧。她很认真的给我倒了一杯咖啡。尔后继续坐在我的身边,安静的看着中场的那些疯狂的人们,仿佛她只是一位看客。
哥们儿喝过几杯酒,搂着69朝里边走廊走去,起身时对我说,兄弟啊别装纯了,赶紧领美女去房间吧,别让人家等久了,这可是按你要求挑的。我踢了他一脚让他赶紧滚开。说心里话,有些紧张,第一次干这事儿,很矛盾的。85还是那样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与69截然相反,也与舞池中的那些人截然不同,不免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我猜按规矩该去房间了,可就是内心很矛盾,觉得一旦这样做了自己就不是好男人了……要是传出去怎么办呀……要是染上病可得了……。可回头又想,男人嘛哪有不找的,不都说十个男人九个色还有一个性无能嘛。人的一生那么短,不趁着年轻经历点东西,老了拿什么回味啊。云云种种。安慰自己几句之后胆子就大了起来,放下杯子,装模做样的说了句去房间吧。85便乖乖起身,一起朝走廊走去。
房间是电话约好的,很普通的标准间,一张大床,一个衣架,一张桌柜和电视,还有就是卫生间和洗澡间。她锁上门,顺手打开了电视,问你先洗还是我先洗?我说你先吧。她进了洗澡间,我躺床上看起了电视,心里的紧张感丝毫没有褪去,就点了一根烟,稳稳神。她洗澡很快,与其说是洗倒不如说是冲更准确些。出来时只裹了一条浴巾,这才看清了她的长相,不能说很美但也不能说很差,眼睛是那种桃花眼,眼长且睫毛长,眼尾略弯。眼睛水汪汪似的,四周略带红晕,眼形似若桃花,稍向上扬。鼻子高挺的,脸蛋白白的,但并不水嫩。嘴唇是薄的,上嘴唇略微上翘。身材不错,消瘦有型,算得上窈窕淑女吧。
她说老板你去洗洗吧,随后裹着浴巾坐在了床上。我进了洗澡间,总算有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静静地回想一天的事情感觉很奇妙也很奇怪,但却是挺好的一种感觉,紧张、亢奋,全身热热的……很快就洗完了,也坐到了床上,她在看《甄嬛传》。我试探着去搂她,她并不反对,枕在我的肩上。我说这电视好看吗?她说这女人不容易。我问你叫什么名字,她说文文。我猜这应该是假名,估计干这行的应该不会说真名。我问她干几年了,她说三年。不禁思虑,这三年得接多少客啊,被糟蹋多少次啊,身体还干净吗?又问,你每月挣多少钱啊?文文白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拿起遥控器就关了电视,然后钻进被子趴在我的身上,开始她的职业。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适应,顺手把她搂下来说急什么,陪我聊会儿吧。她显得有些不自在,但没说什么。我搂着她的身子,摸着她的肌肤,突然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了,竟然憋了一句,能留你电话吗?文文挺诧异的,说不能!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失误,心里是越发紧张了,就又点了一根烟。顺便问她抽吗?她说来根儿。
我们就靠在床头,抽着烟,文文朝着烟头吐了一口烟,问道:“老板,你是不是第一次来啊?”
“没,找过两次。”我极力掩饰着自己。
结果文文又白了我一眼。
“老板,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没做生意,就是一底层上班族,被人剥削的。”
“哪有啊,你看你白白的,一看就是文化人”
“呵呵,你这么会说话啊。文文,是你真名吗?”
“你说呢?”
“假的?”
“知道还问!”
“你多大了?”
“24!”
“这个真的假的?”
“自己猜!”
“你一般白天都干嘛呢?”我好奇的问
“白天双向选择,想上班了就给‘妈妈’说声,‘妈妈’就会挂你的牌子,不想上班了就不挂牌子了,可以睡觉可以逛街喽。”
“哦……那…那我能约你出来吃饭吗?”
文文突然很疑惑的盯着我,拉长音很奇怪的问,“你…约 …我???”
“嗯!怎么了?”
“不怎么,你好特别啊。”
说完,文文把手伸进被子里,就突然就感觉到有个东西朝我的那个上面套,我瞬间就拨开了,文文又疑惑的看着我,桃花眼瞪的老大,半天不出声……我赶紧说,我想让你陪我聊聊天,放心,钱不会少你的。文文这才躺了下来,然后扔了那套套。我疑惑,她什么时候取得那东西,自己怎么就没看见。
文文静静地枕在我的胸前,任我抱着她的身体,抚摸着她的黑幽幽的长发,她幽黑的长发里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我们惬意的聊了会儿别的,哥们儿就打电话了。我说那就到这儿吧,便起身穿衣服。穿好衣服取出400块钱,递给她。哥们儿在车上说过,房间费100,‘妈妈’提100,小姐拿200。谁料,她竟然退我100,然后夺过我的手机拨弄了几下。
“你很特别,破例给你留电话吧,1********,你说过要约我吃饭的哦 笑脸”
(二)
这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湛蓝的天空浮着几朵透白的云,看来西安又收获了一个蓝天。我想起了她,就摸出手机试着约她出来吃饭。
“喂!请问你是文文吗?”
“呃……,你…你是?”
“我是那个……”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那次没告诉她我该怎么称呼,也没有什么识别的约定,不过灵机一动说了句,“陪你看《甄嬛传》的人。”
“噢哦~ ~ ,是你呀,怎么会想起给我打电话?”
“呵呵,想请你出来吃饭,有时间吗?”
“有啊,我白天都歇着呢,你在哪儿我这就过去?”
……
文文今天的着装非常的朴素,反而看起来更加清纯了。浅蓝色的牛仔外套,里边是白色的圆领T恤,搭配着一条颜色稍深的直筒裤,还有一双褐色的黑白条鞋子。看到我就露出了让人很舒服的微笑,我突然觉得这女孩儿挺美的,完全不会想到她是位小姐。我问想吃点什么?文文说没什么特别的,你呢?我说无所谓了,要不火锅?羊肉泡馍?水饺?她说不了太腻了,去吃拉面吧。
我觉得这想法不错,可又觉得怪怪的,现在的女孩子哪有不挑贵的吃呢?偏偏要几块钱一碗的兰州拉面?
其实,兰州拉面是也我很喜欢的,它以"汤镜者清,肉烂者香,面细者精"的独特风味和"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一清(汤清)、二白(萝卜白)、三红(辣椒油红)、四绿(香菜、蒜苗绿)、五黄(面条黄亮)而著称。大学时最爱吃的就这个,滋润又绵柔,我想更主要的应该是便宜吧,记得那时北门的沙井村里最便宜的就数它了,即便到现在也很良心。
面来了后,我让文文先吃,可是她就是不吃,非要等我的面上来后一起吃。文文吃饭很淑女的,头向前倾,左手捂着自己的衣服,右手文雅的捏着筷子只夹少许面条等汤流的差不多了才送入嘴中。我很快吃完了,就去结账,两碗才十块钱,等我回来后她硬要把五块钱塞给我,我说这点钱还给我?文文却说这是她的原则,我推不掉就拿了,只是心里怪不舒服的,同时对文文这个人多了几分看法。
吃完饭,文文问能不能陪她买两件衣服,我说好的,文文莞尔一笑。
有人说,对男人而言,最痛苦的事就是陪女人买衣服。这一点不假。文文先把那条街齐齐转一遍,又重头开始在中意的那几家店里来回看衣服,最后才拿着满意的衣服和老板搞价,文文说的价和老板说的价落差很大,所以总说不到一起,老板差点都气疯了,我站旁边都有些脸红,我就觉得她收入那么高怎么生活这么节俭?小姐不都是大手大脚吗?在她身上究竟有怎样的故事?真的和谜一样让人费解。
最终,老板很不情愿的以超低价卖给了她。文文笑着接过衣服,说去快递吧。
我纳闷,敢情这不是给你买的??
到了一家快递点儿,文文就忙起来了,先折起衣服,再找了塑料袋把折好的衣服塞进去裹好,然后拿出一个盒子,把塑料袋小心的装进盒子里,最后开始写地址。我看到文文的字儿特别好看,是发往浙江的,签名时我才看到文文的名字——李雪梅!傲雪寒梅,挺好的名字嘛。
办完所有事情就下午了,文文看看表说我该去上班了,谢谢你陪了我一天。我特别想问文文几个问题,为什么买衣服要那么拼命的搞价?衣服不是买给自己的,那浙江的是你什么人?平时挣的钱都哪里去了?可我知道文文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女孩,正如那五块钱的饭钱她说给我就必须给我,和这种人打交道恐怕只能用《老炮儿》中的方法:只有按你的规矩来!
文文是个细腻的女孩,可能看出了我的疑虑,走时说了一句,以后你什么都会知道的。
(三)
往后的日子见面次数多了起来,很纯洁,很友谊,淡淡的美,淡淡的福。
印象最深的是那次我们逛街,逛着逛着文文要求我陪她到大学校园走走,我的心咯噔一下,好怕她去我们学校,在想如果和她走在我们学校,那会是多么的羞愧啊,见到老师或者学弟学妹那又是怎样的一种尴尬甚或着耻辱啊。上了几年学不好好工作不好好服务社会你搞这种事情?不觉得丢人现眼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污垢,你就是学校最大的污垢,你们都是污垢!不,我不是,她才是。缥缈间我陷入负罪之中,这种负罪会立马迁移到对她的嫌弃上。对,她才是污垢,她才是,我不是。
或许,凡人可能都这样吧,人性与道德总有不统一的时候。在道德层面上我对她是嫌弃的,是看不起、瞧不起、避而不及的。可抛开道德,又渴望得到她、拥有她、朝朝暮暮的。这便是所谓的人性吧。
还好我们身边就有所大学,看到这所大学不免又想起了我的初中同学。我们的初中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农村中学,进入初中同学就多了起来,都是来自周围村小的,不同的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表现,不同的友谊圈。我的圈子并不大,可能是家里穷的原因吧,结识的那几个都是穷苦孩子,穿的是最不好看的,鞋子也都是易招土特别容易脏的布鞋,面子和底子都太软了,没有一点质感,总感觉低人一等,自己就在心里暗暗发誓长大了绝不穿布鞋。那时好羡慕别人穿的球鞋,回力牌,更有钱的人家穿的是另一种花哨的鞋子,底子特厚,面子很硬,很有质感,很大气,后来才知道那叫旅游鞋,南方人称之为波鞋。可我们的优点是好学习,很安静,很低调,就是老师嘴里的“好学生”那一种的,在别的同学看来是寡言少语,但我们几个却无话不谈。三年时间我明白了,他们几个是我最好的好朋友。
初中很快结束了,高中三年也很快,高考成绩下来填志愿的那一天我们几个愣住了。贾是填的最好的,唯一的一个一本,虽不属于985也不属于211,但王牌专业是全国知名的。吴和孔次之,只能填普通二本,吴选择了石油,孔一言不发。我算是末底儿了,但爸妈想的开,说农村娃么,能上大学就给先人争光了,管它什么一本二本三本四本什么的,五本也上。我想说的是孔,孔那天不怎么开心,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才知道孔很不服气,选择了复读,非要考进贾的学校学习建筑。其实以现在看来,孔更多的是和贾争一口气吧,又或者是他考虑的更多吧,毕竟他的哥哥是985的,可能是他哥哥告诉他上不了985就复读去贾的学校吧,其他学校念出来工作找不到不也是白搭。
孔确实选择了复读,很刻苦的一年,那时有校园IP电话亭和宿舍电话,就是太贵了,一分钟三毛钱呢,时兴的是话吧,本地6分钱,长途一毛多。记得我总会抽出时间去话吧给孔打电话。孔会恭维我大学生活多美好多羡慕啊,我会恭维孔明年肯定211,起码也是985,以后成领导了记得给我安排工作啊,哈哈……。次年高考,211没有,985也没有,想想也是,普通的农村高中嘛,也都是很普通的班级嘛,重点指标就那么几个个,理想总归是理想,现实才是要真真切切面对的。好在孔考上了贾的学校,选择的也是建筑,算是如愿了吧,如愿了自己,也如愿了家人,还有我们这几个穷苦朋友。
后来我们联系的越来越少,我想可能是初高中我们是学习而大学是学业吧,学习和学业总还是有些区别的。还有,以前除过学习就是单纯的朋友,大学除过学业碰到的却不仅仅是单纯的朋友,还有娱乐、有异性、有追求、有向往、有未来、有规划、有毕业、有工作,有现实的路要走。所以我们联系的是越来越少,最后一次联系还是结婚那天他们说都在外地回来不方便随了个礼。而孔,我更是没得他的消息,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QQ,记得我曾发好多次QQ都不回,直到后来我听我妈说了他的事,我躲在房间哭了好久好久。
妈说上礼拜他爸爸来家里忙点事,妈随口就问孔现在在哪里?工作怎么样了?媳妇谈哪里了?结果他爸爸眼泪立马就下来了。我妈很吃惊,两家子因我们小孩子特别要好所以大人关系更好了,他爸爸经常来我家玩会儿。一开始来是说你娃多好已经上大学了,我娃才复习呢,妈会说复习后会考的更好,比我娃有本事。后来他爸爸来了会说我娃如愿了,总算的对的起这一年的复习了,全家人都高兴。妈也会说你看你们家多好,两个儿都是重点大学,以后一个儿在上海买房一个儿在北京买房,你看你去哪儿住。他爸爸总会止不住的笑个不停……
可这次怎么就哭了?原来事情是这样的,为了带个编制签个国企,孔把工作签到了西边的一个小城市,岗位是质监部的一个小监理,主要负责混凝土结构工程、材料防护、混凝土构配件。这和他的专业刚好吻合,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但现实却不是这样,现实是什么?现实是把你的理想一个个狠狠地击碎,再狠狠地扔在地上吐口唾沫,还不让你擦。是的,标准是标准,仅限于纸上谈兵,是招标、报备、检查用的。事实是什么?是利益最大化,是领导大于一切,而孔却是个不肯妥协的书呆子,同时又是个顽固的本真派,是我的职责范围我就必须把好关,容不得一丝马虎。可以想象他与领导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又是多么的受人排挤。他爸爸说很长一段时间孔都闷闷不乐,甚至开始抑郁起来,没有朋友,没有说理的地儿,没有发泄的地儿,没有愿意听他讲话的,甚至没有敢和他接触的,都怕一不小心陷入领导的“非零博弈式”“站好队、当好兵”的错误阵营中。我们不难想象孔是多么的痛苦,他的生活是多么的孤独苦闷,又是多么的抑郁寡欢。
善良的人总有一个共性,对于家人和朋友总会选择报喜而不报忧,如果实在无喜可报,那他会选择默默忍受所有的忧愁,黯自苦楚,一点一点的隐隐消退,生怕带给家人和朋友自己的厄运,慢慢化作一个圈外人。
直到一天孔去高层钢构上检查混凝土里的钢筋规格和钢筋根数,猜也猜的到,肯定不是他满意的,但他改变不了什么,除过给自己添堵别的他什么都做不了。我想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现象,可不知怎么的,那天他竟然从高层掉了下去。人没了……。领导很重视,显示出极度的惋惜,体现出极度的自责,所有项目停工一周,工地里挂了很多横幅:严禁违规操作!打击一切违规操作!违规操作害人害己!工程质量大于天,违规操作最要命!
多好的企业,多好的领导,好到让人笑出了声,好到令人发指。钱是没少赔,但钱真的那么重要吗?钱究竟是什么啊?社会究竟是什么啊?现实究竟是什么啊?我是真的越来越糊涂了,只知道一提起这所学校就会勾起孔的那段心酸往事,以及这一连串深度的困惑。
“怎么了?你怎么了?发的什么呆啊?”文文惊奇的喊我。
“哦,没事儿,走吧”我才回过神儿来,原来身边还有一个文文。
“好奇怪耶,刚才还好好的,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快点告诉我”文文竟然俏皮的锤了我一下
“没有,真没什么事儿,我们快点走吧”我不想让这种情绪影响了他,只能催促她快点走。
我们走进了那所大学。
真是花园似的校园,一座座别具风格的教学楼,在翠绿欲滴的树儿和娇羞欲语的花儿的装饰下,更平添了一份勃勃的生机,形成了一种人工美和自然美的和谐景色。校道旁的花草树木随风摇曳,袭来了一股花卉的幽香,一阵阵青草的芳鲜,沁人心脾,令人陶然欲醉!这种感觉实在妙不可言!
我们走到一处灌木小道间,文文问张敬轩的《断点》会唱吗?我说五音不全。文文说用心唱吧。
“静静地陪你走了好远好远
连眼睛红了都没有发现
听着你说你现在的改变
看着我依然最爱你的笑脸
……”
走到一处亭子坐了下来才发现文文早已泪湿了双眼,脸颊上流下两道深深地泪痕,我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就继续目视前方用心的唱歌吧。
“……
我转过我的脸 不让你看见
深藏的暗涌已经越来越明显
过完了今天 就不要再见面
我害怕每天醒来想你好几遍
……”
文文突然把头埋在我的怀里失声痛哭,我用手指梳理着她的幽幽长发,用哽咽的声音继续着断点。
“……
只想在睡前
再听见你的
蜜 语 甜 言 ~
……”
最后,
文文说,
晚上我陪你吧。
(四)
文文晚上没有上班,和我住进了一家宾馆。正是从这次对文文有了彻底的了解,也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位苦命儿。
文文来自安康大山里,父母两人,兄妹三人,学习都特别好,她高考598分,当西安的一所本科院校录取通知书发到家里时,家里是那么的高兴,但随后却一切都变了。
文文说她至今都记得那个下午父母的伤心与自责。
母亲默默地流着泪,父亲蹲地上大口的嘬着烟。文文怯怯的问母亲怎么了?母亲突然痛哭起来,说妈对不起你啊,通知书本本上说报名费要交5896元,哪里拿得出啊,这几年你们三个娃娃都在上学,坡上就那么点地儿,能搞多少钱啊,还不全都给了你们三个娃儿,二娃子这学期的生活费都是借的,如今倒好,这5896元可怎么办呀?就算再到亲戚那里借,那你平时的生活费又得怎么办?大学四年啊,就算我和你爸爸卖锅卖铁卖血卖来钱供你上学那二娃子和三娃子又怎么办?这两个娃娃学习不好吗?……是妈没本事挣不来钱,妈对不起你啊,妈对不起你啊……
母亲很无助的哭着,抱怨着自己的无能,怨恨着自己的无力。就连平日里要强的父亲也用老茧的手捂着满是皱纹的脸哽咽着。
文文说她到那一刻才明白家里有多穷,5896元都没有。
文文说那一晚她和父母谁都睡不着,都考虑着如何度过这个难关,母亲自责、无助、无奈,以及哭的鼻涕眼泪不成样儿的那一幕不停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每次出现都使得她的心被撕裂一般的生生的疼……
文文说那晚她考虑了很多,父母,兄妹,生活,债,家,未来……最后,她有了决定!
次日,他们起来都很早,爸妈好像商量好了要出去再去借钱,文文说不要了,她不上大学了,含着泪当着父母的面很决然的撕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碎片从她的指尖纷纷飘落,就像她那炽热的心一瞬间被冰冷的水贯穿了,就会立马裂出很多纹路,然后会形成许多碎片,再坍塌下去。父母急忙阻止但没挡得住,父母再一次哭泣,父亲蹲在地上双拳用力的捶着自己的头,口中不停的大喊“这是啥子嘛……这算是啥子嘛……啊啊……我到底糟了什么罪啊……呜呜……冲我来呀……你冲我来啊……啊啊……”,文文说她第一次见到父亲哭的那么伤心,这可能就是男人的崩溃吧,她却没有低下身子,没有去拉父亲,没有去给父亲擦一擦皱纹间夹杂着泥土的黑色泪水,没有去阻止父亲双手捶头的啪啪声,她只是高昂着头,任泪水和鼻涕肆意的流进嘴里,文文说那一刻竟然很享受那种苦涩,苦涩成了她唯一的感知。母亲瘫坐在地上,悲痛的软弱无力的去拾录取通知书的碎片,想一片片粘起来,哪知道捏到手里的碎片早被泪水拌成了一团团纸疙瘩……
覆水难收,泪水亦然,唯有苦涩与伤心寒颤着全身。
文文仍旧只是高昂着头,继续任泪水肆意的无情的从这双早已哭胀了的眼睛里流出……
而后,文文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擤了下鼻涕,劝父母不要难过了,开始收拾行李,说要去西安打工挣钱,不能让弟弟妹妹将来也这样。妈一把抱住文文,说是做爸妈的没本事挣不来钱,爸妈对不住你啊,你打工我们哪得放得下心呀,那里哪得有亲戚朋友,路不好走哇。可文文很坚决,说路是自己创出来的,问爸妈要了伍佰元就毅然决然的走了。临走时回头凝视父母了很久,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照顾好我弟我妹。
那年,文文只有19岁。
我听得是泪水不住的往下流,感慨这一家子,也同情这苦命的女孩儿。
我说,你实在太不幸了,委屈你了。
谁料文文却说,假如你没有飞的更远,那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才是——更不幸、更委屈。
(五)
第一次出门,下了火车完全傻眼了,没有一个人是认识的,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该怎么走。眼前所有人都乱哄哄的,熙熙攘攘的不知道都在干什么。文文明白这次出来是打工来的,拎着行李得先找住的地儿。几番转悠之后,找到了一家最便宜的房子,这才安顿下来,文文说实在太累了,只能明天再找活儿。
第二天,去街上转了几圈,觉得能干的就是餐厅服务员了。老板是个暴脾气,第一个月七百元,随后每月九百元,早上八点必须到,晚上九点才能走。端饭,送菜,洗碗,擦桌子的什么都干。店里还有两个员工,一个早她半年叫月姐,相对比较好相处,另一个早她一个月,老是欺负她。有活儿了就催促她赶紧去干,碗放了一大槽子,人家就跑前面擦桌子去了,留下她蹲地上一个一个的刷。还时不时的在老板面前嘀咕,说她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老板也是的,凡事都不经过大脑,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粗着脖子就骂起来了。还好,早她半年的那位月姐总是偷偷安慰她,告诉她什么该怎么做,怎样才不会被骂,有时看不下去了,就帮她说几句。文文告诉我,从没有那么累过,从没有没有那么委屈,真没受过那样的气,那时她才明白上学真的很好很好。可现如今又能怎么办?想想自己是怎么出来了的,就只能把眼泪往肚子里咽。每天晚上到了房间就一头栽在床上累得动不了了,第二天又得早早起床去重复那种劳累和委屈。
就这样,一干就是两个月,混混沌沌的,但活儿已经很熟练了,知道了什么时候该干什么活,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只是自己的那双纤细的手已被洗碗水泡的有些肿胀,身上也有了那种饭店的味儿,头发里都是。这两个月她和月姐很谈得来,月姐知道了她高中的事儿,也知道了她高考的分儿,就劝她去做个文员,说干这种活儿的都是没文化人才干的受气活儿,你有知识有文化干嘛还干这个啊,做文员多好的,坐办公室轻轻松松的。文文想想也是的,所以就留意报纸上的招聘信息,总算物色了一家合适的单位,于是便辞了饭店的活儿,拿着报纸找去了那家公司,走时还专门拉着月姐的手和月姐道了别。
这是家耗材公司,业务范围广,服务对象多,信息处理量大,正缺一些文员来处理办公室日常事务。工资开的很高,一千五呢。
文文到了公司得先面试,面试的是一位经理,带着金框眼镜儿,白衬衫黑西裤,看起来很干净也很文气。经理看到文文呆了一下,然后才示意她坐下,问她哪里人问她多大了会些什么。文文局促的介绍了自己。经理听到她19岁一人在西安住时竟莫名的笑了一下。
“想在这里干吗?”,经理笑着。
“想”文文说。
“可你的条件并不太适合这个职位。”
文文有些失落的低下了头。经理起身朝她走来,在她身后转了两圈,突然就从后面把她抱住了。文文吓的赶紧掰开经理的手,心砰砰的跳个不停。脸烧红烧红的,头也低的更低脸。谁知,经理再一次抱住了她,比上一次抱的更加用力,同时疯狂的亲吻她的脖颈。文文的懦弱与紧张就在这一刻瞬间化作了最大的气愤,猛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只听经理“哎呦”一声,然后就看见那文气的人模人样的经理痛苦的捂着嘴,指缝间有明显的红色渗出。文文趁机赶紧冲下楼去,下了楼一路跑回房间,抱着被子就哭。哭的是那样的伤心,哭的是那样的委屈,哭的又是那样的无奈……这穷人家的孩子究竟怎么了?人穷就这般被欺负吗?天理何在啊?……
后来房东见她可怜就介绍她去北郊的一家服装厂,这才稳定下来,工资一千八。她每月都打一千到家里,八百留自己。一晃三年过去了,妹妹开始高三,全年级第一,弟弟也初三了马上上高中,学习也特别优秀。高三很快的,高压下一年时间转眼即逝,扭头就得上大学了。她打电话问家里攒了多少钱,家里说这三年你给家里打了三万多,我全部都存起来了,庄稼收成不好,我和你爸爸平时帮别人干点零碎活儿还能挣点钱,一共挣了两万多,也都赶紧存起来了,这三年咱家总共挣了六万多一些。就是……就是开销大,二娃子和三娃子这三年在县城上学开销大,花了两万多。你爸爸做结石手术花了四千多,我眼疾老是复发,不吃药不得行,加上你爸爸的病,光和你爸爸吃药这三年能花一万多元,再加上平时的开销,现在就剩一万了,够二娃子上学了。
现实真是这样,这才是贫困地区贫困百姓的真实生活。
算算自己的这点钱和爸妈的那点钱,当下报名是够了,但往后的生活费呢?要说勤工俭学勉强生活也行,可文文是绝不会让妹妹那么做的。还有,弟弟马上又要上大学了,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同,男孩子绝不能可怜了自己,否则那些大学同学会瞧不起的……。
不知不自觉的文文就想起三年前自己上不了大学的那一幕,心里又酸酸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这可怎么办呀?烦恼中就被一位老姐姐推荐去了海天酒吧,说那里一月都是好几千,有些人还上万呢……。
于是,文文就成了一位小姐……
自己竟成了自己最唾弃的那一种人,人不会为金钱而折腰,但却会为了亲人而甘愿让铜臭摆弄。我想文文在做这个选择时的那种矛盾与纠结,我们平常人是无法体会的。
(六)
做小姐也是要面试的,用她们的话说,得先接受‘妈妈’的“训导”。文文想起三年前面试被骚扰的经历,可这一次文文有足够的准备,准备承受所有的一切,做的就是这行还有什么承受不了的呢。
文文被带到酒吧的内间,很豪华的一个房间,金碧辉煌的,墙角不知是用金子还是金色的什么东西雕琢的,像半个柱子由墙角到墙顶,精细的雕琢着一些精美的图案。前面是两张精致的椅子,椅背、扶手、椅腿都是金色的,就连坐垫也是用金丝线编织的。中间立着一个扁锥形的青花瓷,里面盛开着各色的牡丹。往前是一张银色软皮包裹的象牙白桌,桌上放了一沓单子。左边是一座一米多高的条状鱼缸,里面有鲜绿轻盈的水草和各色的小鱼儿。对面是一张欧式床,床上躺着一位胖胖的光头,脖子上挂着一串粗壮的金链子。领路的人小声告诉她这就是‘妈妈’。
原来‘妈妈’是个男的,‘妈妈’问了她一些基本情况,就叫文文坐他身边给他捶腿。不一会儿,‘妈妈’的手不老实的在文文的身上乱划,然后,一个一个的解开她的纽扣。她忍着不哭出来,只是认真的给‘妈妈’捶腿。‘妈妈’用他那肥硕、肮脏的手指在文文的腹部划了一道弧,然后把文文的裤子一点一点的往下拽。文文说她觉得那会儿时间仿佛静止了,每一秒都是死亡的感觉,那么慢那么的让人窒息。最后‘妈妈’一把把她拽到床上,硬生生塞到他那肥硕肮脏的身子底下,开始无情的摧残着她。她咬着嘴唇把头转向一边,默默地流着泪,可有谁知道文文心里流的是血啊。当进入,瞬间蜇疼蜇疼的,而且是越来越疼,难以忍受,疼的文文只能抓被子,额头也渗出汗珠儿,文文说那会儿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个死人,或者赶紧死去,离开这些个让人恶心的人和让人唾弃的地方……。‘妈妈’看了看她的下面,突然露出一丝诡笑,然后伸手抹掉了什么东西仍在床下,又开始了更加罪恶且疯狂的蹂躏……
当一切结束后,万念俱灰她的起身时才发现,床单上留下了一滩红色的处子血……
面试过了……
在‘妈妈’的安排下,又被“训导”了几天后才开始接客。她说她开始对自己感到陌生,或者说她已经死了,每天的她只是一具肉皮囊,任那些罪恶的男人疯狂肆意的发泄着兽欲。她说她的这具肉皮囊接过很多人,她说她的这具肉皮囊第一次把这个社会看的很透、把男人看的很彻。平日那些个衣冠鲜亮、器宇轩昂、振振有词、秉公执法、人民公仆、传道授业的光彩人,到了她的臭皮囊下都露出了最丑恶的一面,甚至有些人已到天命之年、耳顺之年还要来做这钟龌龊之事。
几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吓的她只能告诉“妈妈”,因为她清楚客人都是带套的,只有第一次被‘妈妈’“训导”的时候才……。‘妈妈’自然是更懂这些的,板着脸扔了两千块钱让自己打了去。
你不去吗?文文脱口而出,紧接着又后悔说了那句话,她说她突然觉得那四个字很复杂。当她说出那四个字时,好像承认了他的某种身份,好像削弱了某种仇恨,可事实上他是她最痛恨的,她恨不得用刀生生剥了他。但到那一刻随口说出那四个字时,仇恨好像没有了,又仿佛认可了他的某种身份,或者说是和自己的某种关系吧。
女人真是一种复杂的生灵,我却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来表述这一种复杂,我想托马斯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一书中的人物更能准确体现这一种复杂吧。
苔丝自幼多兄妹,家境极为贫穷,苔丝深爱牧师的儿子克莱尓,以至于在新婚之夜坦诚的告诉克莱尔她昔日的不幸,她以为克莱尔是文化人,会原谅自己的过去,她以为克莱尔是牧师的儿子,会接纳自己的不洁。不料,克莱尔却有着深深地处女情结,一个文化人,一个牧师的儿子,竟不会原谅自己不幸的过去,竟不会接纳自己失了身的现在。准丈夫克莱尔觉得婚姻欺骗了他,为了躲避这种现实去了巴西,苔丝独自扛起了破败家庭的担子。之后遇见了农场主亚雷,亚雷强暴了苔丝,苔丝恨不得活活剥了亚雷,但却因家境实在贫穷、因弟弟妹妹快要饿死、因爸爸妈妈伤病累累,在亚雷欺骗苔丝说克莱尔已经死了后,她选择嫁给了亚雷,成为德伯家的苔丝。结局是克莱尔在巴西颠沛流离,经历命运玩弄后突然明白了,过去的不重要,现在的才是真实的,未来的才是幸福的。等克莱尔千里迢迢、心急如焚的跑回到家里找妻子,想迫切的告诉妻子已经原谅了她、已经接纳了她,并且会在《圣经》面前发誓要与她相守余生时,却看到曾深爱自己的妻子已经改嫁了,成为了德伯家的苔丝。克莱尔呆呆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当苔丝认出克莱尔时竟然崩溃了,拿起刀就捅死了亚雷,然后与深爱着的克莱尔拉紧了手躲去了远方。
这就是女人,一种复杂的生灵。
我从《苔丝》里解读出了文文所谓的复杂,文文把“妈妈”当做了自己的丈夫,虽恨透了他,但封建观念却告诉文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或者说谁得到了她她就得跟谁,这在西方社会被称之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状,文文想从一而终。
可现实真的会是这样吗?命运真会如此吗?我们真的都太过善良了,即便是被生活和命运活生生逼到了悬崖边上,我们却还在幻想着有一个善良的必然奇迹出现。善良的苔丝以为和心爱的克莱尔躲去了远方就会相守余生,却不知等待她的是提枪的法警。善良的文文,又何尝不是呢?委曲求全就可以从一而终吗?
现实是“妈妈”根本就不在乎文文,在“妈妈”眼里文文连蝼蚁都算不上,一个命如草芥的人还幻想做自己的妻子?笑话,天大的笑话。当文文说出“你不去吗”四个字时,文文的得到的是——赶紧滚——三个字。
文文说那一刻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种感受,冷酷无情?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到这里我已经哭的无法控制自己,世上怎会有这么可怜的女人?为什么会遭这么大的罪啊?老天你能睁睁眼吗?善良的人为什么会受到这么无情的欺负?老天爷???你在看吗???在看吗!!!
文文说她始终记着打胎时那冰冷的硬管从她身体插入的剧痛,以及感染后分阶段消炎的那种难受。你知道大堆大堆的药、一遍一遍的化验、一次一次的检查对一个身心挫败的人意味着什么吗?文文说她这辈子宁可死也不会再打第二次了。
金钱,万恶的金钱,你奴役着天使的穷人,却逍遥着魔鬼的富人。
(七)
就这样,小姐一干就是四年。文文说她这四年挣了不少钱,基本都按时打回家里,爸妈还了帐,修了新房子,买了像样的家具,也有电视看了,邻里邻居都跑来凑热闹呢。我说那家里没问你钱怎么来的吗?文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弟弟妹妹的学费全都够了,生活费也够了,也可以和别的学生一样穿新衣服、买新鞋子了……
文文露出欣慰的笑,我妹妹考到了浙江,名牌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我给家了打了很多钱。我的愿望实现了,我的那一幕没有重复在我妹妹身上。这几年,我还给妹妹买了手机、买了笔记本,我给我妹妹说别的学生有的姐都可以给你买。文文微微露出了一点欣慰、自豪的笑容。
然后文文又说,就在你第一次找我的前阵子,我弟弟也考上大学了,就在西安。现在妹妹读大三,再有一年就毕业了,听说单位签好了。弟弟大一刚开始。我问你在西安见过弟弟吗?她嘴角露出一丝笑,说见过,长高咯也长的很帅,就是报名那天我送他入学校的。我问那你不怕被他知道?她说她考虑过,这几年除过给家里钱供弟弟妹妹上学外自己还攒了一点钱,打算再干半年就不干了,妹妹毕业上班可以养活自己,弟弟读的是免费师范生,平时勤工俭学,够生活。所以想考虑下自己的事儿,就想着给自己攒点钱,等离开那里以后,找个正经的单位好好上班,再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踏踏实实过一辈子……我考虑过了,我不要彩礼钱的,你们西安人彩礼太高了,一般家庭怎么承受的了啊?……
文文说完怔怔的盯着我看,伸手关了宾馆的顶灯,只留一个床头灯,然后搂住我的脖子用力的吻我。
我的眼泪已经干了,就顺势压住她,疯狂的吸着她的舌头,她双腿夹住我的腰用力的拱着臀部,双手从我的脖子滑向后背落到臀部,然后用力往下压。我趁势蠕动起来,喘着粗气去舔她的脖颈和耳垂,她闭着眼,侧着脸,吸着下唇,低声呻吟着。肆意过后,随着我间歇性的嘶吼已临近井喷,这时她猛地吸住我的下嘴唇,随着阵阵暖流的喷射她把我的嘴唇也吸得更加用力更加深入……
这是一种完美配合的美妙,这种美妙直至我们精疲力竭。
……
(八)
如果生活一如既往,那该多美好啊。可生活之所以称为生活,就是活着活着就要生出变化来。
美好终抵不住悲剧的到来。
萧伯纳说,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万念俱灰。是啊,我的万念俱灰紧随而来。
那是五个月以后的一天,文文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她在医院,我急着问怎么了?怎么回事?文文呵呵一笑说没什么。我觉得好奇怪,都进医院了还笑。我问哪家医院我这就过去,文文却说不了下午一起去樱花广场玩吧。
樱花广场是在南郊,不远处就是西安初建的大学城,西大,师大,石油,政法,邮电都在那块。四月的樱花是烂漫的,满满的一树,枝繁叶茂的,争芳夺艳的,盛开着粉色的花儿,细看那些花儿,好似竞赛一般全部都最大限度的舒展着露出自己最完美的笑脸。清风拂过,粉白的小瓣儿,轻盈飘落,追逐着风儿的足迹,可惜风儿终是无情物,不解樱花的情,更不能带樱花远走高飞。随风飘舞,终是短暂,很快地上就摔落了大片大片的粉白,它们只能静静的无奈的躺在那里,任不同的人、不同的鞋无情的踩过。风、人、鞋,谁会懂得落红的悲?又有谁会在意粉白的泪?
我们走了好久才坐了下来,文文问你喜欢我吗?我说那当然。你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儿,你有着别的女孩没有的一种品质,就是不屈与善良!你不知道现在的女孩有多浮躁,争名逐利,趋炎附势,过着灯红酒绿的奢靡生活,颓废不堪。你不同,你的骨子里是一种单纯,更有一种自强不息,你为了家庭舍弃本该属于自己的象牙塔生活,你为了弟弟妹妹不再重蹈覆辙毅然外出闯荡,历经磨难,挣了不少钱,让父母住上了新房子,还有了电视看,过上了不再捶头痛哭的日子,你让弟弟妹妹完成了自己的学业。你是多么优秀的一位女孩儿,多么孝顺的一位女儿,多么伟大的一位姐姐呀!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儿。
那你嫌弃我吗?文文笑着问。
我说,傻瓜,爱你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啊。
文文倚在我的身侧,开心的听着我对他的夸奖,然后坐起身,静了下说,我给你说件事儿,俏皮的噘着嘴用指头堵住我的嘴说不许立刻回答,考虑好了再说。
我说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她文文偷乐了一下,我怀孕了,是个男孩儿,是你的。我猛的站了起来,整个人都呆住了。怎…怎么…?怎么会……会怀孕?我……我的孩子?
文文瞬间变得失望,可能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你不是很喜欢我吗?你不是说……说不嫌弃我吗?”
“我是很喜欢你不嫌弃你,可没想过你会怀孕。这可怎么办呀?”
“我不做了,我们在一起好好生活好吗?”她那桃花眼瞬间涌出硕大的泪珠,顺着脸滚落下来,两行泪在下巴汇聚再跌落。
“我攒了钱,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我来哄孩子,我们教孩子好好读书,我们供孩子上好大学,让孩子好好做人……好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对面熟悉的泪人,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脑海里乱作一团,竟也控制不知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
“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从第一次见你我就爱上你了,你很不同,你是值得托付的人。我们结婚好吗?”文文哭着,求着。
“不,不,我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就因为……就因为我是小姐吗?你嫌我脏吗?你不是说……不是说不嫌弃我吗?小姐……小姐也是人也是有感情的啊……”。
我越来越乱,越来越措手不及,说真的我从没考虑过和她结婚,更没设想过一起生活养孩子。可我却真的很喜欢文文,我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真的真的不明白……
文文扑过来抱着我,哽咽着,用嘶哑的喉咙结结巴巴的哭诉着,“我是…是真心的…喜欢你,我…我爱你,我想…想和你在…在一起。”
我紧紧的抱着这个单薄的女孩儿。“雪梅,我也很爱你,是命运让我遇见你,也是命运让我喜欢上你,你对感情忠贞,你对生活节俭,你做人有自己的原则,尤其是你对我非常用心,可以豁出一切的来爱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我想我是不会再遇到像你这么对我好的女孩儿了。命运,可偏偏正是这命运却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会作弄人的,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归宿和未来,更不能要这肚子里的孩子,因为……因为……因为我有……有……有家庭!”
文文猛的咬住我的肩膀,用力的咬着,我忍着疼紧紧的抱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忍受着肩膀的剧痛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是一个负心汉!……我是一个负心汉!……我是一个可耻且恶毒的负心汉!!
我们就这样,在过路人的异样眼光中,在摔落一地的樱花上,紧紧相拥哭泣着。最后,文文擦干眼泪,吸了吸鼻涕,用迷离的眼睛看着我说了句,“照顾好自己,再见!”。随后,转身走开。
我呆在那里,看着她熟悉而又瘦弱的背影,一点点模糊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就那样的呆立着,静静地呆立着!只是静静地呆立着!!我以为,等我把所有事情考虑清了处理好了可以再去找她,我以为她的最后一句"再见"是“再而相见”的意思。
可…,我错了,我犯了我平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一个无法挽回、无法原谅、无法弥补的错误。
我回家处理了所有事情,然后赶去酒吧找文文,可太晚了,文文早已离开了那里。
我疯了般的满城找所能认识她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住处…,可依然没有她的消息,我突然想起她说过她第一次人流的痛以及发誓宁可死去也不会再进那种医院的话,就想到她会不会……于是跑遍每一家医院,问过每一个导医台,看过每一个病房,可还是没有找到她,甚至安康老家也没有了她的任何消息……
女人是可怜的,怀孕的女人是可怜的,失去依靠的、希望破灭的、怀孕的女人是不可想象的。这,就是我这位负心汉造的孽,我欺骗了一位纯洁的“小姐”仅有的那点感情!
原来
再见,是再而不见!
(九)
我,该去哪里寻找你?
……
(完 冰狼网络小说处女作,初稿于2016.06形成,修改并发表于2020.12。)
【编后话】
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卑微的自由写手,卑微的衍生品是细腻丰富的情感,所以喜欢写东西。文不是我的专业,写只是一种爱好,没有体系,没有架构,没有文眼,逻辑也不行,因此吧每每写出的东西都会自我否定,然后就是胎死腹中。记得大学空余时间比较多,便给自己精心挑选了一个厚厚的本子,装模作样的写上“习作集”,那时确也写了不少东西,《五月天》、《月下风狼》、《懒蛤蟆》、《芳飞尽》、《含泪默默望你离去》等等,后来还是因为自卑吧,心爱的习作集弄丢了。正如这篇小说,那是四年前上班的时候,那阵子空余时间挺多的,常常坐在办公室溜不了,那干嘛呢?那就写吧,写点什么呢?就写个苦情的吧,有血有肉的,哄哄身边同事的眼泪。于是就开始构思,一本偶然的健康杂志吸引了我,里面的小小说很苦情。这个好,于是确定主题花了多半个晚上一口气写完了。我的泪点挺低的,写到最后擦鼻涕的纸都扔了一地,第二天发给了一个朋友,朋友回复说挺好的,看哭了都。我开心的笑了,算是知足了。却没敢再给其他朋友发,原因是题材和X的描写着实有些尴尬,好似自己就是PK一般。又一次的自我否定,一扔就是四年,直到上次写的《生活随笔》被众多陌生的文友关注,刚刚申请的美篇也是刚刚发的东西,阅读量竟然在第二日上千了,后来还被官方置于话题首页展示,这算是一种鼓励吧,还真有点小小的激动。然后吧,翻看文友们的文章时猛然发现里面也不乏尴尬题材,对于那事儿的描写竟比我还露骨,就想文学小说与HS小说的分界线究竟在哪儿?我这个按文学小说的话那就可以发,按HS小说算的话那就继续压着。紧接着开始朝这个方向考虑,一番查找才明白,文中极其少量的隐蔽X描写算不得HS小说,那些名家的文章里好像或多或少都有点,比如郁达夫老师一些在日留学期间的作品,还有就是咱们身边陈老先生的《白鹿原》原文里的片段,于是就有胆了,借着美篇平台熬夜修改熬夜发吧。与文友见个面,惹了谁、碰了谁、得罪了谁,该骂就骂吧,三十多的人了,脸皮厚起来了,说不定还能收获一两个认可自己的写作朋友嘞,这一万六千多字儿也就值了。
最后说点什么呢?时光易逝,文友万岁。风雨同舟,笔耕不辍。
2020年12月09日 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