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我想在那个日子到来前。好好的坐下来,面对自己,面对过去。
小时候,在街坊眼里我是“别人家的孩子”:从来不要,也从来不闹。从小怕给父母惹麻烦,拼命压制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从来不懂:喜欢,是要说出来的,不管是喜欢的东西,还是喜欢的事情,再或者喜欢的人。我都不敢表达,倾诉。我是那样恐惧爱的成本,过去是金钱衡量的爱,再后来是责任支撑的爱。总之,为了保持自己懂事的形象,我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同时,我讨厌的人和事,我也做到守口如瓶,不给父母惹麻烦。小小年纪,学会隐藏,学会沉默。
后来我上了小学,我总是要当最好的,所以成绩特别好,尤其是数学,我几乎总能拿到理想的成绩。就像后来,大家以为我教了数学,其实我是语文老师。那些年,在大家的口中,我是那样聪明,也那样有天分。尽管,我个子很矮,很瘦,也总会被老师们保护的很好。我也一度认为我会有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这之后,就是那三年。因为身体瘦弱,我总是在学校被恶作剧:后来,我的书包出现在了垃圾堆里,我的课桌也总是被墨水脏污的无法使用,新买的笔也会被同学们在嬉笑声里踩烂踩碎。那些年,日子总是灰的,看不见光,摸不到亮。后来,整个学校出了一个怪胎,下课背着书包,又瘦又弱,几乎每天都在哭。现在想想,那几年我就好像一个破烂的木偶。以至于后来上了大学,我仍然会被噩梦惊醒,哭泣。初三,要升学,我被关在了补课室外,几乎门门功课不及格。现在,我仍然记得每一句嘲讽的话,也记得每一个嫌弃的眼神。大概是从那以后,我几乎没有了任何可以拿来炫耀的资本。终于,我中考落榜,去了普高。
到现在为止,别人问我高中在哪儿上的,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们:金帆。大概,那个地方是我永远也逃不掉的耻辱。曾经,墙那边是我的目标,可偏偏我出现在墙的这一头。那三年,我恨死那校服,不管我再怎么看上去很乖巧懂事,我也没有办法逃脱高考必然的结果。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我就到此为止了。那段时间,我听过很多很多辛辣的,难听的讽刺。好在,那段岁月里我碰到了我的高中恩师:不管我怎样优秀,也没办法满足的语文老师;不管我们身处何地,也会告诉我们有一个地方叫未名湖的数学老师;还有就是一直很照顾我,也很欣赏我的英语老师。总之,我还是在错的场合遇到了对的人。可是,时至今日这六年的哀伤还是会不断冲刷自己。每每赶在上班的路上,看到那些中学生,我都会难过,羡慕:在最该朝气的时候被掐灭了希望,在最该有活力的时代学会了遗憾。中学六年,总是我心里那道深深的疮疤。
现在想想,可能就是那六年,我彻底丢失了自我。所以工作以后,我都想让接触的每一个孩子阳光,开朗,进取,奋发。虽然,那些离我那样遥远。后来,我慢慢发现在我心底里最深处还是会有一个角落,住着这样一个男孩。这个男孩,随着这颗空荡的心越漂越远。
后来我真正的转机是大一的五月份,当时我在自习室窗外看到拍学士照的毕业生们,他们在那个季节礼赞自己的毕业,自己的成长。在当时,是我无法企及的对岸。所以我还是给自己许下人生的第一次正装定在拍学士照的那一天。后来,我经历了很多次的“唯一一次”,也是在那些年,我开始想重新地再活一次。所以,我还是要感谢自己,在背后只有空气的那段日子里学会固执地鼓励自己。
20岁那年暑假,我做了电话销售,三个月成不了任何单,终于有一天,我在饭桌上绝望地哭泣,那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绝望,没有希望的绝望。我以为一辈子都会做这个,做不出任何成绩。现在,每当我想躺平的时候,那个夜晚都会像高压电那样让我重新充满动力。
15年,我去了石家庄,那两年应该是我最像个男孩子的时候,也是那两年,我找回了久违的上进感:从来都做不好的体测也拿到了全科满分,刚开始跑1000米我都好像上刀山下火海,可脑海里浮现那些过去,我还是强撑着让自己坚持下来。也是从那个时候我懂得只要肯努力,是可以改变一切的。只是到最后,我还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15年春天,研考落榜,我几乎天天心死。可能,对我来说,曾经小时候的理想现在一步之遥,就算经历了那么多灰暗的岁月,我还是马上要碰到,要和所有的耻辱一笔勾销了。但是,这次什么奇迹也没有发生。再后来,就有了“跳票的学士照”。那一年,我开始个人旅行,应该是那一年,我开始学着自我教育。
其实,我不得不承认,我是应试教育的失败者,但同时,我也在自我教育中不断充实,完善自己。
再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当时一个月工资很微薄,但还是会把钱拿出一部分给孩子们买奖品。其实第一年,我有考虑过二战,想着用工资贴补贴补,只是,后来我遇到了那些能给我心理疗愈的孩子们。遇见他们的每一天我都在治疗我的“心病”。只是后来,我没能陪那群孩子走下去。我还是忘不了那一天的下午,我接到了离职的消息。当天晚上我做出一切的努力,都没有换回想要的结果。两个月后,孩子们收到了迟来的奖品和一封藏头藏尾的表白信。也许,那就是我作为老师第一届的滤镜吧。
后来,我去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学校,我一直都在努力地策划各种各样的活动,也继续保持着我那份热情。但其实,我那个时候有着很重很重的心里负担:我不想像之前那样带他们只有第一年,没有第二年。所以我一直都在保持着热情的输出,大概,怕什么来什么。19年的冬天,我还是退出了那个班。
其实回过头来看,也许就是因为心里负担,我不敢甩开膀子干,也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那个秋天,我总是和孩子们生气,不过,不带他们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还是会隔着窗户偷偷看他们。再后来我去了现在这个单位,上班也总要“刻意”路过。总想再看看那些熟悉而陌生的脸。这三年虽然我那样卖力,可始终都没办法获得任何的成就感。也许,越是怕成为最差的,也才束手束脚,也才会不能坦率地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
最近的三年,我几乎都是最后一个下班的人。虽然,别人的六年带一个班,我的六年辗转三个学校带了四个班。但是,我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那份热情。来回应最初的自己。
目前,我一直想带出有自己风格的学生。也一直很想很想带出有这个学校精气神的少年们。只是后来,我逐渐学会接受和以前完全不同的评价体系,评价结果。也慢慢接受自己要当配角,要干幕后这个事实,所以我才会那样渴望自己重新回到台前。
不管结果如何,现状如何,我还是在这份工作中逐渐与自己达成和解。也逐渐承认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是同一的我。也逐渐发现其实我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内心里的少年其实就是自己。不过,我治好自己却用了漫长的15年。在这15年里,我错过了很多美好的事,美好的人,拒绝成长,拒绝和解。是啊,我的人生没有后悔,可是却满满地都是遗憾。可是如果,自己不那么倔强,不那么要强,我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所以,我希望自己在第三个十五年到来前,能够告诉自己:你真的好棒,自己一个人经历了所有,你去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的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这些年,辛苦了。也希望在后面的日子里,扔掉所有的遗憾,轻装上阵。同时,就像易卜生的《培尔金特》里的山妖大王那样:为自己就够了。
希望下面的15年,我仍然出现在大家眼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