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恩师姜澄清先生

           我的老师姜澄清先生

                 文/豫山人

      晚上下课，打开手机微信，四川书法学院同学群留言一条接一条，同学郭敬丹发布讣告说姜老师过世了，我的心为之一颤，呆住了，我们非常尊敬的姜老师真的离我们而去了！往事若黑白胶片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我第一次了解姜老师是在《中国书法杂志 》刊登其文——《技术确认与文化认知（1998》，19 99年读其《中国书法思想史》，因对先生的仰慕之情，毅然辞去了待遇优厚的工作，踏上了入蜀求学之路。先生既是我的班主任，又是我们学院的副院长，负责学校的日常教务和学生的思想教育工作。记得有一次我情绪有了波动，想家了，姜老师察觉到了以后，当时没说什么，晚上到我教室拿了一个纸条放在我书桌上，说了句: 家君，你好好看看……打开一看，是一首勉励我的诗：“独闯关内问鼎甲，且凭翰管征天下，英雄不作儿女态，只捻翰管不恋家！”，这首诗当时给了我极大的鼓舞，乃至今天还时时激励着我。

      先生讲课条理清晰、幽默风趣，从来不带讲稿，也从来不备课。但是先生学问都在脑子里，讲起来滔滔不绝、如数家珍。姜先生的教学理念对我影响很大，他讲到: 将来你们学有所成回去之后一部分要当老师的，你们对待学生一定要有一颗仁爱之心，要有耐心，你的教学才能成功……先生就是这样以实际行动为我们做了很好的榜样。

        记得，他喜欢和我们聊天，天南海北、风俗人情无话不谈，聊天间使我们增长了知识，开阔了眼界，对艺术的理解加深了。先生送我的《中国画学术语释古》读了多遍，为我提供了山水画画理论基础；读先生的巨著《中国书法思想史》使我了解到中国书法发展的脉络，积累了丰厚书法理论知识。他经常和我们讲，习字之余的要多读书，要学画，要学中国的山水画，它们最能体现中国人的人文艺术精神……

       往后几年，姜老师应邀来鲁美讲学，路过鞍山出席鞍山书协成立25周年，我们见了面（后来听他说是来看看鞍山的几位学生，其中有: 王登科、赵化田和我）；2010年9月，在浙江温岭出席同学朱海峰书法展开幕式，这次见面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那次座谈会上他谈了很多自己的艺术观点和当下书坛现状，并提出一些意见，感同身受！，以至于同学邀请去雁荡山游玩都忘了。

     先生出生于云南昭通的书香世家、名门望族。其祖父，是当地有名的读书人，他父亲在清末留学东洋。其堂兄姜亮夫(1902-1995)，是国学大师、著名的楚辞学、敦煌学、语言音韵学、历史文献学家。先生也曾和我说起，文革期间，他们家的线装书，被拉到昭通的广场中，革命小将烧了几天才烧完。而在我看来，先生渊博的知识，固然是家族遗传，更重要的是他身上那种散淡的名士襟怀与风骨，更和家族基因有关。有种说法，世家后代，对功名利禄，反而会看的轻，因为见得多了就看的透。本来，以先生在书画界的辈分和成就，他要谋划点名气利益，是非常简单的。可是他几乎不搞书画展，不出书画集，而是以笔墨自娱自乐，他甚至说，之所以写字画画作为一种娱乐比麻将强，因为麻将你搞不好就是三缺一，写字画画，一个人关起门来就是卧游江山啊！在我看来，先生的艺术状态，是真正传统士大夫文人的“游于艺”的精神。他读书、抽烟、打牌、养花、养宠物（贵州花江狗肉极其有名，但没有先生说他养了条小狗，非常可爱，后来他就再也不吃狗肉了）。他保持着遗世独立的品格的同时，又和一个小孩子一样自得其乐。在学术上，姜先生做学问，著书立说，也不搞立项课题，不去管学院学术考评机制那一套，而是像传统学者那样，留下的都是些笔记、讲课录音，但是片鳞半爪，留下的一条条思考的线索，留给后面的人，都可以生发出多少部“砖著”。

         先生晚年尤其钟情于《庄子》，也写过一些极有价值的笔记，好多艺术观点和学术文章都或多或少引入庄子思想。现在看来，先生的生命状态，更是进入了庄子所说的逍遥游的境界。而今，先生乘鹤西去，走完了八十四岁的人生历程。据贵州的同学说，走之前，先生也并无疾病延绵的痛苦。其实在庄子的哲理中，生与死同为自然现象，就好像春夏秋冬四时运行一般，超越死亡，忘怀生命，正是庄子的达观所在，先生安静的去了另外一个更加逍遥自在的世界，但我想先生的学问和艺术，以及他的人格精神和生命情怀，将永存于天地间，并在这个本来不那么让人逍遥自在的世界里，教导着我们，要学会逍遥和自在！

      老师 ！温岭一别，竟成了永别，你的音容、你的名士襟怀，你的优秀品格，你的渊博学识，你的仁爱之心，永远是我们最珍贵的财富…… 你没有学者的架子，是那样的平易近人，那样的慈祥可敬！

      不觉间已是凌晨，拉开窗帘遥望西南的天空，今夜的天是那样的阴沉与漫长……

       老师！今夜就算学生给你守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