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鸟场合,没有最早,只有更早。
昆明大观公园早上7点开园,我像上班族一样8点30分赶到时,那里已是人山人海,只差红旗招展了。
果然是大观公园,连拍鸟的老法师亦是蔚为大观。
我们的目标,是两只纯色山鹪莺。
它们在一片池塘边的芦苇丛中做了窝,生了娃,现在,它们叼了青虫,行使父母职责,做食物的搬运工。
芦苇的叶子,芭蕉花的花上,都是它们可能停留的地方。
已是入秋,芭蕉花谢了,结了果子。
于是有人绑了一串果子,拍鸟人称为“果果”。
只要鹪莺停上果果,它就是昆明最靓的仔。
只要鹪莺停上果果,它比中国的顶流还能吸引高速相机的快门。
这样的游戏,从鹪莺衔草做窝开始,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
鸟儿不来,人是闲不住的,于是有人问:
“今天人多不多?”
“不多。”
“还不多?”
“不多不多,最多的一天85个。”
话音刚落,鸟声响起,不过是在远处的芦苇上。
“来了来了。”
“看见了,不拍!”
老法师见惯不惊,因为透过芦苇,背景是苍白的天空,被老法师嫌弃。
“芦苇剪一点就好了。”
“不剪,剪了逗人恨。”
但鹪莺今天对果果似乎不太感兴趣,它从芦苇上跳进草丛中,喂完宝宝后就飞走了。
鸟况权威发言人发话了:“平时最少已经飞了五六趟,今天怕是闭幕式了。”
芦苇丛中,隐约可见鹪莺幼鸟。
它们已经离窝了,不过胆子还小,飞行技术也还欠缺,天高任鸟飞的自由,还得假以时日。
果果上的亮相,或许就是亲鸟今年的谢幕演出?
9点20分,鸟不来。
有人集结到草地里拍瓢虫。
权威发言人又发话了:“今天情况不好了”。
一会儿又说:“不行了,结束了。”
人多,还吵,鸟儿看上去有些紧张。
“来了来了”。
鸟儿确实来了,不过只在红花上冒了个头,仿佛冒个泡。
人群中有人报料:“我在福建拍白鹇,人家那边饭菜做得太好了,有鱼有肉随你吃,不像别的地方鬼眯日眼的。”
拍鸟人总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有人变戏法似的贡献出了一串紫色的喇叭花。
不过,喇叭花被放到一根竹枝上的时候,当即要死不活地耷拉着,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
小鸟停到了远处的树梢,摄影师追到树下,端着相机仰拍。
可是树上的鸟儿也飞走了
路过的游客总有人问:“师傅你们照什么?”
“照鸟。”
“它会飞出来吗?”
“会的。”
诗人卞之琳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当你站在池塘边拍焦莺的时候,路过的游客在对面用手机拍你。
有人温馨提示一同拍鸟的伙伴:“回家烧火煮饭克了,还呆在这里整哪样?”
坐在我前面、大概当过知青的摄影师说,他在年轻时用Ak47打过野猪。
“现在打着么要坐牢了。”
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他找来一根木棍,折成一双筷子,把地上的烟头拣进一个塑料袋里。
烟头有些是他抽的,有些是别人抽的。
然后他把塑料袋丢到远处的垃圾桶里。
草丛里那只飘虫,还在享受长焦待遇,谋杀摄影师的快门。
有人开始吃面包,有人开始啃馒头,有人好像提前过节,吃起了小月饼。
有人感叹:“玩不成了,没得玩处了。”
现在属于扎堆聊天时间。
一位美女摄影师说起自己在三江口拍蜂虎,在普洱拍鹦鹉,在会泽拍白腹锦鸡,辗转三省拍寿带,东奔西跑,风雨无阻,瘾大技术差,最后调侃自己是“憨不死的”。
拍鸟就是这样,一分快感,二分辛劳,三分美丽,四分望穿秋水。
那个最靓的仔,并非不给面子,差不多在你准备离开的时候,跳上果果,梳理羽毛,东瞧西看,提振士气,对胆敢骚扰自己的一只蚊子,毫不留情地予以还击,还学翠鸟一样,回了一次杆。
我离开的时候,看到一处题字:“不足以畅叙幽情”。
这显然是自谦之说,如此大观公园,不仅足以畅叙幽情,更能坐听鹪莺鸟语,一天嗖的一下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