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成者王侯败者寇。但有这么一位人物,从史家到文人,乃至普通百姓,竟给予了一个“败寇”以少有的推崇和尊敬。史家以王侯的规格为其立传,文人墨客以英雄的笔墨感叹抒怀,老百姓则给他立祠供奉。这个人,就是秦末楚汉相争时期的西楚霸王──项羽。
公元前202年,西楚霸王项羽兵败,和县乌江边自刎,后人在此立祠祭之。立在乌江边的这座祠,名霸王祠。又称项王祠、项羽庙。
霸王祠距南京不足百公里,久闻霸王项羽其名,其故事耳熟能详,慕其英雄气概,驱车凭吊。
过了桥就是安徽和县的乌江镇
一条乌江,一座老桥将形成了江苏和安徽两省两个乌江镇,相隔只是一桥之距,这在中国地理上也是少有。
桥北侧就是乌江入长江水利枢纽,仔细看中间的标语,强烈的时代感。
从其内容来看应该是上世纪70年代产物,已有四十多年历史了。
桥两端的限高架又似乎象征了什么,时代的发展,我们有些思想还停留在某处。
过桥向西沿乌江老街几百米,立有一破败的水泥仿古牌坊,上书霸王祠,是明代大书法家董其昌所题。
再行200米左右,在一片荒芜的田地间就来到了霸王祠,霸王祠位于乌江镇东南的凤凰山(其实是一土丘)距长江约摸千米略外,其间是为茂林、农田与江岸,大门仿汉阙建筑。游人至此,景止仰止。
很难想象,就是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土丘上,一代枭雄坚持不过江东卷土重来,而是拔剑自刎,用热血写下一曲千古的绝唱。
门口两对灯柱上写有项羽著名的《垓下歌》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大门外设有售票处,票价30元,有点小贵。但记者证可免票。
现在的霸王祠是1992年扩建的,时至今日已现破败,总占地面积107亩。祠内外有项羽、虞姬、范增等人塑像,并汉阙、衣冠冢、墓道、乌江亭等十几个古迹景点和石狮、旱船、钟、鼎、匾、碑等文物。观览大祠内外,别见汉、唐、明、清风格,诚可谓一祠荟萃千年风貌。介绍说“新祠古貌”是霸王祠的外像特征之一,其实就是一个有历史史实,建筑除了项羽衣冠冢外,东拼西凑的一个景点。后面边看便跟大家介绍。
进入景区的右侧就是碑廊,在碑廊入口处矗立一座碑刻,橙色大理石片叠砌的碑体中嵌漆面大理石刻十分醒目,这是毛泽东于1939年2月22日手题杜牧《题乌江亭》诗“胜负兵家事有之,包羞忍辱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材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杜牧是对项羽的最好读解,毛泽东当年于日理万机之时题写本诗,并改动字词。可见毛泽东眼里的项羽虽有多重要。毛主席在1949年又一次在他的诗中提到项羽。
七律·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碑廊左右侧顾,东西山墙镶嵌有黄镇、贺敬之、李准、刘绍棠等诗文题书,还有赵朴初、林散之、韩美林、范曾的楹联、匾额等。赋咏项羽其人其事其祠者有孟郊、李贺、杜牧、苏舜钦、王安石、李清照、陆游等众多名家。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是宋代词人李清照咏赞项羽的名句,这首诗大约写于公元1127年,词人的丈夫赵明诚不思平叛,反而临阵脱逃。词人为国为夫感到耻辱,在逃亡路过乌江时,有感于项羽的悲壮事迹,创作了这首诗。这也是我最喜欢的咏赞项羽的诗。
碑廊内塑霸王半身青石像一座,风格粗犷,犷悍似张飞,肃煞如钟馗。大旨在突出与夸张他的拔山之力、盖世之气、雄杰之神、帅王之态。其人真像果如此,那与花貌仙姿的虞姬反差也太远了吧。塑像上方,嵌悬横匾,“风骚千古”四字如龙蛇飞游,仿佛当年楚汉逐鹿中原、驰战江淮之势。
雕像两侧有赵朴初和林散之的题刻。
出得碑廊前行,有许多雕塑和人为的景点,像是要描述2千多年前年那段悲壮凄美地故事,正好顺着这些景点来讲讲西楚霸王的故事。
司马迁的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籍者,下相人也,字羽。、、、、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看来项羽出身贵族,但也不是天才少年。
公元前 210 年,秦始皇巡游经过苏州,项羽也随众人前往观看。观望中,项羽不禁脱口而出:"彼可取而代之也。"——取而代之
24岁的项羽和叔父项梁在江南起兵。为了扩大力量,项梁派项羽去联络桓楚一起反秦。桓楚不相信项羽能力,曰若能举起大鼎就答应,项羽把大鼎高高举起,而且三起三落。于是,桓楚满口答应,合兵从羽起义。——霸王举鼎。
公元前 208 年,项羽与秦战于巨鹿,项羽带领全部军队渡过漳河,"皆沉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与秦军进行了九次激烈的较量,"楚战士无不以一当 十"。秦损兵折将,项羽乘胜追击,逼秦军残部投降。——破釜沉舟,以一当十
还有大家都熟悉的刘邦和项羽的故事——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灭秦之后,项羽引军入咸阳,大肆烧杀,咸阳火三日不绝。谋臣劝项羽说:"关中山河四塞险阻,土地肥美,可以作为霸王之都。"而项羽以"富贵不归故里,如同夜间穿锦绫走路,没有人知道"为借口加以拒绝。劝他的人感叹道:"人们说楚人是沐猴而冠,果真不假。"项羽闻听此言,就杀了说这话的人。——沐猴而冠
接下来刘邦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与项羽在鸿沟划定楚汉分界,垓下之战,十面埋伏,四面楚歌,霸王别姬。
想想项羽的故事就是一部成语大辞典了,儿时熟悉的故事,难记的成语很多都和他有关。所以去凭吊他也是多年的夙愿。
回到参观中来,这尊雕塑就是霸王别姬的情形,故事大家都熟悉,虞姬是沭阳美女,项羽被困垓下。四面传唱楚歌,虞姬歌别项羽一断后顾之忧,上演了可悲可泣的凄美爱情故事。项羽悲愤写下了《垓下歌》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图为驻马河,据说是遗址
接下来就是项羽突围,即便是溃败到乌江边,“汉骑追者数千人”,却依然奈何不得仅剩28骑的项羽。司马迁《史记·项羽本纪》载,项羽“谓其骑曰:‘吾起兵至今八岁矣,身七十余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未尝败北,遂霸有天下。然今卒困于此,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为了表示自己的失败确“非战之罪”,项羽在万军丛中, “斩将、刈旗”,如入无人之境,“汉军皆披靡”。无奈敌众我寡,直至乌江。
于是项王乃欲东渡乌江。乌江亭长把船靠岸等待,谓项王曰:“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也。愿大王急渡。今独臣有船,汉军至,无以渡。”项王笑曰:“天之亡我,我何渡为!且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乃谓亭长曰:“吾知公长者。吾骑此马五岁,所当无敌,尝一日行千里,不忍杀之,以赐公。”乃令骑皆下马步行,持短兵接战。独籍所杀汉军数百人。项王身亦被十余创。顾见汉骑司马吕马童,曰:“若非吾故人乎?”马童面之,指王翳曰:“此项王也。”项王乃曰:“吾闻汉购我头千金、邑万户,吾为若德。”乃自刎而死。
每读此段都感慨万千,临死还是这么义气。“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我想,后人捧项羽为人杰鬼雄,正是因了他的真性情吧。
青竹之间有乌江亭,唐宰相李德裕《项王亭赋并序》里的文字:“自汤武以干戈企业,后之英雄莫高项氏,感其伏剑此地,因此,赋以吊之。”
西楚霸王灵祠
据《和县志》记载,项羽兵败垓下,渡淮南逃而于乌江之战中惨败遂自刎于此,当即被汉将瓜分遗体,事后当地百姓就地土葬项羽残骸和血衣,是为“衣冠冢”。后人于此建亭祭祀,人称“项亭”。唐初建祠。上元三年(762年),李白叔父、书法家李阳冰篆额曰“西楚霸王灵祠”。后经历代修葺与扩建,有正殿、青龙宫、行宫、水灵宫等共99间半。古代只有皇帝方可建祠百间,霸王祠少建半间,可见其声望威名。千年霸王祠在漫长史程风雨中几经毁败,几经复修,“文革”期间,在翻江倒海的红卫兵运动面前,这座“霸王灵祠”却是霸气灵气荡然无存,项羽塑像墓地被毁,荡然无存。仅存正殿三间与两侧厢房,一夕之间,改名挂牌,驻入乌江农业中学。这不禁使我想到前面提到的标语。
眼前的大祠是1992年扩建的,祠内有两厢殿和享殿,旧祠前有清朝贡生范琴波的对联,云:“司马迁乃汉臣,本纪一篇,不信史官无曲笔;杜师雄真豪士,灵祠大哭,至今草木有馀悲。”
右厢殿供有项羽与虞姬的塑像,旁边是相关故事的泥塑,水平不敢恭维,很符合90年代初县级水平。东厢殿陈列几张史料复印件,其实这段史实言之凿凿,用不着去考证。
享殿内塑有一尊2.6米高的黄杨木仿青铜霸王立像,尽显霸王气概。塑像上方,上悬书法家田原手迹“叱咤风云”横匾。四字如龙蛇飞游,殿门木柱上有著名书法家林散之书写的对联:“犹听叱咤之声外黄未坑能存孺念壮哉心鄙秦皇帝;忍见风云变色虞姬自刎专为报恩败已头抛吕马童”。
廊殿内东西山墙镶嵌有诗文题书,以及孟郊、李贺、杜牧、苏舜钦、王安石、李清照、陆游等众多名家的赋咏。其中就有女书法家李圣和书写的杜牧的《乌江亭》和王安石的《题乌江项王庙》两块诗碑。王诗曰:“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犹在,肯为君王卷土来。”
霸王墓在老祠享殿的后面。通往墓台的石板神道旁立四对石人石兽,粗犷简约,典型的明代雕塑风格,估计是移植而来。
墓台隆起,砌以青石,呈椭圆形。墓四周有仿白玉栏杆,中立“西楚霸王衣冠冢”碑石一方。诚然不欺,项羽自刎于此,当即被汉将瓜分遗体,史记记载“王翳取其头,余骑相蹂践争项王,相杀者数十人。最其后,郎中骑杨喜,骑司马吕马童,郎中吕胜、杨武,各得其一体。五人共会其体,皆是。”事后当地百姓就地土葬项羽残骸和血衣,是为“衣冠冢”。
“项王已死,楚地皆降汉,独鲁不下。汉乃引天下兵欲屠之,为其守礼义,为主死节,乃持项王头视鲁,鲁父兄乃降。始,楚怀王初封项籍为鲁公,及其死,鲁最后下,故以鲁公礼葬项王谷城。汉王为发哀,泣之而去。”
经考证西楚霸王项羽的墓位于山东省泰安市东平县旧县乡旧县三村。可惜上世纪60年代被毁,仅剩低矮的坟茔和残缺的墓碑。
项羽是没有和虞姬葬在一起的。虞姬墓一种说法位于安徽省宿州市灵璧县城东虞姬文化园内。另一种说法座落在定远县二龙回族乡东北三公里处。
项羽的衣冠冢上长满了荒草,一代霸王长眠地下。不免想起清人卢润九的《读史偶评·项王墓》:“帝业方看垂手成,何来四面楚歌声;兴亡瞬息同儿戏,从此英雄不愿生。”
在正殿的右侧有地下墓道,直通霸王墓边。厚重的墓石,幽冥的墓道,死寂的空间,让探秘凭吊者心生敬畏和颤栗。旁边的石碑记载“此次扩建,曾建古墓道一条”,看来又是画蛇添足之举,霸王自刎,尸分五处,百姓土葬其残骸血衣,怎能建墓道?
回望身后的霸王祠,又想起清乾隆帝皇帝的《读项羽纪》:“天下不闻歌楚些,帐中唯见叹虞兮!故乡三户终何在?千载乌江不洗悲。”历代文人墨客都咏叹霸王,关心回不回江东的问题“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与君王卷土来。‘’但是,也有诗所说:“乌江不是无船渡,耻向东吴再起兵。”这就是所谓无颜见江东父老,涉及到项羽的为人和性格等方面的问题。以至也有人评论项羽:“然观其心度之所安,大抵知有楚而不知有天下,故其贪恋故国之荣,不啻如昼锦之快,是其志已可悲也,宜其天下不得而有也。”我想,后人捧项羽为人杰鬼雄,正是因了他的真性情吧。
一直在想如何评价这段历史,想了许久,走出霸王祠时大门背面这四个字“亘古皆然”使我豁然开朗。成王败寇,你我皆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