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夫子”王振川兄写了篇《万荣的苏黄米薛》,为我们万荣薛氏家族的书法大家薛绍彭鸣不平,拜读完了,深有同感,不由得也一吐为快。
“苏黄米”的名头不用说,“力拔山兮气盖世”,薛绍彭虽则被人称为“米薛”或者“薛米”,但其实后世人知道的并不多,包括我所在的万荣县,说起古代的书画家,不过是薛稷而已,而在历史上,薛绍彭处在薛稷之后数百年,但名气实不在其之下,正儿八经的是“薛家的威风又来了”!
万荣的这两个书法大家,人们说起来都要拉个人过来,说薛稷得说褚遂良,因为当时有说法是“买褚得薛,不失其节”,薛稷的字和褚遂良有得一拼。薛稷是大唐名相魏征的外孙,薛稷的堂兄弟薛曜是褚遂良的外甥,薛稷从小和薛曜一起跟着褚遂良学字,师出名门,后来,宋徽宗都成了他的铁杆粉丝,应该说书法上的造诣当属上乘,可惜流传下来的作品太少,失去了名头也就在所难免。薛绍彭同样如此,始终被米芾的光环罩着,包括这个有名的“苏黄米薛”,最终几经反复,甚至被挤出了名列,成了“苏黄米蔡”。后世的诸多史学家、书法家认为薛绍彭的书法守古法,缺创新,因此出列也就不言而喻,可是,与之并列的米芾却在当时不这样看。
米芾是谁?大号“米癫”是也!一个不被世俗接受的疯子、怪人,据说米芾喜欢穿奇装异服,而且有洁癖,不和人共用毛巾、脸盆,专门做了一个器皿,灌上水,洗手时让下人倒着流动的水盥洗。但就是这样的人,和薛绍彭却是志趣相投,史书中有不少米芾写给薛绍彭的诗,都谈及了两个人的交情,说明了他们亲密无间的性格爱好。
米芾和薛绍彭都以“二王”为尊,米芾临摹的王羲之作品甚至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薛绍彭更是“二王”书法的坚定执行者。宋人危素总结说“超越唐人,独得二王笔意者,莫绍彭若”。薛绍彭流传下来的《昨日帖》中有这样的话:“昨日得米老书。”在《答薛绍彭寄书》中,米芾写道:“世言米薛或薛米,犹言弟兄与兄弟。”这些书信诗文上的交集,充分印证了两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米芾和薛绍彭都酷爱古董收藏。米芾可谓收藏大家,古书名画,包罗万象。薛绍彭的收藏也得到了米芾的首肯:“道祖(薛绍彭字)所蓄晋唐法书甚富,至二王帖则不惜倾囊购取”。米芾在他的诗作《自涟漪寄薛绍彭》中说道:“老来书兴未能忘,颇得薛老同徜佯,天下有识谁鉴定,龙宫无术疗膏肓。”在收藏和鉴赏之中的乐趣,两人可以说是相互欣赏。振川兄说到了薛绍彭《定武兰亭》的故事,历史上虽然真伪莫辨,但是确实如其所言,薛绍彭深爱《兰亭序》,不但收藏有唐摹硬黄本《兰亭序》,还亲自重新摹刻上石。
凡此种种,都说明了米芾和薛绍彭的审美高度一致,不然米芾也不会在他的另外一首诗作《寄薛绍彭》中说出这样的话:“二王之前有高古,有志欲购无高赀。殷勤分付薛绍彭,散金购取重跋题。”
那么,就牵扯到一个关键的话题——薛绍彭的名头咋就这么不响亮呢?
大抵是和他们的出身有关。薛绍彭出身于豪门望族汾阴薛氏,官宦世家,其祖父、父亲都身居高位,特别是其父亲薛向,更是王安石手下的铁杆,变法的马前卒。所以薛绍彭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书法是其红袖添香的一个爱好。而米芾出身低微,据说他的母亲是个接生婆,给英宗高皇后接生过,受这个事件的“庇荫”,米芾才获得了一个“校书郎”的职位,就这,也让米芾一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因此,米芾需要用自己的才华来出人头地,学古帖,超古人,他的那些异服、洁癖,无一不是博人眼球、引人关注的一个途径,这一做法,和当时的作家路遥又是何其相似乃尔!出身贫寒的路遥,要抽红塔山,吃西餐,其实和米芾一样,都是骨子里的自卑带来的外在表现。这样压抑之下的呐喊和爆发,必然和薛绍彭闲庭信步的情调,不可同日而语,因此,薛绍彭最终因循守旧,只能在精美上追求,而米芾冲破牢笼,在创新上漫步,自然独辟蹊径,别有洞天。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不能否认薛绍彭在书法上的深厚造诣,他骨子里的汾阴薛氏文化血脉,是千年来的积淀,至今仍然汩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