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外甥臭蛋来玩,每当如此,我就会买诸如小蛋糕和华莱士之类的吃食让他和他小胖妞姐姐分享。
明面儿上是分享,实际上是欲擒故纵的一种把戏罢了。为了限制吃这些东西的次数,我把它当做对他们的一种奖励机制。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小孩子零食方面五花八门多不胜数,我小的时候只有卜卜星太阳锅巴再就是甩着拨浪鼓的走村货郎的梨膏糖。一疙瘩洋糖能含在嘴里咂嗼半天连糖纸都会收集起来当宝贝压在枕头下,现在的小孩啥也不稀罕,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两只跟屁虫跟着我嘻嘻哈哈,跨过一条街就是华莱士。看着表姐弟俩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搞不懂他们的兴奋来自于哪里,就像他们搞不懂我那会儿提溜着塑料凉鞋换梨膏糖时的兴奋一样。大概是那里头有小屁孩玩乐区吧,每次都玩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小胖妞拿着我的手机和弟弟排队点餐,我被要求给他们占座。坐在满堂喧哗里,我忍受着沸腾的脑浆看着这么些个小屁孩,哭的笑的,追打玩闹的,咕咕呱呱真是月下荷塘,快乐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一只黄袋鼠外卖小哥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连说着抱歉让一让就去了前台,我瞅见一个打包好的外卖就放在一尘不染的台上,可惜被一个不知道怎么形容的男士挡得严严实实。
怎么说呢?男士很国风朋克,又很土豪朋克。油头一丝不苟都一律朝后而去,黑底白金骷髅头的T恤外罩着一件薄如蝉翼又貌似蕾丝的暗黑色的不是防晒服也不是风衣的东西,长及穿着浅白破洞漏膝牛仔裤的小腿,像一次性雨衣,衬托得男士身材极好,又说不出的另类。男士用右手食指点着台上的菜单,中指和无名指上造型别致的戒指衬托得食指上的翡翠越发绿得风油精一样吓人。
“对不起,请让一下。”袋鼠小哥说着伸手去拿台上的外卖。
“瞎了你的狗眼了你没看见我正在点餐吗?我X你离我远点,你身上的味道能给我熏死!”
国风土豪朋克男士猛然转身过来破口大骂,脖子上的金链子由于惯性甩在点餐电脑上,砸得显示器边框乓的一声响。
“对不起,赶时间,我说了对不起了,理解万岁!”袋鼠小哥黢黑的脸上裂开一口白牙的笑:“要不麻烦您给我递一下可以吗?谢谢!”
“赶时间投胎吗?我给你递?你什么东西?”
袋鼠小哥垮了脸:“找事呐哥们?你说这话我不爱听了,说了对不起别得理不饶人,想咋地吧?”
“理?你是个什么东西跟我说理?”男士向后一撩他薄如蝉翼的风衣,君临天下。
袋鼠小哥随即暴走模式开启。
满堂的荷塘月色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一群花朵们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也包括我这个走向枯萎的老花朵。
我没有出手制止,尽管袋鼠小哥我认识。我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不是我的事。其他家长们表情各异,有和我一样的冷漠,也有猜度,好奇,还有小板凳到位西瓜已切好的暗喜。
好在即将变成武力冲突之际,店长出来劝阻了一句:“要打出去!”
男士瞟了一眼店长:“什么玩意儿,老子不吃了!”说罢推门而去,在门即将合上之际转身用那个绿得吓人的食指点点袋鼠小哥,留给我们一个死亡凝视。
“什么智障玩意儿?”袋鼠小哥耸肩对店长漏出一个好看的懵B笑。
连我都挺懵的,来的快走得急,再见都来不及握手!跟看了一场百老汇似的。满堂复即荷塘月色一片蛙声其乐融融模式,我都以为我出现了幻觉。
一刻也待不下去!我决定打包带走没收他俩的玩乐区嗨皮权。事实上姐弟两的状态也是懵的,一直到走出店门。 两只跟屁虫依然跟着,只不过少了嘻哈多了沉默。此情此景我有了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扮作圣人。
“说说吧,你俩什么想法?臭蛋先说!”
“啥?啥想法?舅舅,你说你不吃这个的。”臭蛋捂着他的打包袋,仰着漏出缺了几颗牙的笑脸冲我无比灿烂。
好吧,为难他了,他还只是个吃屎的娃!
“小胖妞,你说呢?”
“我觉得那个有钱的叔叔不对,太盛气凌人了。”
我纠结怎么形容那个男士的时候,小胖妞直白的一个穷富的概括就已经给他们下了结论。这是我欣慰的,也是我惧怕的。欣慰的是小胖妞有了直观的观察力和审美善恶的概念,惧怕的是善恶一念,穷富一线,她得不到实质只停留于表面。
“爸爸,你是什么想法?”小胖妞问。
我突然很欣慰,她有审视第三方的意识。可是扮圣人就要有个高人的样子。
“一个人越强调什么,他恰巧就缺什么。袋鼠叔叔有礼在先从进门就是如此,你们知道么?他有礼有节也有脾气,他的路是脚踏实际的上坡路。而一个真正的饱学之士大贵之人,就像稻穗,越熟脑袋越低。”
“爸爸,那个有钱叔叔两只手一共带了七个戒指,我和臭蛋数了好几遍的。”
“穷富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分吗?”我喝止小胖妞有点猎奇意味的笑脸,她的笑随即就委屈了下来,川剧变脸一样!
“工作没有贵贱,人格却有高低,精神上有穷富,道德上有美丑,人性更有善恶。”
臭蛋一脸懵,小胖妞欲言又止。我赶紧及时收嘴,圣人扮不下去了,因为心存愧疚。
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小胖妞,我胆战心惊又忐忑不安地问道:“袋鼠叔叔孩子和你一个班,你俩关系那么好,你刚才怎么不劝阻那个有钱叔叔?”
没有勇气向自己要一个答案。 这话,应该是我问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