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雷声震响,这是生命的奏鸣曲。这动听的音乐唤醒了大地上的各种动植物,它们和着生命的旋律翩翩起舞,加入这宏大的合唱。雷声是音乐,大地是舞台,大地上的各种动植物就是这场狂欢的主角。
这,就是《周易》第十六卦“豫”所象征的情形。上卦为“震”,代表着雷声、长子;下卦为坤,代表着大地、万民。因此古人认为,“豫”象征着太子亲临城邑,可以建国封侯;还象征着快乐。因此,“豫”卦的“象”词是这样的:“象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做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雷声震响,大地激奋。这就是豫。象征着古代的先王做礼乐以颂扬美好的品德,并且用以献给先帝,献给祖先。古代制作礼乐,并不纯粹是为了娱乐,而是表现社会秩序的一部分。
“初六,鸣豫,凶。”犹如当头棒喝,让我们浑身一激灵。这是怎么回事?原来,初六以阴居阳位。在《周易》里,阳代表着君子,阴代表着小人。第一爻本来应该是阳的位置,现在却被阴占据了。这叫不当位,意味着小人当道。而且,一与四应。在“豫”卦里,九四是卦主,是这一卦里唯一的一个阳爻,象征着决策者。也就是说,小人不但占据着君子的位置,而且颇为得到上司的赏识重用。于是,得志便猖狂,仗着主子的赏识,为人做事十分嚣张。这就是“鸣豫”。像这样的人,不免人神共愤,结局一定会很凶残的。这也就是“初六,鸣豫,凶。”
如果说初六让我们感到不可思议的话,那么,它的第三爻同样也值得我们深思:“六三,盱豫,悔,迟有悔。”爻辞里出现的两个“悔”字值得玩味。《周易》认为,每一卦的一、三、五爻应该是阳的位置,二、四、六应该是阴的位置。如果正好阳爻占据了阳的位置,这就叫“当位”,否则就是“失位”。“阳”用“九”来表示;“阴”用“六”来表示。很明显看出,“豫”卦的第三爻不当位,也就是阴(小)人当道。而且,六三靠近九四,九四是“豫”卦的卦主,相当于一个单位的领导,国家的决策者。靠近领导的阴人,我们马上就会联想起电视剧里面那些皇帝身边点头哈腰的太监。“盱”,就是张着眼睛,抬着眼皮向上看的意思。这些皇帝身边的小人,整天想着的就是逢迎巴结,好话说尽、坏事做绝、蒙蔽圣听。靠着巴结逢迎得来的权势和快乐,是短暂的快乐。这样的人,看似权倾朝野,不可一世,其实,结局都很悲惨。比如宋朝末年的高俅、蔡京,明朝的魏忠贤,清朝的和珅。当这些人的末日来临的时候,他们后悔也就迟了。这就是“悔,迟有悔。”
再来看“豫”卦的第五、第六爻。
“六五,贞疾,恒不死。”这个爻辞里的“疾”“死”两个字眼比较扎眼。于是,《周易》用“象”词进一步解释道:“六五贞疾,乘刚也。恒不死,中未亡也。”原来,在《周易》里,“五”代表的是至尊之位,我们常说的“九五之尊”就是这么来的,代表的是皇帝。但是,在“豫”卦里,是“六五”,也就是说,六五以阴居阳位,当位不正。而且,它的下面,就是卦主“九四”,它是有位无权,而且,阴顺从阳,它每天要看着“九四”的脸色行事,常常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境地,这就是“贞疾”,整天无精打采的。可是,它的位置决定了谁也动不了它,而且,它属阴,脾气温和,人缘很好,所以,也没人想着怎么去动它,它也就能那样不当不正地待着,这就是“恒不死”。相信处于这个位置的人,心里一定不是那么快乐。就像乐不思蜀的刘禅,司马昭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戒备之心,反而给了他一个位置,让他得以善终。
“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为了区分,《周易》里把第六爻称为“上”,阳称为“上九”,阴称为“上六”。月盈必亏,乐极生悲,福兮祸兮。从量变到质变,到一定的程度,事物就会走向其反面。“上九”和“上六”就处在这样一个物极必反的位置,这叫穷极之地。但是,“豫”卦里的“上六”却看不到这样的危机,每天都在昏天黑地的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就是“冥豫”。晦暗不明谓之“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于是,我们的先人谆谆告诫:“成有渝,无咎”。意思是说,假如这个时候就改变的话,还是没有什么祸患的。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古人先哲明显的告诫意味和悲天悯人的情怀。
可以这么说,自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我们就加入了一场生命的狂欢。但是,假如你的欢乐是仰仗着某种势力的嚣张,那么,你就要倍加小心了。假如你的欢乐是靠失去尊严换来的,那么,你注定有一天是会后悔的。假如你耽于享乐,总是没有警醒,那么,你的忧愁不久就要到来了。这,或许就是藏在《周易》里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