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游记

乔叶
创建于2023-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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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城山是道教圣地,而道教是唯一在中国土生土长的大宗教。道教汲取了老子和庄子的道家哲学,把水作为形象化的教义象征。水,看似柔顺无骨,却能变得气势滚滚,波涌浪叠,无比强大;看似无色无味,却能挥洒出茫茫绿野,累累硕果,万紫千红;看似自处低下,却能蒸腾九霄,为云为雨,为虹为霞;看似没有造型,却能作为滋润万物的救星而被殷殷企盼……

       看上去,是人在治水;实际上,一切成功的治水方案都是因为人领悟了水,顺应了水,听从了水。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出现天人合一,无我无私,长生不老。

 这便是道。

       我认为,道教之道也就是水之道、天人之道、长生之道,因此也是李冰之道、都江堰之道。道无处不在,但在都江堰却作了一次集中呈现。

 因此,都江堰和青城山相邻而居,互相映衬,彼此佐证,构成了一个研修中国哲学的最浓缩、最天然的课堂。

                                                     ——《都江堰》

       去了都江堰,再读《都江堰》,和余秋雨先生的心灵产生了共振。

       文章一开篇将万里长城和都江堰做了个对比,对于诞生在两千多年前的两个大型工程。二者相比,长城虽然在空间上占据绝对优势,但如今大概只剩下了观光的功能;而都江堰作为一个水利工程,肯定不如巨龙般长城那般庞大,但它在时间上的意义完胜长城,历经千年,因为都江堰,成都平原仍旧“水旱从人”。

        在一个清凉的夏日,来到都江堰。在全国大部分地区都40℃高温的天气里,成都平原雨后的凉爽绝对是独树一帜的。在上玉垒阁的路上,长相酷似苏轼的都江堰导游李大哥操着浓郁的四川口音,特别骄傲地问我,你觉得“李冰治水是哪个治?”我说当然是“治理的治了”。他扬了一下头,神秘一笑,说:“我们都江堰的人都认为是智水,智慧的智”。对于导游的自豪情绪,我多少有点看客的姿态。有余秋雨的《都江堰》在前,加上曾经学科知识,我自认为对都江堰的历史和构造原理都是了解的。鱼嘴分流,形成内江和外江,内江窄而深,外江宽而浅。内江蓄水灌溉,外江排洪,后来的乐山大佛才敢依水而建,不用担心岷江逼迫它“泡澡”了。都江堰与水共生,天人合一,顺应自然。因为脑海中这些冷冰冰的知识,都江堰对我来说在理论上是熟悉的,少了些许神秘感。

       下了车,来到玉垒阁,它是都江堰景区最高的楼,位于玉垒山山顶,是一座仿古的六层高塔,气势雄伟,造型优美,这里可以俯瞰都江堰的全景。向晚的微风,夹杂着清新的水汽轻抚面庞,脸上的皮肤都是润湿的。远处起伏的岱山像是画着淡妆的南方姑娘,笼着云隙里透出的微光,向我们莞尔一笑。银光闪闪的岷江像一条白色的缎子穿行在群山峻岭之间。想起了宋代词人王观的词句“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水像美人流动的眼波,山如美人蹙起的眉毛。也只有中国的古诗词配得上这样的美景。再借用王观词的下一句:“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想问行人去哪里?到此处山水交汇的地方——都江堰。它宏大、辽阔,鱼嘴、飞沙堰、宝瓶口、内江、外江,以及建国后新修的外江闸一览无余。居高面下,也看到了此处西北高、东南低的地理条件,李冰父子及治水先人们乘势利导,用鱼嘴无坝引水,自流灌溉,才成就了今天的都江堰—堤防、分水、泄洪、排沙、控流相互依存,共为体系。到此,我已经颇为触动,在李冰父子治水之前,这里是水涝频发、令人闻风丧胆的蛮荒之地,但是都江堰的出现,把同样一片土地变成了“天府之国”。成都平原并没有拿到一副天赐的“好牌”,但是李冰父子用这片土地曾经的“敌人”——水,又拯救了这片土地,用魔法打败了魔法。事物本身无好坏,在于你怎么对待它、运用它。成都平原的逆天改命,不是“叛逆”地和它硬碰硬,不是自暴自弃地顺从它,也不是假装洒脱舍弃它,和大禹治水异曲同工,是用“疏”的方法顺应天道,用水来治水。

       带着敬畏之心我们来到了金刚堤。看到了大名鼎鼎的鱼嘴。鱼嘴是在岷江江心修筑的分水堤坝,形似大鱼卧伏江中,它把岷江分为内江和外江,内江用于灌溉,外江用于排洪。为什么叫鱼嘴,是先人看到水中的鱼儿在前行时,鱼嘴尖而突,自然而然把水流一分为二。于是先人在岷江中游第一弯的末端,巧妙地利用了弯道流体力学的自然法则,即表层水流入凹岸,低层水流入凸岸。鱼嘴的使命,是要将尽量清澈的江水引入内江,而内江入水口正好处于江弯外测,也就是江弯的凹岸。于是表层水、沙石含量较少的江水自然涌入内江,而底层水则顺着江弯的凸岸挤向外江,绝大部分沙石也就在外江河道上滚动,留沉。由于鱼嘴的巧妙的“站位”,自动将沙石的80%排在外江。鱼嘴凭一己之力完成了“四六分洪、二八排沙”的壮举。

       听着导游的讲解,看着眼前团团簇簇的内江水和舒缓平和的外江水,想起了余秋雨的形容:“这里的水却不同,要说多也不算太多,但股股叠叠都精神焕发,合在一起比赛着飞奔的力量,踊跃着喧嚣的生命。这种比赛又极有规矩,奔着奔着,遇到江心的分水堤,刷的一下裁割为二,直蹿出去,两股水分别撞到了一道坚坝,立即乖乖地转身改向,再在另一道坚坝上撞一下,于是又根据筑坝者的指令来一番调整……”妙不可言的设计,是先人对水的观察和了解,造就了“顺从人”的水流。《庄子·达生》曰:“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中国人的智慧向来是尊重、包容、共存。尊重水的力量,了解、接纳它的弊端,知己知彼,因势利导,还能为我所用,最终实现与水的和谐共处。这不仅是治水的智慧,也是做人的智慧。

       还有宝瓶口,它的出现就特别值得敬佩。曾经的内江水被玉垒山挡住了去路,李冰父子邀集了许多有治水经验的农民,对地形和水情作了实地勘察,决心凿穿玉垒山引水。由于当时还未发明火药,他们便以火烧石,然后浇水,利用热胀冷缩使岩石爆裂,终于在玉垒山凿出了一个宽20公尺,高40公尺,长80公尺的山口。因其形状酷似瓶口,故取名“宝瓶口”。宝瓶口像咽喉一样控制着进入成都平原的水量,确保成都免受洪水的侵袭。站在宝瓶口的岸边,我的思绪也如眼前拥挤湍急的河流一样。生活从来不给你现成的出口,你的出口要自己找、自己凿。从此,不再为碰壁而暗自神伤,不再为“无路可走”而自我消耗,不再为障碍多而自怨自艾。宝瓶口告诉我,障碍不仅是可以清除的,竟然还能助你一臂之力。在没有火药的前提下,想到了热胀冷缩让石头爆裂,不是所有人天生一手好牌,不是所有人都天赋异禀,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利用现有的条件,做我能做的事情。什么是天人合一,遵循自然规律,尊重万物生命力。

        余秋雨在《都江堰》中这样评价李冰:“他大愚,又大智。他大拙,又大巧。他以田间老农的思维,进入了最澄彻的人类学的思考。”无论是利用离心力讲水流和沙粒分离的飞沙堰,还是江岷江水一分为二的鱼嘴,还是利用热胀冷缩炸裂山石凿开的宝瓶口。先人用最质朴的办法解决最复杂的问题,他们在河岸边观察了多久,他们和熟悉水文的老农交流了多少,做任何事,都要实事求是,不畏惧不退缩,面对它、了解它、熟悉它、解决它。这中间要付出的是耐心、用心、恒心……智慧不是凭空而出,智慧是建立在扎实的基础工作之上的。基础打牢了,智慧才会应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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