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易色,天公垂泪,我的爷爷离开了。
爷临走前一个多月因肚子不舒服主动要求住院。说他要走了,想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好走得明白。记忆中这也是爷一生仅住的一次院。依稀记得爷上一次“生大病”是九几年,那时候我还上小学,在母亲单位的那个小家里打过几天吊瓶,再就是九十岁左右得过一次带状疱疹。
这一次住院检查后,医生说膀胱收缩功能下降有些结石,其他没有什么。插上尿管后问题解决了。爷说几位医生给他做了个“大手术”,没打麻药,把他疼坏了。
住院期间,医生和护士不同时间问爷的年龄,得到的却是不同的回答,父亲告诉我原以为爷一时糊涂了,谁知道护士走后,爷悄悄告诉父亲,“怕医院嫌我年纪太大~不让住~,我给她胡说呢。”
我与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手机视频聊天,因爷喜欢养鸟,为了逗他开心,让他看我家里的一对鹦鹉,爷说:“鹦鹉公得多~,母得少~,卖鸟的人会用公的顶替母的。”引得我们哈哈大笑,不觉感叹。
近百岁的爷爷脑子是那样得清楚明白。
还记得今年8月初,一家人去看望爷,爷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也不影响他一米八几硬朗的身板。小娘说爷摔了一跤,除过额头有点红肿,爬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娘说记不清哪一次我和爷电话视频时,表情有点严肃,放下电话爷一直给她说:“娃过得不好~~,娃心里有事。”听得我暗自伤感。
8月下旬听小爸说爷饭量巨减,父母叔伯姑姑急忙去看望,爷说,过了农历八月十五他就要走了,中秋节那天我和爷视频,一直保持微笑,爷眼神坚定,再看旁边,儿孙满堂。
想起爷的那句要走的话,禁不住伤感,每日胆战心惊,不敢给陪伴在爷身边的父亲打电话,也害怕听到电话响。
中途看爷状态稳定,父母需要出三天远门,并给爷嘱咐让好好养着等他们回来,爷点点头。
我原以为,农历八月十五已经过去好久,爷出院也已经一段时间了,而且听觉改善,一切应该恢复从前,爷也会慢慢好转,谁知道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10月3日凌晨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爷走了。这一天是父母出远门回去后的第6天。
我的内心突然就很镇定,这一天躲不掉,终是来了。一路辗转奔波赶回去,爷平静祥和地躺在那里,我泪如泉涌。
爷走了,按照习俗三天出殡,爷是算好日子的,国庆假期给子孙们留足了时间,而且后面过每“七”都在周末,不想麻烦子孙们请假,影响工作。不禁感叹,起不来床的这些日子,爷是如何掐指头选好离开的时间。
以前爷每年过生日都会提前看是周几,把时间调整到就近的周末或节假日,期盼儿孙们无需请假都能回来欢聚一堂。
追忆前几年的冬天,父母接爷到家里住,一天晚上已经躺下的爷爷喊我给他倒半盅白酒,很少喝酒的爷爷说他胃不舒服喝一杯就没事了,果真第二天没有大碍。
两年前八月十五去看望爷爷,爷说他每天要绕着客厅走多少步大概多少米,要好好锻炼身体不能老躺着,听后自叹不如。
父亲说,爷临终前强烈要求自己穿寿衣,拔尿管。他轻轻在爷耳畔说他会和叔、娘一起帮他擦洗干净,帮他穿戴整齐,帮他打理好一切,爷爷这才安静祥和地睡去。
去殡仪馆的路上,外面漆黑一片,心情悲痛又感慨,爷是怎样的一个明白人。
3号凌晨1点25分,爷走了,随后大风大雨。想起前一晚孩子突然和我开玩笑问太爷的名字,谁知第二天就接到了噩耗,秋风秋雨吹的人透心凉。
享年99岁,称得上喜丧。和长辈们一起帮爷整理被褥时,爷的脚踝冰冰凉,希望那一双长长的白棉袜能给爷带去丝丝温暖。姑姑说这一个月来,她习惯去摸摸爷爷的脖颈,那或微弱或有劲的血液跳动感给她满满的力量,现在再摸,彻底失去了希望。
爷生于1924年,听爷讲过,他是家里的长兄,那时候家境贫寒,12岁步行去安康,当了几年学徒工,后来战乱,掌柜无法再经营,他还差点被飞弹击中,掌柜给了他们学徒工每人一个银元让各自回家,他又走了几天几夜才回到长安家中。后来,为了养家糊口和别人共同开办门市创业。25岁时,新中国成立,再后来国家政策让门市公私合营,爷也成为那个年代一名吃公家饭的人。工作期间又逢瘟疫,亲眼见证那些穷苦没钱买药的人就那样睡倒在药房门口,爷有心无力。
从我记事起爷退休在老家,继续耕田务农,听村干部讲,村中乡亲们红白喜事,爷总是热心参与,忙前跑后。
10月5日,和爷做最后的告别,再一次帮爷整理好衣服被褥,追悼会上村干部对爷爷的一生高度评价,大哥的发言更代表了我们对爷爷的沉痛哀思,大雨依旧不停。焚香烧纸,三跪六拜,一路护送爷爷到凤栖山,这里依山傍水,爷爷您将长眠于此,您勤劳节俭朴实善良、坚强独立自主的美德将影响您的子子孙孙,愿您安息!
2022年10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