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树东作品】我的父亲肖海芬

刘守学律师
创建于2023-07-09
阅读 1469
收藏TA

需扫码在手机上打开
文章后点击更新提醒

我的父亲肖海芬

作者:肖树东

       我的父亲肖海芬是一名教师,令他一生引以为豪的事,就是教书育人。父亲从事教育事业33年,为国家和社会培育无数有用的人才。他的生命,虽然只有短暂的六十一年,但为我们后辈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1929年3月6日(农历正月二十五),惊蛰节气,已是正月的尾声,但是浓浓的年味儿仍然没有散尽。

       京东玉田还乡河畔的杨家套镇蛮子营村北小街东头,夜间三更刚过,我爷爷就被即将临盆、满脸痛苦的奶奶叫醒。爷爷赶紧起来,到前街请来接生婆。

       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随着奶奶撕心裂肺地一声大叫,传来了新生儿“哇”地一声响亮的啼哭。接生婆隔着门帘给爷爷道喜:“恭喜您啦,母子平安,生了个大胖小子!”。

       接生婆恭喜完爷爷后,又让爷爷给儿子起个名字。爷爷没上过学,搜肠刮肚憋了半天,说:“今天是填仓节,就叫天仓吧”。

       父亲上学时,按照家谱起的学名叫肖广兰。1937年至1942年,父亲在本村小学读完初小、高小。

       父亲自小聪慧,活泼可爱,却又不失顽皮,很得家人和长辈的喜欢。父亲学习勤奋,成绩始终名列前茅。

       父亲小时候,正处于日伪时期,蛮子营村距县城较远,八路军十二团,经常在这一带开展抗日斗争,宣传抗日救国、袭扰日寇。

       父亲思想进步,10岁时,就担任了本村儿童团长,12岁又担任了区儿童团长,16岁时做过区里的青年武装委员。正因为这个原因,后来申请退休时,被确定为抗日战争时期参加工作,享受离休干部待遇。

       1945年抗日战争结束后,本乡各村都办起了小学,但有知识、会教书的老师奇缺。父亲由于上过高小,号称“小秀才”,经乡里推荐,父亲到相距一华里的还乡河对面的小田庄村小学当起了小学教员,一干就是七年。

       两间土房,土坯垒的课桌,几张长条板凳,就可以讲课了。校长和教员一人兼,整个小学全靠父亲一个人运转。

       参加工作后,父亲又起了一个笔名——肖海芬。那时,县里积极发展小学教育,增班扩招,放宽入学年龄,允许插班,村里多数7至14岁的儿童都入了学。

       除此之外,小学还担负着群众扫盲任务,村里部分青壮年也进入小学学文化,姑嫂姐妹同桌、兄弟父子同班司空见惯。父亲先给小学生讲课,然后带着成年人识字,忙得不亦乐乎。

       当上老师,父亲成为大家眼中“吃官饭”的人,那时实行供给制,每月发给30斤小米,实际上没有工资可拿。也就在这个时候,父亲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55年2月,父亲被提拔为中山寺小学校长。中山寺小学距蛮子营老家有20多华里的路程。家里没有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全靠双脚走路,父亲年富力强,凭着年轻人的一腔热血,把中山寺小学办得有声有色。

       1955年7月份,父亲被调到县教育科任全县巡视指导员。父亲花了十元钱置办了一辆旧自行车,靠这辆老式旧自行车跑遍全县40多所小学,不管冬夏秋冬,风霜雨雪,从未休息过一天,为改善办学条件、提高教学质量立下汗马功劳,荣获“唐山行署专区教育战线优秀工作者”称号。

       1957年2月,为照顾父亲的身体,县教育局安排父亲回到了家乡蛮子营完全小学任校长。

       1958年7月,父亲被提拔到彩亭桥中学担任校长、党支部书记。当时正处于“瓜菜代”时期,教职员工们的供应粮不断缩水,每月供应的粮食也就十多斤,大部分以红薯、萝卜代替,根本就填不饱肚子。看着师生们因营养不良、面容憔悴的样子,父亲为解决教职工吃饭问题操碎了心。

       1961年9月,全县教育系统干部调整,父亲被调到鸦鸿桥中学工作。父亲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实行四级管理模式,推行“三段式”集体备课制度,形成了鸦鸿桥中学“小宝塔”式的教学模式,当年学生的升学率提升了40%。1965年,升学率攀升到全县同类中学首位。

       1966年5月,突如其来的“文化大革命”,瞬间席卷全国。教师被污蔑为“臭老九”,学校开始“停课闹革命”。作为中学校长的父亲,成了这个中学“当权派”“走资派”。

       父亲“靠边站”了,每天都要接受“造反派”的批判,夜以继日、无休止地写交代材料。造反派给他戴上的纸糊“高帽子”,被他愤然甩到脚下,这种抗争让他吃了不少皮肉之苦。身体上的伤害和精神上的摧残,使父亲饱受折磨。

       1969年4月,父亲被调到石臼窝中学,半年以后又调到亮甲店中学任常务校长,主持全面工作。此时的学校已经开始“复课闹革命”,学生基本处于边上课、边参加劳动的状态。    

前二排左起第八人为校长肖海芬

       1975年,在父亲的主持下,亮甲店中学在全县教育系统率先兴办了包括应用写作、农机、农医、车工等专业班。后来这些参加专业班培训的学生,大部分被党政机关文秘岗位、机械加工企业和县、乡级医院招录上班,为国家和社会培养了大批有用之才。

前二排左起第七人为校长肖海芬

       1975年7月,父亲又回到鸦鸿桥中学任校长。在这一时期,学校也开始初步尝试恢复考试制度,教学秩序逐步规范。但随着“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的兴起,父亲被别有用心的人安上了“右倾回潮代言人”的帽子。

       从此,父亲沉默了,一腔“位卑未敢忘忧国”热忱,再次降到冰点。正当壮年的他身体每况愈下,患上了高血压,加上原有的乙型肝炎,疾病使父亲难以正常工作,基本处于半工作、半休息的状态。

       1983年5月份,五十四岁的父亲因身体原因,正式办理了离休手续。带着遗憾和不舍,父亲告别了倾注一生心血,并为之不懈努力工作三十三年的教育事业。

       父亲离休后,远离了工作上的压力,远离了工作中的烦恼,在家里和母亲过起平静安逸的晚年生活。

       父母共生了我们兄弟姐妹七个,不管处于顺境还是逆境,两人都和睦相处。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没吵过架,也没拌过嘴,一直相濡以沫,相伴到老。

       “天有不测风云”。1989年7月份,我正在县里参加会议,突然接到大哥打来的电话,说父亲病重。我立刻向领导请假回到家里,病床上的父亲非常消瘦憔悴。大哥说,父亲拉肚子已经好多天,乡医院的医生把治疗肠炎的药都用遍了,病情就是不见好转。

       我们兄弟三人赶紧把父亲送到县中医院住院治疗,化验结果把我们哥几个惊呆了,父亲患的竟然是“白血病”!

       后来,在县领导的帮助下,我们带着父亲相继辗转到北京“301”陆军总医院和廊坊市“血液病研究所”治疗,但终归没有挽回父亲的生命。

       1989年9月6日这一天,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父亲的生命,最后定格在六十一岁。

       在父亲的人生中,既有因勤奋工作被授予荣誉的骄傲,又有“文革”期间被诬陷、被批斗的迷茫。每一个和父亲同一个时代走过来的人,即使没有父亲的人生那么丰腴而厚重,也不会对父亲的人生存在过多的陌生感,因为父亲的人生,浓缩着那个特殊时代厚重的历史,烙下了那个阶段拼搏奋斗的足迹。

       父亲六十一年的人生路,相对于漫漫的历史长河,不过弹指一挥间。1947年参加工作,到1983年离休,父亲从事教育工作三十三年。不夸张地说,不管作为普通教师,还是作为学校领导,父亲的个人职业素养、品性操行,都是非常令人敬佩的。

       这就是我的父亲,宁愿把自己品尝过的苦难和痛苦咽到肚子里,默默地自己承受,也要把那些舒适和阳光留给他人,这就是一个教育工作者 “燃烧自己,照亮他人”的优良品德。父亲用他那勤奋工作的精神,孝敬长辈的传统,善待他人的品质,兄长般宽阔的胸怀,为我们晚辈留下了宝贵的精神遗产。

       在更早的时候,我就产生过以文字形式纪念父亲的想法,以为后人留下精神传承,却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耽误至今。

       现在,我终于从容地有了行动,用文字的方式记载下父亲所处那个时代一些支离琐碎的剪影,让我了却一桩心愿,从此不会再有遗憾。

       于是,我想起了唐代浪漫主义诗人李白《把酒问月》中的诗句,摘录于此:  

       今人不见古时月,

       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

       共看明月皆如此。

       以此,希望看过这篇拙文的亲人和友人们,可以用平静的心态,去感悟各自平凡而又不平静的人生。


       (肖树东写于2020年10月23日,原题目为《回忆父亲的那年、那时、那些事……》,13832字,刘守学删改于2023年7月8日,现为3000字。)

阅读 1469
文章由 美篇工作版 编辑制作
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