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不只是顾北

    杨纯华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我刚进《福建税务》杂志编辑部工作就发现，闽侯县税务局的陈世忠除了收税，写公文，还写诗。最初看他的诗，我感觉他的风格仿佛和我接近；在我的记忆中，他是一个追求诗情美的人，而从笔端吐出的诗语，就像他的本性一样敦厚。从最初的认识到现在，时间过去快20年，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几乎没有写诗，对诗坛的状况也少有关注。今年初有一个诗人到我办公室来，说起诗人顾北，还说看得出来是我的老朋友，云云。我说顾北是谁啊，我不认识。她说，那天几个文人在华林路屏山大酒店一起喝酒，福州市地方税务局办公室主任顾北也在，我看你们聊得很熟。我说是陈世忠吧。原来在诗人圈子里，很多人不知道顾北是税务局的陈世忠，在税务圈子里更多的人不知道陈世忠就是诗人顾北。

    昨天我应邀参加了《顾北诗选》发布酒会。在雨意充盈的初夏的午后，在福州白马路的勺园一号，在那座废弃了而又被诗意了的作坊，众多诗歌圣徒和同样充满诗意的拥趸聚集在一起。我就在这里与老朋友陈世忠会面，和陌生的顾北以及《顾北诗选》相遇，陌生化了的熟悉让我又惊又喜，如乍饮夜光杯中斟满的域外葡萄美酒顿生感慨。

    同哈雷，张冬青，施晓宇，付翔，俞昌雄，郭永仙等寒暄以后，从陈世忠手里接过顾北签名的书，我就坐在靠白马河的窗边，埋头读这本还散发着墨香的诗集了。这是福建反克诗群的第一本诗集。上个世纪80年代有许多人看不懂朦胧诗，而我却对朦胧诗的感觉很好，而且还试着写；到了90年代以后，就感觉有许多诗真得看不懂了，进入21世纪，我就基本不看那些我看不懂的诗了。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反克诗，闻所未闻。什么是反克？“反电子”？“反质子”？“反物质”？可是“反物质”凡眼瞧不见啊。我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窗外还一直下着雨，天色晦暗，勺园一号硕大的工房架下一张张幽暗的脸更因为我没有戴上近视眼镜而看不清。

    酒会的主持人郭连娜推出了一个最具创意的安排。诗人大荒和神秘嘉宾出场。这位神秘嘉宾是位美艳的小姐，一个来自美国的名字叫丹芙丽的小姐。在中国，她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字叫“小龙女”。大家屏住呼吸，注视着大荒笔走龙蛇，外籍美女裸露出白皙的肌肤上顿时布满了汉字。大荒流畅的笔触在触及美人肌肤时，我隐约看到大荒的笔尖在抖动着。其实大荒还有一手绝活，就是指画，但在这一刻，他万万不敢想弃笔用指。福州的诗人整体呈现出艺高、才大，但还是内敛、含蓄的风格。 “这是大荒最短暂的一幅书法作品，几个小时后他所有的墨汁都将流入到了闽江中去”，郭连娜小姐不无遗憾地说。写在美女身上的汉字是顾北的诗《影子》：

    一回身发现影子不见了

    我就愈打哆嗦

    遇见高人是如此不同

    他把我的影子踩在地下

    而我却看不见他

    这首诗含蓄，但似乎有种说不明白的真意隐隐约约。顾北的诗用口语随意拼贴生活的场景，含蓄，幽默，其实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品味，是可以感悟的。再看看他的《假设比想象来的真实》：

    想象

    一头驴走在大街上

    戴着顾北的帽子

    穿着他的鞋子

    向每个走在阳光下的

    朋友打着呲牙咧嘴的

    招呼

    啊，顾北

    这二十一世纪最无与伦比的

    想象，却比假设

    迟来了一步

    假设是

    顾北就是一头驴

    此刻他走在大街上

    他没有向朋友打招呼

    因为他觉得

    他们不真实

    虚伪得就像

    有人说的

    顾北就是那头驴！

    当然顾北那头驴还是十分机智幽默的。这首诗成功地创造了一个驴人或人驴的形象；这头驴人或人驴，诡异，荒诞，滑稽，假设没有戴上人的帽子穿着人的鞋子，是不会和那些虚伪的人类打招呼的。这对人的丑陋是多么毒辣的批判！顾北的这首诗更像率性而为，却达到了口语的寓言化和叙事的戏剧化的境界，还彰显了诗情美，诗智美，诗象美。我也赞成哈雷说的，他的诗最为突出的应该是诗智美。

    诗人曾宏和顾北在台前对话了，曾宏问顾北，为什么叫反克，顾北解释，说原来也没有什么意义，无非以一种反传统形式，让人知道这个新诗群存在而已，只是想到了，觉得好玩，大家也认可，就选择了。这不啻是一种聪明的回答！

    对于反克诗群，我作为一个诗歌爱好者，是一个迟到了的旁观者。这个诗群现在离我是这么近。诗歌，这种几千年前就有的美妙声音和形式，记录了历史，也记录了人的心智，而更重要的是它美妙的声音和形式，这才是其重要的价值和群体需求。反克，作为一种美妙的形式和种群的存在并吸引了许多人，一定有深刻的理由。

    顾北是反克诗群的代表人物，这个诗人在我的记忆中一直就是陈世忠，如果没有税务陈世忠，我就不知道诗人顾北，就不知道反克，是因为他，我才重新打开了一个看当前诗歌的窗口。顾北的正面是陈世忠，是我的友人，是一个优秀的税务干部，顾北，不只是顾北，他还顾朋友，顾国家的事业。

            2010年5月30日于福州左海

后记：写于13年前这篇记录反克诗群一次重要活动的小文章，昨天在我妹妹杨纯莲的电脑里发现。我的一个超级大的移动硬盘在海外被丢弃了。我告诉妹妹这个移动硬盘对于一个学者的重要性以后，她就在自己的电脑里发现了我的部分著述草稿和财经研究资料，我如捡回了半条命。更多的草稿和调查研究资料将永远失去了，这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