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29日早上6点54分,接到三姐夫打来的电话,说二嫂走了。
二嫂走得很安详,没有任何的征兆,头天晚上还正常,早上就再没有醒过来了。
二嫂的遗体告别仪式是在6月29日下午举行的,我没有来得及赶回去送她。
我最后一次见到二嫂,是今年清明时回老家扫墓的时候。想不到明年清明回家,就再也见不到二嫂了,从此也开始要给二嫂扫墓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送走的第一个亲人是我奶奶,然后是外公、二姐、外婆、二舅、大舅、父亲、二侄、四哥、五哥、母亲、大姐、二叔、姑父、姑姑、三叔……
他们有的年迈、有的年轻。
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生死,内心不会再为亲人的离去产生过多的悲痛。可当脑子里开始翻阅关于二嫂的零散记忆片段的时候,莫名的悲伤再次攫紧了我。
记得第一次见到二嫂到时候我应该还没有上学。我老家那个已经拆除的老屋旁,曾经有一栋夯筑的平房,那是林场的办公和宿舍区,二嫂是林场的职工。
二嫂的娘家在县城,我不记得她父亲是县公路段的段长还是书记,总之她是干部家庭出身。我父亲是建国前的中共党员,是土改干部,我家基本也算得上干部家庭,可我们从小在农村长大,二嫂是第一个把“城里人”“干部子女”这些概念植入我脑子里的人。
二嫂的颜值很高。
我后来上了学,知道了“美丽”“漂亮”这些词语,我觉得这些词语是可以用来形容二嫂的,直到后来学到了“端庄”这个词语,我才知道,只有用这个词来形容二嫂才是最恰当的。
后来在学校学习思想政治,又学到了“教养”这个词。一直以来,我都把二嫂当作“教养”二字的具体体现。
后来这个林场被撤了,二嫂跟二哥去了别的地方工作,就很少回到老家来。
我上初中的时候,父亲退休了,回到老家开辟了果园,然后在我的记忆中留下的是挖不完的沟沟锄不完的草……
父亲的脾气很暴躁,他对孩子的教育方式除了骂就是打。他没退休之前只是偶然回家,我们挨打挨骂的次数有限,他退休回家之后,我们要接受他没完没了的责骂。
那时候我已经进入叛逆期,我开始反抗……
父亲的所谓严格教育在我身上算是彻底失败了,他成功地把我这个智商可能达到了160的学霸培养成了和他一样脾气暴戾的学渣。
父亲每次冲我发火的时候会说五哥接了他工作的班,那我就接他种田的班,我就会赌气跟他说好。
果然,高中毕业,我啥学校也没有考上。
后来我就在我父亲开辟的果园的劳作,每天听着他的怒骂……
我当然是不可能安分在农村当个农民的,然后我惹了很多事,家里不能呆了……
最后,是二哥二嫂把我接到他们家里,我在那里安安静静地补习了功课,然后考了个不入流的大学,毕业后分配了单位,成了可以吃皇粮的人。
在二哥二嫂的家里,我从没有听过吵闹和怒骂声,嫂子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温和娴静的,和我父母构建的那个我随时想逃离的家相比,我深刻地体会了“家”的含义,真正体会到“家”的安全和温暖。
后来我区分了一下,我父母的那个家,是家乡的家。二哥和二嫂的家,是家庭的家。
都说长嫂如母。二嫂用她的温和,在我心目中塑造了作为母亲的另一种刚强。
二嫂的一生是平凡的。
究竟可以用什么词语来总结她平凡的一生?我能想到的词汇还有温婉、和善、勤劳、慷慨、仗义、坚韧……
对二哥,她是一个好妻子;对侄子侄女侄媳妇,她是一个好母亲;对孙子,她是一个好奶奶;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她是一个好嫂子。在她短暂而平凡的几十年里,她为丈夫、为儿孙、为弟妹,付出了她所能付出的全部,而这全部,都会永久铭刻在我们内心。
二嫂永远地走了,但我们生活还要继续。
二嫂的离去,让我的身边永久少了一双关爱的眼睛,永久少了一张让我心底感觉暖和的笑容。
现在我唯独感觉欣慰的是, 二嫂离去的时候,她几乎没有遭到任何的难过,这可能是上天对她温柔一世所做的最后赔偿。
在宗教教义里,二嫂去的那个世界是美好的,那边鲜花围绕,仙乐飘飘,只有平和,没有难过。
二嫂的名字是“兰”。兰乃花中君子,代表冰清玉洁。
二嫂值得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