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故乡和精神家园-1
余华说,人生就像一台复印机,不断地复印出你最初的模样。退休已两年半的我也想看看我最初是只什么鸟。
今年太太就要退休了,我们谈到了退休以后的生活。她希望我写写书评或者小说、随笔之类的,搞不好还可以“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我觉得,这次她还真是有点get到我的理想了。这辈子她的精神世界第一次离我如此之近,我当然是高兴的。如果说一个和你共同生活了26年的人一点也不了解你的精神世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在我事业处于低谷的阶段,她帮我买了很多闲书,也就是文史、哲学之类的书,她一定知道那是我喜欢的,但她也许并不赞同。她曾经说过,我就喜欢读那些没有用的书。其实她只说对了一半,我是什么没用就读什么,走路绕着走,就怕读到那些所谓有用的书。我曾经用林语堂先生举例子,我们都知道林先生是基督徒,又是位被称为儒家君子的人物,他两脚踏中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君子不器”,他不投入到任何实务的有价操作。我和太太暗示,我就想做林语堂先生那样的人,或者至少是过他那样的生活。当然后来我渐渐地了解到他,知道了差距实在是太大,但是至少我想过他那样的生活,也许可以称之为理想。
自从太太不经意间说到写书评,她听说写书评可以免费获得出版社寄来的书。看来她对我的要求并不高,有免费的书看就行,也不指望我能赚到稿费。我把她的话掂量来,掂量去,我觉得她其实还是对我有更高的要求,只是不愿意给我压力罢了。我会想起我们相识的28年里,每每到人生的关键时刻,都是她轻描淡写的几句点拨,就成了我接下来数年的奋斗方向,而且都成功了。我在哈尔滨船舶工程学院开始学的是电子工程系电气应用技术专业,后来又读了自动化系的自动化专业,毕业后在大庆油田做的工作却是电工,说好听点是个技术工种,实际就是架设采油线路和钻井线路的电线和电缆。我刚参加工作时没经验,只能干最基础的活计——挖电线坑。这工作非常苦,尤其是在冰天雪地的深冬,一锹下去,都能在地上敲出火星来,挖不出一寸土来。工作地点往往是荒郊野外,要买个包子都要步行十几里地。往往早晨起床晚了没有去食堂打饭,所以早饭也没吃,中午饭也没有带,一到中午如果这一天没有吃的就只能等到晚上收工回家。但是有些时候我还是有自己的办法。油田上偶尔会有在采油井边捡拾废弃原油的拾荒者,他们也兼带捡拾一些垃圾卖钱。我常常让队长安排我去最远的工位,这样就和同事分开来了,几百米也不会有同事在身旁。我就跑去找来一位拾荒者,给他10元钱,然后让他先帮我买几个包子,答应他等他回来再给他20元钱让他帮我挖坑。他回来后,我一手拿着包子吃,一边指挥他用废弃的原油和树枝、干草点火,用火的温度融化厚厚的冻土层,然后挖掉一层土,再继续向下挖。我利用这段时间在傍边背俄语单词。往往挖一个两米左右的电线杆坑要4-5个小时,结果我完成任务最快,因为我请了“外援”。同事都惊讶我这个瘦弱的大学生是如何做到的。在原野上作业就是苦一点,并不是很累,最头痛的是在闹市区作业。在井盖下面经常发现垃圾,我也只好硬者头皮下去。所以在我成年后最讨厌的是看到有人往井盖里吐痰和在绿化带边遛狗。我知道一定有一位工人或园丁不小心摸到过他们。后来我遇到每一位拾荒者或野外作业的工人都会客客气气,因为他们就是22岁的我。现在想来是上帝的安排,24岁那年我竟然来到了太太的城市,一个庐山脚下的小城。我被分配到锅炉公司卖锅炉,部门就叫经营部,现在应该叫行销部,销售员这个职业我一干就是28年,我和太太也认识了28年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