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人在旅途
燕山要生产聚丙烯透明料。燕山计划员姜左高对我说,透明料主要用途是生产医用一次性注射器。而这些生产工厂都在江西进贤县。姜说:“老谢,你不打算试试这个产品?”
做聚丙烯专用料?符合我的发展思路。上网一查,几个工厂都在离南昌不远的进贤县附近。
走!在驻外公司做业务就是自由。叫上老郝,立刻出发!开始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
2003年元月18日,我和老郝开车出发,先去安徽桐城。桐城历史上有著名学者方苞和他为代表的“桐城学派”,在文化史上颇有名气。当然我们不是去怀古看风景。顺便去拜访当地一个偶然相识的塑料贸易商叫程黄猫。
我们到他公司,他正在和几个人玩麻将,顾不上搭理我们,说他们这边上午都是睡觉打麻将,下午谈生意,晚上喝酒唱歌……他一边打麻将,一边和我们胡乱聊了几句。
桐城地区塑料用量很大,一年大约几十万吨。很多进口商都在这里设了仓库。所以用的大多是进口料。主打牌号是5000S,7000F和线性,主要生产包装袋。
感觉桐城地区生意不好做,这些产品也不是燕化强项。这个程经理对我们也爱搭不理。这里主打产品都是大路货,客户多竞争激烈,没有价格优势就很难立足……虽然我们是燕化驻外分公司,但价格上并没有特别的优惠……
吃完中饭,离了桐城,上高速直奔江西,晚上8点到达南昌。
第二天开车去了进贤,李渡,共跑了五个工厂,锦胜、洪达、红新、益康……
这些厂规模尚可。月用量20-200吨左右。燕山产品以前用过,品质没问题。就是断断续续不能保证供应。
他们大多自己在普通聚丙烯里加透明剂改性。效果尚可。但是出口产品要求较高,要用专用透明料了。另外这里偏僻,也没有什么人专门做这个产品。 我感觉很好,打算再去找江西省化建公司,谈谈租用仓库问题……
回南昌时天已经黑了。我有点疲惫,让老郝开车,想眯一会……
突然间“咚”的一声,我感觉车子跳了起来,好像从一个台阶上蹦了下来。接着车已经侧翻过来,在地上滑行。这时我已经清醒过来,发现车辆右侧着地,我自己躺在副驾座椅上,老郝压在我的身上,我们像在冰车上一样向前滑行。我意外地非常冷静,心想:车怎么翻了?
车滑行停了,老郝企图站起身,脚摸索着寻找着落脚点,终于踩在我这侧的门玻璃上。我问一声:“老郝,没事吧?我没事。”老郝来一句:“我也没事!”
他奋力想把他那侧门向上推开,不成。我躺在座位上,看着他动作。他又试着推前挡风玻璃,居然像一扇门一样打开了。他便钻了出去,我也爬起来,跟着钻了出去。
我搞不清车子怎么翻的。只见汽车横躺在路中间。两道光柱笔直射向远方。旁边好像是个立交桥。后面跑过来几个人,一人激动地说:“我一直跟在你后面,眼看着你的车翻了过去……赶紧报警吧!”
突然间老郝一声惊叫:“怎么还有一辆自行车啊!”
我们过去一看,果然。28男车前轮已经扭曲变形,车把上还挂着一个塑料筐,后面别着两只破胶鞋。
人哪?我们顿时慌了,四下寻找,车底下也没有。终于在车后20多米处看到一人,躺在那里,不知死活,我们也不敢动他。赶紧打电话报警!我看了下表,18:55。这时那个人居然挣扎着要坐起来,嘴里发出呜嚕呜噜声响,旁边的人赶紧制止,让他躺着不要动。我赶紧把警示标记放到他身后,怕后面车没看见开过来碾过他。
这时警车到了,老郝等人七手八脚把人抬上警车走了。我从车里把包,钱、证件等都拿出来。恰好还带着相机,前后左右拍了几张相。
我摸出手机,给安主任打电话:我们在江西翻车了,我俩无恙。但被撞的行人送到医院去了,生死不明。安华说:“一定要全力抢救伤员,人不能死,一切都好说;人一死,就麻烦了…..”
几个附近村里人来了,一个女人不断翻开自行车上挂的破包,确定伤者就是自己的家人,顿时手足无措,慌乱起来:“人怎么样了,送到哪里去了?”无人回答她。我闪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心里恻然。
稍后老郝和警察都回来了。警官拿着皮尺,在一边勘察现场。老郝对我说:“本来想上桥,一看不对,是逆行,一拐把就下来了,怎么会撞到人呢?我实在是晕了…..”
这个银三角立交桥设计的有问题。桥上单向通行,对面方向走桥下。老郝理所当然认为直行要上桥。发现不对右拐时已晚,车左前轮迎面撞上分道隔离墩,车就反弹跳了起来,又撞到桥侧墙上,便失控侧滑了。
我问警察伤者情况,“很严重,要做手术……”。
一辆吊车开来,把我们的车拖走。那几个家属不让走:“要给钱才能拖走……”警察喝斥道:“有事找交通队!瞎闹什么?”其实我俩一直和这些家属站在一起。他们也不知道谁是这车司机。
那个帮忙抬人的小伙子找我索要“报案费”。想借机敲我竹杠?少来这套!岂有此理!我扭身不搭理他。他追着我喋喋不休地说:“电话是我帮忙打的,人是我帮忙抬的,你看,我衣服上还蹭了这么多血迹……”我只好给他100元,毕竟人家是学雷锋做好事嘛。
原来交通队就在立交桥边上。吴神旺警官给我们做笔录。老郝糊里糊涂也说不清事故经过,警察替他说了:“你先撞上隔离墩,然后侧翻,车辆失控,滑行10.8米后,撞了车和人…..”
老郝说:“对对对,我根本就没看见人,车辆已经失控了……”
吴警官要判老郝全责。我说:“不对呀,对方骑自行车逆行到机动车主路上(应该是从桥洞下钻出到主路),怎么判我们全责?”吴警官和蔼地解释说:“我们处理事故原则是,先看保险有没有。如果判对方也有责任,那保险公司是按责任比例赔付。对方一个农民,也没啥钱,你让他怎么承担?”我听明白了,赶紧说:“对对,我们全责,我们全责。”
吴警官给我一个卡号,“医生正在做开颅手术,估计费用大约五万块。”让我先汇50000元钱到这个账户。我看是一个人账户。生怕有诈。小心翼翼把这张纸条保存好。
我问警官:“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人不能死。人要是死了…..”警官双手一合,做个铐起来的动作,“那就先把你拘起来再说了……”。
做完笔录,又和警官聊了几句。已经12点了。他开车把我们送到一个小旅馆住下。
一问这个地方叫莲塘。离南昌很近。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没用。我踏踏实实睡去。老郝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第二天早晨还和我反复唠叨说:“估计那个人问题不大,医生说只有分散性出血……”
上午我俩又去交警队。悄悄送了吴警官一条香烟。吴警官说他早晨已经去了医院,病人手术做完了,还没有脱离危险。
我问他我们要不要去医院看望病人,买点东西?他摇摇头:“最好不要和对方家属见面,怕出什么事情。”
我到交警队后院里,仔细看了下我们撞坏的车。左车轮都撞的缩回到驾驶舱了。车迎面正中机器盖上有条垂直的清晰的自行车轮胎印记,使劲擦都擦不掉。副驾前面风挡玻璃有个圆形凹痕。这说明是正面撞到自行车前轮(此时车辆似乎还没有侧翻,否则怎么能垂直撞上自行车)。骑车人弹起来后,脑袋撞到了汽车风挡玻璃,再滚翻着从汽车顶部飞过,摔在地上。老郝跟警察说当时车速60公里,我估计至少100公里。
一会儿拖车过来,把车拖去修理厂。老郝跟着去了。我在办公室和吴警官唠嗑拉关系。
吴警官人很不错。素质蛮高,热情敬业,我俩相谈甚欢。他给我介绍处理交通事故的基本原则,保险程序。帮我们一切安排妥当。
那啥时可以结案?“早着呢”吴警官说,“要等别人彻底康复出院,定残之后,至少半年以后了。你们回去耐心等着吧。可以结案时,我电话通知你们,再来。”
芜湖保险公司不来人,委托当地保险公司代为勘验。约好明天上午在迎宾汽修厂会面。
第三天上午我们去了汽修厂。因为是否有暗伤需要拆开检验,我们的车已经大卸八块。保险公司和老板一番理论后,确定了修车的部件和价格。总计大约14000元。定损单大家签字确认。流程结束了。
我对这个小汽修厂水平甚是担心。老板对我说:放心吧,很快就修好。下星期,你们就可以来拿车了。
1月22日下午14:00,我和老郝从南昌登上回芜湖的火车。凌晨四点多到达芜湖。总算回家了。
(二十二) 芜湖公司被合并
2003年1月22日刚从从江西回到芜湖,就接到驻外管理部通知:芜湖公司要合并到上海公司。让我和蔡林去上海开会。讨论芜湖公司关张问题。
我对芜湖公司的未来刚有些计划和信心,谁料想就出了变故。
2003年1月23日下午,我和蔡林乘火车去上海。一路上想和蔡林探讨领导的想法和如何善后事宜。蔡老师却懒得理我。独自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只好听天由命,看领导怎么安排再说。
安华、刘志毅、上海公司正副经理高铁军、刘继鸿,财务高建,和我俩一起在徐家汇上海公司的小客厅里开会。
安主任谈了营销中心对驻外公司经营管理上的的新思路:收缩战线,保证重点。
具体做法是关闭海南公司、西安公司、芜湖公司。这三公司所在当地都无甚化工行业,业务做的也不咋样,投入很多,效益很少。前期经营还存有许多风险,埋了好多地雷,不知道啥时会爆炸,也不知在哪里爆炸。让领导很担心。
海南是个旅游地区,本无什么化工市场需要开发。海南公司以前的业务也都不是在海南做的。原有业务由广州公司接管。留左晓春在海南看家。是否有接待任务届时通知再说。
西安公司和海南类似。但好歹还有些业务可做。业务合并到郑州公司去。刘先锋、王蒙刚都调到郑州公司去。
芜湖公司也合并到上海公司,争取把上海公司做大做强。
安主任说:谢松,先谈谈你的看法。
我一路上就没搞明白领导的大思路。自然说不出什么。只是简单说业务基本维持原样,接受上海公司指导。
安华、刘志毅连连摇头。高铁军显然提前做了些准备。他慷慨陈词,说要把上海公司的业务拓展覆盖到整个长江沿线,刘继鸿负责苏州、无锡地区,谢松负责南京、芜湖地区,把上海公司做大做强。成为供销公司驻外机构的标杆云云……。一通大话说完后,总算有一点具体内容:货由上海公司统一发;加价60元/吨卖给芜湖公司,确保上海公司利润,高出部分走你芜湖公司的费用……
领导们听得连连点头。刘志毅补充说:“大部分要从上海公司直接销售,少量零售用户又急于要发票,可以走芜湖公司帐。你们在芜湖的费用,也要拿到上海公司去报销。”
刘志毅说的似乎和高铁军有所不同,我们开始讨论如何运作。刘志毅手一挥:“细节先不要讨论,先说这样走,流程通不通?” 我想了想:好像没什么问题。高铁军他们也说可以。
“既然你们都说流程没问题,那就先这么办!具体办法和措施,你和铁军再商量,尽快拿出合并的方案!”
吃饭时。我起立给高铁军敬酒,说今后要在一起了,请多关照之类的客气话。安华站出来制止我说:“不是请多关照,是一定要服从高铁军的领导,你能做到吗?”我连说那是当然。安华要求我把酒全干了,“我可记住你的这句话啊!”
我只好喝掉这一大杯。心里有些奇怪安华的说法:难道我是不听领导话的人吗?
晚饭后高铁军安排我们一帮人去洗浴中心捏脚,一小时88元。这种没任何快感的活动还能营业挣钱?真是瞎整。
晚上我反思白天的会,越想越觉得吃亏:货从上海公司发,发货权被他们控制,销售价格要受上海公司指导,盈亏却要自负,每吨还要被上海公司白白盘剥去60元利润,啥好处也没有。我一共才能挣多少钱?我忍不住抱怨蔡林:“我说在火车上讨论讨论,你不肯,你看人家早有预案,我们毫无准备,胡乱应承下来,结果吃了大亏!”
蔡林不耐烦地说:“领导早就定了,你照办就是了!钱挣多挣少关你屁事!”
我无奈地说:“那也应该事先讨论一下嘛。”
第二天我和蔡林乘火车一早去南京。准备接管南京销售点。安主任他们要先和云林公司付总他们吃饭,然后再开车(人多,坐不下)去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