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父 亲
——杨叶青
父亲于1998年因肝癌去世,那年他才57岁。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的突然离世成了我们永远的痛。父亲从查出癌症到手术到去世只有短短的二十几天时间,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只是胆结石,连一句嘱咐的话都没留下就走了。他忙碌了一生,刚退居二线,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下清闲日子就走了,更不用说享受退休待遇,享受儿孙孝道,颐养天年了。父亲虽已去世二十多年,可他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时常会浮现在我的眼前,宛若发生在昨天一般。父亲一生坎坷曲折,但不管在人生的低谷还是巅峰,他都不馁不骄,内心保持着平静与淡定。父亲是性情中人,他为人直爽,好善乐施,睿智坚毅,思维超前,不甘平庸,敢拼敢上,他身上的这些特质成就了他为振兴家乡做点事情的梦想。
他从小学习成绩好,可因为家庭出身问题(爷爷成份富农),初中毕业后读不了高中,回乡后被聘为民办老师,刚转为公办,又遇到困难时期被精简了,此后在家乡务农。“文革”期间,爷爷经常被批斗,父亲心情是郁闷的,可他很少流露,只是用卖力地干农活来洗刷心中的不快。
在村里,父亲是个“秀才”。农忙闲暇,他会写些小诗小文章来表达自已的喜怒哀乐,还多次在报刊发表。有一段快板我还依稀记得:红小兵,杨叶灶,放学回家忙送报;小脚板,山路跑,张张报纸都送到;老师夸他三好生,社员见他点头笑……这则题为《赞义务送报员》的快板曾在福建日报农村版登出。
父亲是个“多面手”,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村里的活儿只要技术含量高一点的他都干过,如生产队会计,拖拉机手,水电站电工,机械碾米员,机械锯木员等,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村里的多面手。
父亲是改革开放的“骄子”。改革开放后,父亲那超前的思维和经济头脑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他瞄准商机,带领村里的三户农民办起了装水泥的纸袋厂。初期,因经验不足亏损了,另外两户打了退堂鼓,父亲却坚持下来了,终于赚到第一桶金。之后,他鼓励有兴趣的村民也投资办厂,并为部分家庭经济困难的村民担保抵押贷款,传授跑订单等相关业务。在父亲的带领下,村里的纸袋厂很快发展了十几家,解决了村里富余劳动力问,纸袋成了村里的支柱产业。
村里兴办纸袋厂获得成功后,父亲被村民选为村主任。此时的父亲,一门的心思都花村里,一心想着改变村里的落后面貌。他时常跟我们说,要感谢邓小平,感谢党的好政策。在千方百计的增加村财收入的同时,他积极争取银行、电业、水利、运输筹相关部门的支持,在短时间内村里实现了“三通”:通自来水,把山泉水引到家家户户;通电,协调电业部门引来高压电,将村里的小水电站并入电网,解决因缺水经常停电问题;通公交,对路面进行改造,把到县城班车从乡里延伸到村里。
不久,父亲又当选村支书。他整天忙开会、忙调研、忙协调、忙规划,忙得不亦乐乎,在家很难看到他的影子。几年时间里,村里的学校翻盖了,村里的纸袋厂升级了,村里的影剧院盖起来。还有,新村建设落地了,村里小溪的两岸,坐落着一座座红砖瓦房、整齐划一的农家别墅,几座石桥连接小溪两岸,溪边垂柳依依,溪里鸭群嬉戏,构成了一幅生动崭新的农村画卷。村里还为高龄老人发放养老补贴,逢年过节为困难户发放慰问金。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村建抓得好的村庄并不多见。此时,我的家乡也成为了市里为数不多的明星村之一,父亲的荣誉也越来越多,最耀眼的就是省党代表,“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根据县里的安排,父亲还到乡镇、村居做先进事迹巡回报告。
父亲49岁那年经市里特批转为国家干部,从此从一名村官变成吃“皇粮”的乡镇领导,这成为了他人生中的另一个“高光时刻”。做为乡两委成员,他协助主要领导分管乡镇企业。他以纸袋业为龙头,以农副产品加工业为依托,大力发展乡镇企业,一时间将乡里的企业做得风声水起,全乡大大小小的纸袋厂如雨后春笋,很快发展起来,赢得了大半个中国的水泥袋业务,让企业获得了丰厚的回报。父亲57岁那年退居二线,被调到县民政局任副主任科员,本想可以过几年清闲一些的日子圆满退休,可父亲的福份太薄了,刚退二线不久就发现是肝癌晚期。
父亲在我心目中除了刚毅能干,内心还有着很柔软的一面。记得我上初中时,父亲挑着被褥箱子送我到学校报到;我上中专时,父亲带着母亲到学校看我;参加工作后,他又带着母亲去看我,这些让我感到非常的温暖。每当我回家,父亲只要有空,晚上的时候都会拿些酒跟我们边吃边聊天,从回忆爷爷奶奶的有关往事,聊到新农村建设,再聊到国际国内形势,天南海北,我们也就是这时候沟通的最多了。我很留恋那样的日子,每当我回忆起那一个个瞬间,我就觉得父亲还在我的身边,还没有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