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吃毛豆的季节，一颗颗晶莹鲜嫩的毛豆被放置于碗中，让人的思绪不仅又飘回了曾经温馨而快乐的日子。
在我的记忆中，一家人除逢年过节，聚在一起最多的时候便是在暑期团坐一堂，细细地剥光毛豆。一家人最快乐的时候，也正是在暑假，因为有可口宜人的毛豆品尝。对那时的我来说，有了毛豆，便是那生于雪山之巅的雪莲也不换的。
我犹记得每每我们剥完豆后，祖母总会第一时间烹成美味的佳肴，清炒毛豆、凉拌毛豆、毛豆羹都是我的最爱。那时只觉得这辈子都忘不掉毛豆的味道，其香常萦绕于我的舌尖，带给我一生的悸动。
祖母的厨艺极佳，做毛豆手法更是高明，是旁人想学也学不来的，即便是米其林大师也很难煮出那般滋味的毛豆。
那些凭栏听晚霞丝丝缕缕交织、看院中明月一轮与花缠绵、品勺中碧莹毛豆的岁月静好的日子，总在我心中形成一片静穆的回忆。
多想让时间定格，回到祖母边摇蒲扇边尝毛豆地斜坐在前院的木椅上，却还要不时关注着我，对我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回到我稚声向祖母调笑，说着“孙儿此生恐都要爱着毛豆，爱着祖母味道的毛豆。＂如今看来，那时玩笑可真是一种奢望。
待我上了小学的年纪，父母将我接到和他们一起同住，祖母也一并过来照顾我。我也开始了真正的求学生涯，每次寒暑假的时候，我仍然很高兴。一个是除夕，一个就是暑期剥豆的时候。现在想来，我那时除了为摆脱父母管教可以尽情玩乐而高兴，最重要就是可以品尝到那熟悉的味道。我们暑期仍会在那封存着我无限回忆的简单小院里纳凉，看着院中的梧桐慢慢长大，我也在长大……
一晃，这样的日子如小院里的梧桐，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似穿过树影婆娑的点点斑驳慢慢消逝……
多年后，我们终于和祖母住在一起。不同的是，我们住在城里的房子。除我以外，一家人总往城中的医院跑，健硕的祖母变得苍白瘦削起来。我才明白祖母病了，且病得不轻。
就这样，在一家人奔波往返于家和医院的几个月后，父亲痛心地告诉我：“祖母患了癌，日子不多了。”
那时的我从未经历过至亲的生离死别，只是不由得同家人一样紧张、担惊受怕起来。医生说祖母可能只有三个月时间，但祖母却一直坚强的活着，同样那般慈爱，我竟不由放松下来，觉得祖母会一直陪伴着我，直到三年前的那个早晨。
我永不会忘记那个年还未过完的早晨。当我还窝在被窝里时，母亲拍拍我哽咽着说：“奶奶去世了……”，我一下子清醒过来，却以为是母亲为了叫醒我而吓唬我，竟有几分恼怒。直到听到母亲那句“真的”，我才觉得天崩地裂，竟伤心地都哭不出来，脑中一片空白……
我最为遗憾地便是未曾见我祖母最后一面。
至那以后，我再也不喜欢吃毛豆。
此文献给我至亲的祖母
曹小妞
2019.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