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外出归来，带回了几袋老锅巴，和母亲两个人一起吃得津津有味,我一直为他们的口味而感到奇怪。也是，自我记事以来，吃到的锅巴皆是超市里那些口味繁多、包装精美，清一色工厂流水线生产出来的锅巴，何曾吃过那样简易，如铁般硬的老锅巴？我一直不明白那种甚至连形状都毫不规则的老锅巴为何那般受父亲、母亲的喜爱。
直到我再一次看见他们闲聊时在那里吃着老锅巴，才似乎明白了什么。我看见父亲闭着眼睛慢慢咀嚼着老锅巴，他和母亲的脸上尽是往事追忆的样子，思绪不知飘回了多少年前那些尚还清贫却温馨的日子。
听到我的声音，父亲缓缓睁开了眼。那一刹那，他恋恋不舍的眼神让我读懂，记忆是一幅挂满风铃的卷帘，藏匿了回忆里那些一丝缱绻的痕迹，轻轻撩开，便可看见曾经的种种。因为那些眼神让我无端想起我的祖母，那位慈爱而又令我尊敬的，故去多时的老人。
记忆如潮水涌来，瞬间将我淹没。我想起了，那似是多年前一个下午，祖母将最喜爱也最拿手的老锅巴放在我们面前，那是刚能吃硬东西的我第一次尝到祖母做的老锅巴。使劲一咬，却咯了刚长全的牙，疼地我哇哇大哭。事后，便叫道：“这锅巴真难吃，我再也不要吃了!”母亲却责怪我没有礼貌，厉声道：“说什么呢!”忙对祖母歉意地说：“妈，您别生气，孩子小不懂事……”可从那以后，祖母亲手做的锅巴再未在家里出现过，直到祖母去世她都未曾再做过老锅巴。真的过去了好久，久到我忘了祖母还会做老锅巴，久到我忘了曾为此还伤过祖母……
我好不容易从回忆中挣扎出来，默然无语地坐到父亲身边，轻拿了一片老锅巴放入嘴里咀嚼。记忆中的硬度，却不是记忆中的味道，眼前的事物早已模糊不清……
我明白他们为何这般爱吃老锅巴了，品尝的不是熟悉的味道，而是熟悉的记忆……
曹小妞
2019.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