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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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树湾的钟声

创建于2023-06-04 阅读443

  --刘晓春(电影文学剧本)

1  东北平原

典型的东北平原远景,浅绿色的田野,整齐的树带,嫩江从此流过,蜿蜒曲折,江桥上火车驶过。

2  运粮泡乡政府礼堂

    运粮泡乡政府礼堂,台上横幅【运粮泡乡发家致富责任书签订仪式】,有四位领导在台上就座,最左侧的那位干部前面有麦克,台下坐着许多人,从穿着上很容易看出是村干部。

    台上最左侧的干部敲敲麦克:“现在开会啦。今天啊,咱们就一项议程,由马乡长代表运粮泡乡政府,同各村村长签订发家致富的责任书。正式签订前,请马乡长给我们做指示。”

    最左侧的干部把话筒挪到左侧第二位干部前边,并带头鼓掌。

    马乡长拿过麦克,“今天咱们主要是签约,关于发家致富的意义、目的,咱们大会小会讲过多少次了,我就不长篇大论了,也谈不上指示。下面我就简单介绍一下各村发家致富的具体措施。经过村里充分讨论,寻找门路,与乡里反复论证,各个村做的都挺好,你像三家子村,引进玉米深加工,咱们那,苞米不缺,遍地都是,就是卖不上价,这一深加工,价格一下就上去了,还有小洼村和县里韩老六挂上勾了,人家那服装出口哇,前景不错。于家村要重点发展养殖业。六棵树村决定在原有的基础上,成片发展特菜大棚,这些措施都很好,都是切实可行的,值得表扬,这说明绝大多数村子都肯于真抓实干,落实到位。不过呢,也有落后的,也有扯咱全乡后腿的。在这里,我重点要批评榆树湾村,村长王发来了吧?”

    下边座位上叫王发的欠欠身:“来啦。”

    王发自知脸面挂不住,慌忙坐下。

    马乡长:“王发啊,你们村这么多日子,就拿去不出个像样的方案?差啥呀?比比别的村,你们是缺胳膊还是少腿啊?说说,咋回事?”

    王发慢慢站起来,欲言又止地:“马乡长,榆树湾啥情况,乡里还不清楚嘛?”

    说着,王发坐下斜了一眼坐在不远处、从穿戴就可以看出是富家子弟的人,那人也正威严地盯着他。

    马乡长明知故问地:“榆树湾啥情况?”

    说着,马乡长也瞥了一眼那位富家子弟,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富家子弟,富家子弟自豪地目视着前方。

    王发满腹委屈地:“我一个代理村长,说了也不算。”

    马乡长:“啊,你还知道啊。既然说了不算,就不难为你了,你也就别代理啦。乡里已经决定了,榆树湾村的班子问题趁着这次活动一并解决了。”

    富家子弟轻轻点着头,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容。

    马乡长继续:“榆树湾要尽快选出新的村长,选出一个能真正带领大家发家致富的好带头人,一定要按时完成乡里下达的任务。在选举前,村上的工作暂时由——”

    马乡长四外巡视着,大家都看着富家子弟,台上最左侧的那位干部同富家子弟交流了一下得意的目光。富家子弟胸有成竹的盯着马乡长。

    马乡长:“暂时由——乡政府张秘书代管。”

    台上最左侧的那位干部吃惊的表情,富家子弟、王发分别感到意外的表情。

3  乡政府大院门口

    乡政府大院门口,富家子弟骑在摩托上不知在等谁。

    台上最左侧的那位干部正朝这边走来。

    那位干部见富家子弟在门口,四外瞅了瞅:“李有贵,等我吗?”

    李有贵:“张秘书,你可有日子没去榆树湾了。”

    张秘书:“这回,想不去也不行了。也不知马乡长咋想的,‘撸’了王发,直接就应该让你接茬,让我搁中间,当不当正不正的算咋回事呢?”

    李有贵连忙摆手:“哎,张秘书,咱可说明白儿的,在这件事上,我可没啥想法。再说了,村长不得村民投票嘛,(神秘地眨着眼睛)这你还不明白。”

    张秘书严肃地:“明白、明白,(突然放松下来,叹口气)这事让我摊的,我没事还得老往乡下跑。”

    李有贵:“多去榆树湾两趟,咱俩还能多喝两回呢,张秘书,我那可有好酒啊。”

    张秘书严肃地:“你看,这么一来那不净得麻烦你了。”

    李有贵话中有话地:“咱俩谁跟谁,就怕你嫌麻烦。”

    张秘书一惊:“你就不怕麻烦?”

    李有贵(知道对方是要人情):“我李有贵啥时怕过麻烦?”

    张秘书转为笑容:“我还真有点事想麻烦你。”

    李有贵:“啥事?说。”

    张秘书:“那我就说啦?”

    李有贵:“你看,你咋这么麻烦呢?”

    张秘书:“这不是嘛,我那儿子毕业后始终在家闲着呢,这一天到晚搁眼前晃悠地我直迷糊。”

    李有贵:“那你赶紧给他找个事啊?”

    张秘书皱紧眉头:“找了,啥也干不长,就乐意穿警服,连保安都不乐意干。(凑近,小声)这不是你姨夫在县公安局当副局长嘛,让他给说句话。(忙解释)我知道,正式的得考试,咱啊,要求不高,(拍拍李有贵)临时的,协警、辅警都行。”

    李有贵认真地:“你这事还真有点麻烦,我姨夫倒是能说上话,不过现在办事那啥,整地老麻烦了。”

    张秘书一脸严肃:“明白明白,该麻烦的,咱都不白麻烦。”

    李有贵摇摇头,笑了,又认真地指着张秘书坚决地:“头拱地。”

    张秘书一拱手:“明白了,我说啥都多余了。”

    李有贵说完,发动摩托一溜烟走了,望着李有贵的背影,张秘书诡秘地笑了。

4 乡政府走廊

    张秘书在走廊里走着,和遇到的人点头招呼着。前方门上牌子写着“乡长办公室”,张秘书停下,敲门,推门。

5 乡长办公室

    马乡长正在接电话:“老吕啊,你说得对,上面提出的是‘全面建设小康’,这没错。乡里的思路是,只要经济上去了,其它各项指标就容易解决了,对不对?哎、哎,所以,咱们首先要实现发家致富这个目标,对,对。资金到位了?那你就抓紧干吧。等啥呀?”

    马乡长放下电话,对张秘书,一指沙发:“坐、坐。”

    张秘书问:“乡长找我有事?”

    马乡长:“这次发家致富任务,各村都没啥大问题,重点是在榆树湾,到现在,连个方案都拿不出来。严重性,我就不说了。榆树湾的根子是在于缺少个有能力的村长,没有个得力干将不行啊!这是关键的关键。你下去之后千万要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引导好村民,把真正的能人选上来,明白不?”

    张秘书欠欠屁股:“明白,明白,我保证尽力。”

6 东北平原

东北平原,出土的庄稼还有些嫩,整齐的树带,远处炊烟袅袅,逐渐看清一座村落。

7 榆树湾村老榆树下

    可见村中排排破旧砖房、院落。 屯中大道有农用货车驶过,骑自行车的、牵牛的村民,牛“哞、哞”的叫声。屯中粗壮的老榆树坚实、挺拔,上挂一陈旧的铧犁,显然,那是召唤村民的钟声,远处,可见村外水泡子。老榆树下几块石头支着几张石板,两个中年妇女坐在石板上聊天,一年轻人坐在石板上专心的在看书。旁边地上两个村民在下棋,七八个人在围观。

    聊天妇女中一妇女:“双全媳妇,你家大酱咋下的呢?年年那么好吃,那味儿,真香啊。今年啊,我得跟你学学。”

    双全媳妇:“胖嫂,那玩意儿有啥难的,今年我帮你下。”

    胖嫂嬉闹着:“太好了,收费不?”

    双全媳妇绷着脸:“收,一天二百。”

    两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一穿着邋遢的小伙子急急忙忙跑过来,一边喘着气一边卖弄地说:“出事了,出事了。”

一强壮的下棋人一听放下棋子,盯着穿着邋遢的小伙子:“二赖子,出啥事了?”

二赖子盯着强壮的下棋人前边的烟盒,食指和中指比量着夹烟的动作,强壮的下棋的人会意,扔给二

赖子一支烟:“快说出啥事了?”

    二赖子接过烟,闻了闻:“王发让乡里给‘撸’了。”

    大伙:“二赖子,净扒瞎。”

    二赖子:“诓你,是犊子。”

    大伙问:“差啥呀?”

    二赖子:“那我哪知道啊。”

    一爱插话的中年人:“那,乡里开会都说啥了?”

    二赖子:“那我那知道啊。”

    强壮的下棋人举手欲打二赖子:“二赖子,你这不一问三不知吗?”

    二赖子嬉笑着躲避着,对强壮的下棋人:“牤牛子哥,别动手啊。”

    远处,就见王发骑着车子回来了。

    大家看着王发:“王发回来了?”

    王发下车,把自行车支在地上,大家围住了王发。

    大家:“回来啦?开会都说啥了?”

    王发蹲在地上,泄气地说:“别提啦,让乡里给撸个茄皮子色儿,这磕碜丢的。我这村长当不当的是小事,人家别的村发展经济都有个小九九,那是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道啊,就咱村连个边都没刮拉上,这不急人嘛。”

    爱插话的中年人:“那,没说咱村咋整啊?看人家在台上咋演咋是,又是秧歌又是戏,整的热热闹闹的,就让咱在台底下干瞅着?人家吃干的,咋的也得给咱整碗汤啊?”

    胖嫂:“双全说得对,人家吃干的,咋的也得给咱整碗汤啊?这可好,一下给咱扣圈外去了?”

    王发:“乡里说了,让咱必须选一个能人当村长。”

    大家:“能人?啥能人啊?”

    二赖子忽然看见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道:“能人来了。”

    大家顺着二赖子的目光向远处望去,大道上,李有贵骑着摩托从远处驶来。大家的目光都随着摩托移动,摩托路过大榆树下,二赖子讨好地向前几步,使劲向李有贵摆手:“李哥!”

    李有贵连看也没看二赖子一眼,旁若无人的急驶而过。二赖子连跑带颠撵了几步,边跑边喊“李哥、李哥。”不小心摔了个前爬子,众人哄笑,二赖子慌忙爬起来,匆匆走了。

    刚才胖嫂称双全的人四外瞅瞅,小声地:“那还选啥了,你一下来,板上钉钉是人家李有贵的事。人家现在是治保主任,往上一欠屁股,就挪上去了。等了一年零八夏,生疖子——出头了。”

    大伙七嘴八舌:“那是那是,有他,没别人的。”

    牤牛子:“当个治保主任还贼拉扬邦呢,这要是当了村长——”

    双全接过话茬小声地:“榆树湾不成他家菜园子了,想吃豆角就摘,想吃萝卜就薅。”

    牤牛子:“双全说得对,要是他当村长,咱屯子——”

    双全斜了他一眼,用下巴颏指了一下不远处看书的年青人,眨眨眼睛示意他不要说下去,牤牛子也意识到了,可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了,声音却小了很多,“——不成他家的了吗?”

    双全嗔怪地扫了牤牛子一眼。

胖嫂看见了:“你们两干啥呀?”小声地,“柱子那孩子不随老李家人,仁义,不带传瞎话的。”

    双全:“那也得加点小心,惹不起呀。乡干部跟人家说话,都得笑呵的。咱一个小白人,那不没事找

事呢吗?榆树湾往后啊——”

双全瞅了大伙一圈,话咽了回去。

牤牛子小声:“那有啥法,派出所都赶上他家开的了。”

    王发叹了一口气:“往后还能有好吗?”

    胖嫂:“咱屯子,再就找不着一个能当村长的了?”

    大伙你瞅我,我瞅你,无奈地:“还真就没人了。”

    沉默。

    正看书的柱子若有所思:“各位大叔、大婶,按理说我不该掺和大人们的事,可是,我觉得有一个人,准行。”

    大伙:“柱子,谁呀?”

    柱子:“我赵叔,赵冬生。”

8  下洼子

    下洼子离屯子半里多地,出了屯子,往东南走,前面出现一个缓坡,坡上长满了半人多高的蒿草和树毛子,缓坡中心有两个一大一小的水泡子,稍近点的大水泡子方圆大概有千十来米,靠泡子沿有一处低矮的移动彩钢房(窝铺),窝铺外,墙边摆放着鱼篓,抄捞子,铁锨,绳子,凉绳上挂着网片。从窗户看见窝铺里简单的生活用具,单人床、灶台、液化罐、锅碗瓢盆等。

    水泡子边,装着活蹦乱跳的鲤鱼、鲫鱼的鱼篓排放在汽车车厢里,两男人把最后一篓鱼抬到车厢上,下车。

    稍胖一点的男人掏出一沓钱递给另一穿防水围裙的男人:“赵冬生,查查。”

    赵冬生揣钱:“不用查了,胖头鱼,还信不着你吗?”

    胖头鱼:“赵冬生,今天咱俩签了合同,往后咱们可是长期合作关系啦。不紧不离儿,还得多关照关照。”

    赵冬生:“你是老客户,能不照顾吗?放心吧。”

    胖头鱼对窝铺(移动彩钢房):“嫂子,走啦。”

    窝铺里出来一女人:“胖头鱼,走啦?”

    胖头鱼摆摆手进舵楼,汽车开动,渐行渐远。

    那女人走出来,笑得闭不拢嘴:“冬生啊,今天这份合同签的,我老高兴了,算栾油坊、后局子拢共三家市场进咱们鱼了,今年啊,比去年得多挣一个数。告诉你,现在就是给个乡长我都不换。”

    赵冬生笑了:“做饭去吧,桂兰。”

    桂兰:“你说前屯,老张大小子搁乡里当个什么站站长,这家把他嘚瑟的。你说,让你当站长,你干吗?”

    赵冬生:“哎呀,别说站长,就是乡长咱也不换。”

9 榆树湾村老榆树下

    众人沉默不语。

    柱子疑惑地:“咋的?我赵叔当村长不行?”

    双全:“行,能力那是没得说,还没私心,可惜人家不能干啊?人家那鱼塘包的,一年到头不少剩,这二年大票没少搂,别说村长啊,就是给个乡长人家也不见起换哪。”

    胖嫂:“再说了,他要当村长,就桂兰这关你都过不去。”

    大伙:“那是,那是,人家那啥日子,能趟咱这浑水?”

    王发思索着:“赵冬生是不能干,可是除了赵冬生还能找着二个人吗?(忽然开窍似的)要是赵冬生真能当村长,不但能顶一阵子,榆树湾兴许还有希望。”

    村民们一劲摇头:“你净整些个没用的,人家肯定不能干,还瞎琢磨啥呀?”

    王发(抱一线希望地):“商量商量,试试呗,死马权当活马治呗。咋样?”

    大伙泄气地:“没用,扯那个干啥。”

    双全:“我看哪,瞎子点灯——白费蜡,人家能扔了钱匣子,跟咱得罪那人去?有宽敞大道人家不走?跟咱趟小河涝沟子去?”

    王发:“他要同意更好,他要不干,咱也不搭啥,就费点唾沫呗?”

    大家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可也是,就费点唾沫星子呗?”

    王发:“唾沫星子还值钱啊?你看别的村?咱得抓紧啊。”

    胖嫂:“那你们就麻溜走吧。”

    大伙:“要想试试,就立马走吧。”

    七八个人向下洼子方向走去。

10 下洼子

    赵冬生拎着水桶正向泡子沿走去,看见王发们向这边走来,停下。王发们到了跟前,把他围上了。

    赵冬生惊讶地说:“出什么事啦?”

11 李有贵家院落

    傍晚,整个屯落一片寂静,家家破旧的砖房,泥叉的院墙,几乎一个模样。只有中间一座砖瓦房屋格外扎眼,院墙也是红砖砌成,墙头都是琉璃瓦,大门阔气,整体结构高档、奢侈。此时,窗内灯火通明。

12  李有贵家屋内

    东屋内摆设讲究,显得富贵。炕上炕下坐满了人,其中有李有贵。

    大伙都啧啧地称赞李家。这个说:“瞧人家,这房子,离老远一看,老晃眼睛了。”

    那个说:“可屯子,就数着人家了。瞅人家这日子,啧啧。”

    一个楞头楞脑的年轻人伸出大拇手指向后边李有贵一指:“撤,就我大哥那‘屁驴子’冒的都是日本烟。”

    一老者光秃秃的脑瓜顶闪着亮光,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胡子花白,能有一拃长,身穿长袖圆领衫,肥腿裤,尼龙丝袜,显得利索,南炕上铺着长条毡子,干净整洁,老者正盘腿坐在毡子上,叼着长杆烟袋,黄铜烟锅,玛瑙烟嘴,一口接一口地抽着,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长者。

    老者说:“今天叫大伙来,是有事跟大伙商量。这不,又要选村长了,咱们这么一大家子,不能让外人管着,村长得从咱们老李家人里出,要不,是一件挺没面子的事,大伙说是这么个理儿吧?”

    大伙慌忙点头称是。

    老者:“那就议一议吧。”

    大伙都对老者:“五大爷,这大家子就你老辈分大,资格老,说话有分量,你老就定吧,定谁是谁。”

    五大爷:“我要说呢,是没人能吱声,可我也得听听大伙的不是?”

    大家知道他想说啥,都献媚的附和。

    “就选你家李有贵吧,人家现在是治保主任,往上再一挪窝,就是村长,有他,没别人的。”

    “再说了,人家李有贵见识多,跟乡里也都熟。”

    “就这么定了吧。老爷子,行不?”

    “有啥话,你就说吧,别听我们瞎戗戗。”

    五大爷:“既然大伙都没意见,我也就‘举贤不避亲’了。照实说呢,李有贵要报名,别人也就知难而退啦,可是咱得整它把握的,到时候,都投他一票,家有大姑娘小媳妇的,别忘了嘱咐嘱咐。”

    那个楞头楞脑的年轻人用脚碰了碰蹲在墙角一直没吱声的中年人:“老蔫子,撤,你咋不吱声?”

    老蔫子对那个楞头楞脑的年轻人:“嘎牙子,我说啥呀?”

    嘎牙子:“滋啦一声,你不会呀?”

    老蔫子挪动了一下身子:“要我说呀,就让大伙随便选呗。”

    嘎牙子:“你那意思是我大哥不行呗?啥意思?”

    大伙问:“咋的?随便选?是亲三分向,是火烧热炕,老蔫子,你不是老李家人啊?”

    老蔫子无奈地嘟囔着:“我不吱声,非鼓捣我说,我说了,又都不乐意听。”

    嘎牙子急了,拽起老蔫子就要打:“撤,胳膊肘咋往外拐呢?欠揍不?”

    一旁的李有贵赶忙拦住了嘎牙子:“虎啊?兄弟,那是咱叔伯哥。”

    嘎牙子:“谁也不好使,都得选我大哥。要不地,撤,看我不削他。”

    坐在炕里的五大爷发话了:“行了,嘎牙子,别尽搁家里耍横,眼睛也得往外瞅瞅。虽说咱们要当村长,就轮不上二个人了,可咱也不能西拉嘛哈的,大意失荆州。光咱家了还不够,还得拉拉外姓人,能拉的全都拉过来。你们啊,分分工,村里的老娘们,都归谁?岁数大的,归谁?有贵是没法露脸啊,嘎牙子、老蔫子大伙就多分担点。再有,都是屯邻的勾当,咱老李家大家大业的,不能白了大伙。明天咱大摆酒席,八碟八碗,招待屯子里的老少爷们。”

    一片叫好声。

    五大爷大声(故意给大家听)问李有贵:“有贵啊,看看,乡张秘书能来不?”

    李有贵:“我现在就给他挂电话。”

    李有贵掏出手机(老式),全屋鸦雀无声,都愣愣地盯着李有贵的举动。

    李有贵拨号,对手机:“张秘书啊?哎,我,榆树湾李有贵,你听着,明天——”捂上手机,转身问五大爷,“爹啊,明天几点?”

    五大爷(小声地):“中午11点.”

    李有贵对手机:“明天中午11点,到我家喝酒。”

    李有贵合上手机。

    五大爷疑惑地:“完啦?”

    李有贵同样疑问地瞅着五大爷:“完啦?”又摊开两手对大家:“必须的!”

    众人惊愕、羡慕、敬服的目光。

13 下洼子

    彩钢房(窝铺)前,人们在屋外围着马灯席地而坐。

    赵冬生笑了:“乡亲们,没想到大伙这么看得起我,可我对村长一点也没兴趣,一天那些烂眼子事,烦都烦死了。哪有我养鱼自在啊,没说没管的。”

    王发:“冬哥啊,李有贵要是当上了村长,村民能有好吗?你就干瞅着?”

    赵冬生:“兄弟,谁当村长,跟我有啥关系?没我缸没我碴的。”

    王发渴望地:“冬哥,大伙可都睁眼盼着你哪。”

    赵冬生:“兄弟,我能撂下鱼塘吗?刚过点好日子,舍得撒手吗?再说了,咱把话挑明了,有李有贵搁前边挡道,大伙说说,这村长,谁能干好?!”

    众人低头、沉默。

14 老榆树下

    王发、牤牛子等七八个人在唠着什么。

     

    二赖子匆匆赶来:“好消息,好消息。”

    大伙看着他:“啥好消息啊?”

    二赖子比量着夹烟的动作:“给根烟抽呗。”

    牤牛子扔给他一根烟,不屑地:“又有啥好消息啊?”

    二赖子:“今天晌午,老李家请戚(且),给李有贵投票的,都去。白吃白喝,别说我没告诉你们。”

    说着,二赖子一溜烟走了。

    双全:“我也听说了,昨天晚上,人家老李家就热火朝天了一把。家啦开会,五大爷掌舵,人家定坨了,就安排李有贵当村长了——”

    王发:“你说,这不明着拉选票吗?”

    牤牛子:“告他去,乡上就不管?”

    双全:“告?我听说,乡上张秘书都来捧场。人家李有贵一个电话(学)‘明天11点到我家喝酒’,电话一撂,那家什的,张秘书都没打奔儿。”

    一年龄稍大点的中年人:“净瞎扯,真咋的?”

    大伙七嘴八舌:“真的,全屯子都知道了。”

    “今个晌午八碟八碗,搭大棚。”

    牤牛子:“这要是随了他们的愿,榆树湾就没好啦。这可咋办啊?”

    大伙:“是啊,真急人。”

    大家都盯着王发:“这可咋整?快拿个主意吧。”

    王发:“没别的招,咱们那,还是得搁赵冬生那儿想主意。你说呢?双全。”

    双全:“全屯子,扒拉来,扒拉去,就那么一个能人,人家还死活还不干,咱们磨破嘴皮子,人家纹丝不动,咱有千条妙计,人有一定之规。王发啊,那我有啥法?”

    年龄稍大点的中年人:“他不干,很正常。王发说得对,你们呐,得想办法,光用嘴说,(晃晃头)怕是不行。”

    大伙围着年龄稍大点的中年人:“对了,钱小抠脑瓜好使,你给出出主意。”

    钱小抠:“我琢磨着,得让他先成为村长‘候选人’。”

    大伙疑惑地:“那,他也不能答应啊?”

    钱小抠:“我知道他不能答应,可他不答应有不答应的招。直道过不去,咱可以拐个弯。”

    大伙:“咋拐弯啊?”

    钱小抠用手划了个圈:“威虎山‘不能强攻,可以智取’。”

    大伙围上来:“智取?”

    钱小抠一拍脑瓜子想出了个主意,他向前探出身子,大家纷纷探出身子。

    钱小抠:“你们替他先把名报上。”

    大伙:“那不得他自己个画押吗?”

    钱小抠:“你们跟他喝酒,让他多喝点,等他睡着了——”

    钱小抠比划了一个按手指的动作。

    王发:“就是报上名,他也不一定干。”

    双全撤后:“我看行,走一步算一步,拄着棍子探路,摸着石头过河,到哪步,脱哪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王发撤后:“这能行吗?”

    钱小抠:“咋不行?报上名,到时候选着看。没选上,认了,选上,咱再说选上的招。这叫‘实在没有法,毙十勒个八’。”

    王发叹了口气:“唉,咱榆树湾啊,选村长都得靠‘毙十勒个八’啦。”

    钱小抠:“万一要是能‘勒’出个村长来呢?除了我说的,你还能有啥招?”

    大伙:“除了这,还真就没别的招。”

    钱小抠笑了:“行不行的,白闹顿鱼吃是真格的。”

    双全:“哎,王发啊,现在正赶上饭口,咱们啊,赶早不赶晚,赶前不赶后,再晚了,黄瓜菜都凉了,打马登程趁早哇。”

    王发站起来,抬头看看天,一摆手:“走。”

    一支人马向下洼子方向走去。

15  下洼子

    桂兰正在窗前收拾鱼,准备做饭,赵冬生穿着水叉在水里给鱼喂食,水面群鱼争食。王发等人走近。

    钱小抠惊喜地上前看桂兰收拾鱼:“呀,这是要炖鱼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赵冬生吃惊地:“你们来,有事啊?”

    王发:“冬哥,大伙也是实在没有别的招了,还得找你。”

    赵冬生:“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头了,要是直为村长的事,你们就走吧,要不提让我当村长,赶上了,就在我这儿吃鱼,今天正好炖鱼。”

    大伙欣喜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儿都说:“好好好,不提村长的事。那,大伙可就不客气啦。”

果然大家分头收拾鱼,淘米做饭忙起来。钱小抠、王发、双全几个人交流了一下目光,暗自露出笑容。

16 李有贵家院落

    院子里支着大棚,摆放着五六张桌子,坐的严严实实。从敞开的窗户看见屋里一张主桌,炕边坐着五大爷,张秘书坐一侧,桌上菜已摆好,人们也已坐好。

    李有贵站在门口,面对大家:“今天,是老爷子请大家吃饭,为啥啊?啥事没有,就是高兴,就是想大伙了,今天请大家来就一个事,吃好喝好。”

    众人掌声。

    李有贵继续:“还有一个好消息,乡里张秘书今天也大驾光临,大伙鼓掌欢迎。”

    掌声,张秘书走出来致意,李有贵:“请张秘书给我们宣布开席。”

    大家鼓掌。

    张秘书:“乡亲们,我这次来啊,是按照乡政府的部署,到咱们村蹲点来了,我就一个任务,就是引导、协助大家选出新的村长。咱们要把那些能人,能带领大家致富的人,选上来。至于选谁,那是大家的权利,不过,我提醒大家,能带领大家致富的人,一定是自己家已经过上了好日子的人,自己家过好了,才能带领大家过好了,自己家都过不好,还能带领大家过好吗?至于谁家过得好,你们比我清楚。也许有人会说,张秘书同有些人关系不错,是不是有啥倾向性啊?我告诉大家,跟我关系好坏,与当不当村长没有任何关系。难道说,跟我关系好的人就不能当村长了吗?我跟榆树湾的人关系都好,难道咱们榆树湾就不选村长了吗?再说了,谁当村长那得大家投票决定,跟我张秘书没一毛钱关系,那是全靠大家的。为了选举成功,我宣布,开席!”

    大家鼓掌,开席。

    大家吃的正欢,二赖子急匆匆的进了院子,四外寻找,没有空位,从窗户看见屋里主桌上有地方,忙向屋里走去,里屋门口前面有人挡住去路,二赖子左右过不去,刚要发作,抬头一看是嘎牙子,忙堆下笑脸,指指屋里:“嘎牙子,屋里有闲地方。”

    嘎牙子一脸严肃:“撤,那是你坐的地方吗?”

    二赖子:“谁坐不是坐呢?”

    嘎牙子:“瞅瞅你这熊样?你配坐那儿吗?”

    二赖子一本正经地:“嘎牙子,我家那叫两票啊?哪儿不能坐啊!?”

    嘎牙子:“少叭叭,赶紧滚,晚了,撤,别说我削你。”

    二赖子:“咋的?我家那选票不值钱啊?”

    屋里主桌上仨人,五大爷,李有贵、张秘书都疑虑地看着二赖子,李有贵忙离座来到门口。

    嘎牙子一把抓住二赖子,举起拳头:“看我不削你。”

    李有贵及时拦住了嘎牙子,小声又威严的对二赖子:“今天我有贵客,(边说边掏出二十元递给二赖子)你到小卖店先垫吧点,过晌酒席散了,你再过来,让嘎牙子把酒给你补上。”

    二赖子高兴地低头点着钱:“哎,我听李哥的。”

    二赖子揣好钱,斜了嘎牙子一眼,走出大院,见门口几个妇女在看热闹。

    妇女甲:“瞅人家,真气派。”

    妇女乙:“一样请客,下洼子就不行了,就一个鱼。”

    妇女甲:“下洼子请客干啥呀?”

    妇女乙:“这节骨眼,也是村长的事呗。两下一比,哼!这头那叫八碟八碗啊。那头,饭碗都不够。”

    二赖子听罢,点了点头,露出笑容。

17 下洼子

    桂兰把饭盆放在房前地上,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鱼,大家围上来。

    钱小抠:“有酒没?”

    赵冬生:“没酒。”

    钱小抠:“没酒,白瞎这菜了。”

    双全:“那是啊,无酒不称宴席,无色不称世界,无巧不成书——呀妈,还整叉劈了。这嗑唠的,裤兜子放屁——还造两叉去了。”

    钱小抠:“屋里有没有酒吧?”

    赵冬生:“小窝铺,哪有那个呀?”

    钱小抠:“掂对点呗,解解馋。”

    赵冬生:“咱可说好了,鱼可劲吃,酒,我就不管了,我一会还得喂鱼呢。”

    大伙吵吵:“喝点、喝点,这么热闹哪能不喝酒呢?”

    双全:“一会大伙帮你干,人少好吃饭,人多好干活,酒喝好了,一点不耽误干活,人说话了,磨刀不误砍柴工——”

    钱小抠:“行了,别磨叽了。牤牛子,去到小卖店拎两瓶去。”

    牤牛子边站起来边说:“你咋不去呢?”

    钱小抠拍拍衣服:“我——”

    牤牛子替他说:“没揣钱。抠门样吧?”向外走去。

    大伙哈哈笑起来。

    钱小抠:“笑啥?抠,有啥不好的?一天省一口,一年省一斗。哼!”

    二赖子背手拿着一个豁口饭碗蹑手蹑脚的来到下洼子,刚到窝铺前,就见屋外七八个人围着饭盆刚要吃,二赖子连忙来到盆前,也不管大家惊奇的目光,见盆里有几条鲤拐子,赶忙用饭碗㧟上一条,撅了两根蒿草秆,权当筷子,蹲在一旁埋头吃起来,吃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喊:“冬哥。”

    赵冬生手拿大蒜从窝铺里出来,应声走了过来:“二赖子来啦?”

    二赖子:“酒呢?”

    赵冬生把蒜扔给王发们,对二赖子:“不供酒。”

    二赖子:“不供酒?不供酒谁选你当村长啊?”

    赵冬生:“咋的?你要选我当村长?”

    二赖子故意拿捏着:“供酒,我这票就投你,不供酒,投谁,那就不好说了。”

    赵冬生一把抢过二赖子手里的饭碗,喊道:“你吃反啦。”

    二赖子惊讶地:“反了?啥玩意儿反了?”

    赵冬生把鱼倒在地上,大声说:“我压根儿没想当村长。”

    二赖子有点懵了:“咋的?不当村长?那你请啥戚(且)呢?”

    赵冬生把饭碗塞给二赖子,朝二赖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滚一边去。”

    二赖子端着空饭碗一边走一边摸着屁股:“奇怪,这不是拉选票吗?”

18 钱小抠家院子

     钱小抠院子宽敞整洁,一流新垒的三间砖房,房子的东墙边是驴圈,里面传出驴的叫声,东厢房只有棚,没有前墙,那是车库,里面停着四轮子,西厢房是碾房,做豆腐用的。

19 钱小抠家碾房

    此时钱小抠正在碾房挑黄豆,一花季少女进屋了:“爹,今儿个咋多漏了一版儿?”

    钱小抠:“最近几天肯定有摆酒席的,少不了用干豆腐。”

    花季少女:“你咋知道?”

    钱小抠:“艳玲子,要选村长了,这几天,干豆腐挺下货。”

    艳玲好像想起了什么:“爹,是你领大伙去我赵叔家吃鱼的吧?”

    钱小抠笑了:“是啊,那鱼才香呢。咋了?艳玲子。”

    艳玲:“咋了?人家那鱼是卖钱的,哪能白吃呢?”

    钱小抠:“孩子,这你就不懂了。那活蹦乱跳的大鲤子,可招人稀罕呢,平时舍不得买,这回,不用花钱,吃个够。再说了,他家有的是。”

    “爹,你咋好意思呢?”

    钱小抠撂下脸:“这孩子,咋跟爹说话呢?”

    艳玲:“好,我不跟你说了。”一伸手,“兜里没钱了。”

    钱小抠:“不对啊?拉苞米杆(该)子那天我还给你十块钱呢?花没了?”

    看着艳玲顽皮的目光,钱小抠无奈掏出一个手绢包,小心地打开,在里翻找着。艳玲一眼看见里面有一张50元的,一把抢过来,蹦跳着走了。钱小抠急忙撵了几步,喊道:“要那么多钱,干啥花呀?”

    艳玲走到门口,好像发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豆腐包,反过身来,冲钱小抠喊道:“爹,你咋又掺苞米面了?”

    钱小抠:“喊啥呀?让别人听见。”又小声说,“苞米多钱?黄豆多钱?傻呀你?”

     艳玲边说边向外走去,钱小抠撵出门外。

    钱小抠:“不行找柱子去啊,嫁到他家,你喝西北风去啊?”

20 二赖子家院子

      屯中的大道旁,两间旧砖房,栽栽歪歪的,坐北朝南,倾斜的山墙,支着一根碗口粗的原木,院墙是用苞米杆夹的,东倒西歪,丝丝缕缕的苞米叶子,在微风中呼呼啦啦地抖动着。一少妇正在喂猪,见二赖子醉醺醺的踉踉跄跄进院来,忙把二赖子扶住。

      少妇皱着眉头:“搁哪儿喝的?喝这样?”

      二赖子伸出大拇指,指着后背,自豪地:“在——老、老李家,人家——李、李哥叫我去的。”

      少妇扶着二赖子,开门。

21  二赖子家屋里

     少妇扶二赖子躺在炕上,二赖子一个劲吵着:“二凤,我要喝水,二凤,给我㧟瓢水。”

    二凤递过一瓢水,嗔怪道:“他家找你,没好事。再说了,让你喝你就喝?几辈子没见过酒咋的?多砢碜。”

    二赖子坐起来,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瓢凉水,冲二凤喊道:“白喝还不喝,你唬啊?”

    二凤说:“他家酒还能白喝?不是有啥事吧?”

    见二赖子没反应,二凤晃着二赖子,着急的:“说呀,找你到底啥事啊?”

    二赖子醉醺醺地嘟囔着:“选李有贵当村长,都得选李有贵。”突然被晃醒,“二凤,告诉你,你那票也得投给李有贵,听见没?”

    二凤吃了一惊,说:“我才不掺和那些破事呢。”

    见二赖子呼呼睡着了,二凤推开屋门,向外走去。

22 下洼子移动房内

    桂兰推门进来,惊醒了还在睡觉的赵冬生,赵冬生揉揉眼睛,边起床边问:“几点啦?”

    桂兰:“天都大亮了。睡到这阵儿才醒?”

    赵冬生:“可不咋的?昨个这帮小子把我灌得,哎?我咋觉着好像故意的呢?”

    桂兰边叠被子边说:“不能吧?不过,你可没少喝。”忽然发现被子上有什么,“咋,你哪儿出血啦?”

    赵冬生:“出血?没有啊?咋的了?”

    桂兰展示被子上的红点,赵冬生查看身上,发现食指指尖有红色痕迹,端详半天,又闻了闻。

    赵冬生:“这那是血啊?这不印色吗?”

    桂兰:“咋还能有印色呢?你搁哪儿按手押啦?”

    赵冬生回想着:“哎呀,我咋恍惚记着这帮人拿我手指头往哪儿按呢?好像按的手押,对了,我想起来了,是让我报名选村长,我说咋一劲给我倒酒呢?明白了,准是替我报名去啦,怪不得不让提村长,那么好说话呢?我想起来了,就是这么回事了。”

    桂兰:“呀妈呀,那可咋整啊?赶紧要回来去呀?”

    赵冬生急忙往外走,突然又回来了:“天都这时候了,准交上去了,这阵还能搁手留着?要也不赶趟了。”

    桂兰:“那可咋整啊?快点想招吧。”

    赵冬生思索着:“我想想,有招了,要不要不吃劲,没事。”

    桂兰:“咋没事呢?”

    赵冬生:“竞选不得发言吗?我就明告诉大伙,选我我也不当,不就完了吗?”

    桂兰笑了:“冬生,我就得意你这脑瓜子,真好使。”

    赵冬生:“对了,咱这没豆油了,我上小卖店拎一桶去。”

    桂兰:“去吧。”

23 下洼子泡子边

    二凤蹑手蹑脚来到泡子边,她放慢了脚步,盯着水面。

24 闪现

    从二凤的眼睛里化出:

    月下,她和赵冬生年轻时在水边幽会。

    蓝天白云,两人在水边追逐,嬉戏。

    两人拥在一起,甜蜜的对视着。

    二凤在水边洗衣服,风把衣服吹走,二凤去够,不慎掉进水里,恰巧二赖子路过,把她抱了出来,水淋淋的衬衣透露着二凤白皙皮肤和前胸,二赖子紧紧抱着她,盯着她。二凤不断地挣脱,终于挣脱出来,哭着跑了。

    窗户透出灯光,照射出一男一女剪影,男的抱住女的,强吻,女的挣脱,一个耳光扇过去,男的抚摸着脸颊,猛地扑上去,光线渐渐暗下来。

    二凤穿着婚装,哭泣着,身后大红喜字。

    二赖子穿着新装,不断向画面外拱手,笑得很得意。

25 下洼子移动房外

    桂兰的声音:“是二凤啊?这么闲着?”

    二凤回到现实,抬头看见桂兰:“嫂子在啊?我,我是想买条鱼。”

    二凤四外张望。

    桂兰:“买啥鱼?嫂子给你捞。”

    二凤一摸兜,笑了:“嫂子,瞅我这记性,走得急,忘了带钱。”

    桂兰:“没带钱?”桂兰盯着二凤,疑惑地,“你是找赵冬生吧?”

    二凤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欲走。

    桂兰:“你找赵冬生有事吗?”

    二凤索性大大方方的:“没啥事,我就是想让冬哥当村长,他要是能当村长,咱们榆树湾就有盼头。”

    桂兰:“就这事?”

    二凤:“对啊?就这事啊?嫂子,要是让别人当了村长,咱们村就没指望了。”

    桂兰:“二凤,嫂子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二凤点点头,两人坐在了泡子边上。

    桂兰:“嫂子知道,你和赵冬生好过,这些也都是过去的事啦,嫂子明白,可是现在咱们都嫁人了,都有家了,嫂子没想过大富大贵,只要能和赵冬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嫂子就知足啦,嫂子就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想听到一些闲话,你明白吗?。”

    二凤低着头说:“嫂子,我懂了。”

    二凤站起,转身,默默地走了。

    水面跃起一条鱼。

    水泡子边,桂兰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赵冬生拎着油桶回来了,边走边说:“搁水边干啥呢?我饿了。”

    桂兰站起来:“我这就淘米去。”

    赵冬生:“没做饭啊?”

    桂兰:“刚才不是唠嗑了吗。”

    赵冬生四外瞅瞅:“唠嗑?跟谁唠嗑?”

    桂兰进屋:“啊,刚才二凤来过。”

    赵冬生一愣,跟着桂兰:“二凤来了?她干啥来了?”

    桂兰低头㧟米:“没事。”

    赵冬生站在身后,着急地:“没事?没事来干啥呀?”

    桂兰抬头看着赵冬生:“找你。”

    赵冬生又一愣:“找我?”

    桂兰笑了:“瞅把你急的,她是想让你当村长。”

    赵冬生放下心来,略有所思地:“她让我当村长?她让好使吗?”

    桂兰:“哎,今个吃啥鱼,我给你做?”

    赵冬生:“换换样呗,别老吃鲤子啦。”

    桂兰:“那就鲶鱼炖茄子。”

    赵冬生:“行,鲶鱼炖茄子,撑死老爷子。”

26 东北平原 

    东北平原,绿油油的庄稼,整齐的树带,静静的水泡子,水面闪着亮光。

27 学校操场

    操场上,搭好了主席台,台上坐着张秘书,李有贵,赵冬生,王发、双全。台上红色投票箱,台后挂一横幅,上写着【榆树湾村民主选举大会】,台下坐着村民们。

    张秘书对着话筒:“乡亲们,今天咱们选举啊,一共两名候选人,新的村长就在这两人当中产生,带领大家发家致富的能人,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位,按照会议的程序,下面请候选人李有贵发言。”

    李有贵站起来,拿过话筒:“乡亲们——”

28 二赖子家

    炕上,二赖子穿着鞋骑在二凤身上,压住二凤。

    二赖子:“你说,你那票投谁?”

    二凤:“你管不着,你投你的,我投我的。”

    二赖子:“吃着老李家,喝着老李家,不给他投票,人家能放过咱吗?”

    二凤:“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二癞子:“说!你他妈到底想投谁?”

    二凤:“谁能为大伙办事,我就投谁。”

    二赖子揪着二凤的头发恶狠狠地:“你心里想的啥,别以为我不知道?”

29 学校操场

    掌声, 李有贵放下话筒,坐下。

    张秘书对着话筒:“下面请赵冬生发言。”

    赵冬生站起来,拿起话筒:“乡亲们那,我感谢大伙瞧得起我,让我当村长候选人,我已经知足了,我谢谢大家。”    

    赵冬生鞠躬。

    大家鼓掌。

    二赖子来到现场,见嘎牙子旁边有空位置,串过去,坐下。

    张秘书不经意看在眼里。

    赵冬生:“乡亲们,大家都知道,我不想当村长,我就说两句话。一句是,我这人挺自私的,我就是一心养鱼,因为养鱼能挣到钱啊?这事儿大伙得理解,我要当村长了,鱼塘就完了,我媳妇桂兰她不会养鱼啊?二句是,我也不愿意当村长,一天那些烂眼子事,我一听,脑袋多大,我可整不了。有了这两条,我能干好吗?所以,大伙别选我啦,完了。”

    嘎牙子在台下喊道:“撤,你不想当,那我们还选你干啥呀?大伙说对不对?”    

    二赖子回头对村民:“那对呗,不想当,选你不白选啊?”

    张秘书注意到了二赖子。

    张秘书敲敲麦克:“两位候选人讲完了,下面开始投票。”

30 二赖子家

    二凤推门,门被反锁着,推不动。外面喇叭里“李有贵一票、赵冬生一票”唱票声不绝于耳。

    二凤急得敲门、四处张望,她突然发现了什么,紧紧盯着后面。

    半开的后窗。

31 学校操场

    王发等几个人把选票统计出来后,张秘书当众宣布:“李有贵174票。”

    台下一片欢呼声,张秘书又念:“赵冬生174票。”

    台下又是一片欢呼声。票数相等,张秘书回头同王发等人商量。

    王发说:“既然不分上下,就应该重选。”

    赵冬生主动要求:“不用重选,本来我就没打算当村长,我退出。”

    张秘书说:“既然赵冬生退出,那就确定李有贵吧?”

    王发、双全:“可两人都没过半数啊?”

    张秘书:“重选,不也是李有贵吗?(见二人无语)我看,就定李有贵吧?”

    张秘书拿过话筒,这时,场外有人高喊:“等一等,我这还有一票。”

    台上台下都吃惊地盯着跑进来的二凤。二凤边跑边喊:“等一等,我这还有一票。”

    张秘书小声问李有贵:“这谁呀?”

    李有贵用下颚指指二赖子,笑着眨眨眼睛,小声地:“二赖子媳妇。”

    张秘书看着二赖子,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

    二赖子见二凤出现有些惊慌失措,他狠狠地瞪着二凤,想用目光阻止她。

    二凤来到台前,喘着气。

    张秘书心中有数的点点头,问二凤:“你来晚了,知道吗?”

    二凤:“没出结果,就不能算晚。”

    张秘书又点点头:“你倒挺有见解,不过,票都统计完了。”

    二凤:“我这一票没加上就不能算完。”

    张秘书:“你这一票,可就决定谁当村长啦?你可想好了?”

    二凤坚决地:“我想好了。”

    赵冬生:“我不同意,咱们是无记名投票,你这不成公开了吗?”

    嘎牙子在人群里喊道:“公不公开的,你说了不算,这里是张秘书当家。”

    张秘书:“对,赵冬生说得对,是无记名投票。可是只要本人愿意,(摊开双手)也没规定不许公开呀?”张秘书转问二凤,“你愿意公开吗?”

    二凤坚定地:“我愿意。”

    赵冬生:“我不同意。”

    嘎牙子:“你凭啥不让人投票啊?”

    一脸横肉的年轻人站起来:“对呀,凭啥啊?”

    桂兰吃惊地注视着。

    张秘书(带着质问的口气):“冬生啊,人家有这个权利,对吧?”

    赵冬生无奈地:“那是,那是。”

    二凤走到台上。

    赵冬生急的站起来:“不行,二凤你不能投啊!”

    二凤:“别人都能投,我为啥不能投啊?”

    赵冬生:“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啊?不值。你不能投。我、我、我——你、你就听我一句,千万别投啊。”

    桂兰密切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一脸横肉的年轻人在人群里喊道:“人家投不投关你啥事?”

    嘎牙子:“二凤,该咋投咋投,谁敢拦着,看我不削他。”

    二赖子慢慢往后缩着脑袋,悄悄向后溜去。

    张秘书对赵冬生、王发、双全:“咱们没有理由剥夺人家神圣的权利吧?”

    赵冬生泄气地坐下:“这下完啦、完啦。”

    看着赵冬生无奈的表情,李有贵、嘎牙子、一脸横肉的年轻人露出了得意地笑容,尤其是张秘书胸有成竹。

    二凤:“张秘书,我有这个权利吧?”

    张秘书站起来,激动地对二凤:“没有人能剥夺法律赋予你的权利,也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干涉的。二凤,投下你那神圣的一票吧。”

    二凤径直走到台上,从容的拿起了麦克:“一个妇道人家,我也不会说什么,我就知道,从打赵冬生养鱼,他从来不会短斤少两,从来不干那缺德事,一个没用的水泡子,楞让他捞出了好日子。他当村长,我就觉(念:角)着榆树湾有盼头,我就选他。”

    张秘书张着大嘴疑惑地看着二凤,李有贵、一脸横肉的年轻人、嘎牙子呆呆地看着二凤,大家都愣了。

    人群后,二赖子惊慌地看着这场面,恐惧地看着嘎牙子,赶紧溜走了。

    嘎牙子气急败坏,发现了二赖子不在身边,巡视,看到慌慌张张离开人群的二赖子,嘎牙子向一脸横肉的年轻人摆摆手,一脸横肉的年轻人会意,两人起身。

    赵冬生懊悔地看着二凤,直拍大腿。

    桂兰看着眼前的场景,表情复杂。

    台下都惊奇地看着二凤,出奇的肃静,没有一点声音,突然掌声雷动,大有天崩地裂之势。

    天空晴朗,白云飘飘,伴随着一片欢呼声。

32 一墙角僻静处

    二赖子被村民甲、村民乙按在地上,二赖子一劲求饶,一脸横肉的年轻人拎着一条棒子等着嘎牙子发话。嘎牙子揪住二赖子的头发,狠狠地说:“他妈的,我问你,喝我家酒没?”

    二赖子忙回答:“喝啦喝啦。”

    嘎牙子:“撤,吃我家菜没?”

    二赖子:“吃啦吃啦。”

    嘎牙子:“撤,拿我家钱没?”

    二赖子:“拿啦拿啦。”

    嘎牙子:“连个媳妇你都管不住。”

    嘎牙子松开手,站起来对一脸横肉的年轻人:“狗熊,给我往死里削。”

    狗熊抡起棒子,二赖子杀猪般嚎叫:“嘎牙子、嘎牙子,我就说一句话。”

    嘎牙子:“让他说。”对二赖子,“说得不中听,撤,打折你一条腿。”

    二赖子:“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我要不替咱大哥出了这口气,俩腿都给你。”

33 下洼子

    一片欢快地笑声,窝铺前,王发、钱小抠、双全等七八个人围着赵冬生。

    王发:“这会开的,真痛快。”

    双全:“今天,咱可看了一出好戏。”

    大伙:“啥好戏?”

    双全:“那叫《穆桂英大破天门阵》,今天这事啊,那是真悬啊,不在三悬以上,不在三悬以下,你们猜在哪儿啊?”

    大伙:“在哪儿啊?”

    双全:“正在三悬上。今天啊,咱们多亏二凤这小弱女子,人家不怕黑云压顶、乌云滚滚,居然敢站在村民面前,面对领导,面对那么多眼睛,就敢投出那要命——不对——是关键的一票,那真是惊天惊地惊鬼神,一票换来满园春啊。”

    大家使劲鼓掌。

    王发:“冬哥,你咋不高兴呢?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咋也得说两句啊?”

    赵冬生:“我高兴啥?我啊,真的感谢人家二凤,人家能在那样的场合,大胆地把票投给我,我真的不知该咋谢谢她。我当选村长,大家高兴,我都非常理解,我也谢谢大家。看你们这么高兴,我也不想泼冷水,可是,我也不能说假话啊,这个村长我真的不能当。”

    赵冬生说着,站起来边给大家鞠躬边说:“谢谢、谢谢。”

34 二赖子家

    二凤坐在炕桌旁等着二赖子,炕桌上摆着做好的饭菜。

    二赖子推开房门,气呼呼地进屋了,盯着炕桌,二赖子没好气地问:“啥饭啊?”

    二凤:“二米饭。”

    二赖子:“我要吃大饼子。”

    二凤:“二米饭都做好了,今天就这么吃吧,明天贴大饼子行吗?”

    二赖子:“不行,就得今天。”

    二凤:“好吧,你等着。”

    二凤把二米饭端出去,二赖子找酒,坐在炕桌旁,少倾,二凤端着热气腾腾的大饼子进屋放在炕桌上。

    二赖子又问:“啥菜?”

    二凤揭开桌上扣着的盆,露出菜碗:“白菜炖土豆。”

    二赖子:“我要吃炒土豆片。”

    二凤:“菜都炖好了,要不明天?”

    二赖子:“不行,今天就吃。”

    二凤将炖菜拿出,二赖子倒酒、卷烟,皱着眉头。二凤端了一盘土豆片进屋,放在炕桌上。二赖子端起酒盅喝了一口,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土豆片:“淡了。”

    二凤忙端下去,少倾,再端了上来。二赖子又喝了一口酒,尝了一口菜:“咸了。”

    二凤终于忍不住了:“二赖子,你不是找茬吧?”

    二赖子怒从心头起,一个耳光抡过去:“我就是找茬,怎么的吧?”

    可怜二凤一头嗑在炕桌上,额头已经流出了血,她捂着额头,喃喃地说:“我怎么惹你了?”

    二赖子借着酒劲,从炕桌上迈过来,一下扑倒了二凤,就势骑在二凤身上,一手薅着二凤的一绺头发,一手对着二凤的脸蛋“啪啪啪”左右开弓,二凤被压得动弹不得,又无处躲藏,只好任凭二赖子随意发泄。二赖子一边打一边质问:“你让我丢透人了。我咋跟李哥交代?你个骚货,你是不还在想着赵冬生?是不是?是不你俩有事瞒着我?”

    二凤满脸是血,头发也被二赖子薅掉了一撮,直到二赖子没有力气了,二凤也一动不动了。二赖子摔门而去。

35 傍晚,水泡子另一侧

    傍晚,晚霞红艳艳的,田野里一片寂静。

    泡子沿,艳玲和柱子坐在水边,柱子捡起一块石子扔向水中,艳玲亲密地靠在柱子的肩上问:“好几天没见了,你想我没?”

    柱子:“这还用问。”

    艳玲:“当然得问。”

    柱子不好意思地说:“你都知道。”

    艳玲噘着嘴:“我不知道。”

    柱子:“你,你肯定知道。”

    艳玲捶着柱子的前胸:“我就想听你说,说不说?”

    柱子忙说:“想了,想了。可是——我不敢想啊。”

    艳玲:“为啥呀?”

    柱子为难地说:“我家那么穷,你爹他——他,他不会同意的。”

    艳玲好像想起了什么,掏出50元钱递给柱子:“对了,过几天我爹过生日,你买两瓶好酒送过去,先让我爹高兴高兴。”

    柱子:“别别,哪能用你的钱。”

    艳玲噘着嘴:“这钱你要是不拿,咱俩就黄。”

    艳玲把钱揣进柱子兜里。

    柱子:“唉!也不知啥时能过上好日子?”

    艳玲:“是啊,要是家家都住新房,都有钱花,那该多好。柱子,你将来想干什么?”

    柱子:“我要像赵叔一样,养鱼,把水泡子扩大五倍——不,扩大十倍,把咱榆树湾建成全县、全市闻名的养鱼专业村。让全村家家富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艳玲:“你说得真好。对了,柱子,你说赵叔能干好吗?”

    柱子:“当然,他要干,咱们准有盼头,就是不知道赵叔他能当村长吗?”

36 李有贵家

    五大爷坐在炕头:“他能当村长吗?就是他干,人家桂兰肯定不乐意,你瞧着吧,他要不干,啥事没有。他要干,热闹搁后头呢。”

    李有贵:“对,其实赵冬生也明白这个道理,那不,他发言都说了,只不过大伙非得选他。”

    嘎牙子:“这帮玩意儿就是欠削。”

    李有贵:“可我就纳闷儿了,咱们又供吃又供喝,这选票咋还没一半呢?咱家酒不好喝啊?”

    老蔫子进屋,对五大爷:“五叔,你找我?”

    五大爷:“老蔫子,来,炕上坐。吃了没?”

    老蔫子拘谨地坐在炕边:“吃过了,五叔找我有事啊?”

    五大爷:“也没啥事,就是想跟你打听打听,赵冬生选上村长了,他咋打算的?”

    老蔫子为难的:“五叔啊,我也不知道啊。”

    李有贵:“大哥,你看,你爹是我亲大爷,咱俩一爷公孙,咱们这都实在家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咋就瞅着你跟我们相远呢?要不特意召唤,你都不过来。”

    嘎牙子:“撤,你不是老李家人啊?”

    李有贵制止嘎牙子,对老蔫子:“大哥啊,那帮人说啥可从不背着你啊。”

    老蔫子无奈地:“五叔啊,我听说,赵冬生说啥也不当村长。”

    五大爷、李有贵:“真的啊?”

    老蔫子点点头:“要是没旁的事,我——我就走了,柱子还等我做饭呢。”

    五大爷:“没事常过来。有啥困难吱一声。有贵啊送送你大哥。”

    李有贵去送老蔫子,回屋。

    李有贵:“那就对了,咱琢磨赵冬生也不能干。”

    五大爷:“嗯。有贵呀,这件事,我也细琢磨了,为啥咱选票不够?就连老蔫子都不乐意跟咱走近喽。是,咱们交下不少人,可咱也得罪不少人不是?再啊,别老来横的,特别是嘎牙子,一天打打杀杀的,人家心里能不咯硬?往后啊,可得收敛点。”

    李有贵:“爹啊,那依你看——”

    五大爷:“你记着我这句话,这村长啊,他不能干。”

37 二赖子家

    二凤躺在炕稍,盖着破旧的被子,头上缠着肮脏的白布,额头渗出血迹,炕头一床未迭的、肮脏被褥凌乱的堆放在那里,一看就是二赖子地方。屋里几乎找不到整洁的地方。二凤在偷偷地擦着眼泪。听见院里,猪饿的“嗷嗷”叫声。外屋门“咣当”一声,二赖子哼着小调进屋了,外屋锅台菜刀、勺子、盖帘子随意摆放,泔水桶里装满泔水,苍蝇嗡嗡的盘旋着。二赖子掀开半掩的锅盖,里边堆满了没洗的碗筷。

    二赖子气呼呼的进屋冲二凤:“你个败家娘们,咋还没做饭?嘎牙子说了,傍下晌,还得打四圈呢,这他妈还赶趟了吗?”见二凤没反应,“得,我买个面包垫吧垫吧得了,你就装吧。”

    说完,二赖子摔门走了。

    二凤只能痛苦地忍耐着。

    院子里一女人越来越近的声音:“这咋回事啊?俩克朗饿得嗷嗷叫,这屋门咋大敞四开的呢?哎呀妈呀,这咋瓢是天碗是地的呢?这咋的了这是?”

    一女人进到里屋,见二凤躺在炕上,近前细看:“妈呀?这咋的了?二凤啊二凤。”

    已经多少天没见到亲人了,多少天的委屈涌上心头,二凤抱着那女人毫无顾忌的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悲切、哭得那么放怀。

    那女人轻轻摩挲着二凤,希望二凤把委屈都哭出来,少倾,那女人仔细查看二凤的伤痕。

    那女人:“告诉姐,你这是咋了?”

    二凤止住哭泣:“没咋,就是走道不小心卡跩了。”

    那女人:“不对吧?那跩着前边还能跩着后边?跟姐说,咋回事?”

    二凤:“姐,没事,真没事。”

    那女人:“是不是二赖子那个瘪犊子?”

    二凤:“姐,别瞎想了,不是啊。”

    那女人细看:“不对吧?瞅你家造祸这样,正经好几天啦?对了,是不是选村长那天?你让他没脸了?这个瘪犊子,二凤啊,你这么挺着不行啊。走,姐先领你上卫生院,回头再跟那个瘪犊子算账。”

    二凤:“不去,再养两天就好啦,上啥卫生院?”

    那女人:“好啥好?这都化脓了,不看哪行?二凤,你不用掂心,姐这儿有钱。”

    二凤:“哪能总花你的钱呢?”

38 下洼子

    桂兰和赵冬生在窝铺门前吃饭。

    桂兰:“不想当村长,开会那天咋不说呢?”

    赵冬生:“那节骨眼能说吗?”

    桂兰:“咋的?”

    赵冬生:“选上我了,大伙正在兴头上,正乐呵呢,我‘咔嚓’说不干,那不往大伙脑袋上泼凉水呢吗?”

    桂兰:“也是哈,那也不能老这么咪着呀?咋也得跟乡里说一声啊”

    赵冬生:“没事,他找咱,咱就告诉他,不找,咱也不管事,他自个就想招了。”

    桂兰:“还是上赶子说吧,要不,我咋不托底呢?”

    赵冬生:“那有啥不托底的?没事。”

    桂兰:“还是找找乡里吧,要不,我这心老提搂着。”

    电话响,赵冬生掏出旧式掀盖手机:“谁呀?啊,是张秘书啊?有事啊?啥玩意儿,发家致富规划?后天交啊?张秘书啊,你安排别人吧,这个村长啊,我压根就没想当。”

    赵冬生合上手机。

    桂兰:“张秘书说啥?”

    赵冬生:“他说啥也没用,咱也不管那些烂眼子事(吃完,推开碗、筷),对了,我得上县里拉饲料去。”

    桂兰:“去吧。”

    赵冬生站起来:“给我拿俩钱啊?”

39 乡间大道上

    那女人搀扶着二凤在艰难的行走着,累了,扶着路边的大树休息一会儿,起来继续向前慢慢的走着。

    草地、庄稼、树木向后移动,农用车在乡间大道上行驶着。偶尔有自行车迎面驶来,舵楼里,赵冬生专心开车,前面大凤搀扶着二凤向同一方向艰难的行走的背影,二凤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那女人吃力的扶住了二凤,赵冬生看的清楚,加快速度,来到二人前面,停车,下来:“是你们姐俩啊?这是干啥去?(发现二凤的伤痕)哎呀,这是咋的了?”

    大凤刚要说什么,二凤赶忙拦住:“没啥事,没咋的。”

    赵冬生:“这伤地不轻啊,还说没咋的?”

    大凤:“是、是,那啥,走道不加小心,卡倒跩的。”

    赵冬生:“跩的?大凤啊,这可挺严重啊。”

    姐俩:“是,是跩的。”

    赵冬生抬头看看四周:“看样,这一准是上乡卫生院哪?”

    大凤:“是,有点化脓了。”

    赵冬生:“你家王发呢?他咋没来?”

    大凤:“上后屯随礼去了。”

    赵冬生:“啊,那走吧,上车,我送你们。”

    姐俩:“不用,你忙你的去。”

    赵冬生:“走吧,顺道的事。”

    三人进舵楼。

    赵冬生一边开动车一边:“跩的?咋能跩这样呢?”

40 李有贵家

    炕上一部手机,铃声响起,一只手拿起手机,李有贵接电话:“谁呀?呀,是张秘书,正想你呢,要不说咱俩有缘呢。有事啊?”

    电话里张秘书的声音:“有贵啊,说话方便不?”

    李有贵:“有话说吧,家里就我自己,哎,要不那么的,你过来得了,我这酒菜都现成的,你麻溜的。”

    张秘书:“不行,一会儿还得开会。”

    李有贵:“啊,那你说吧,啥事?”

    电话里张秘书的声音:“有贵啊,是这么回事,赵冬生说了,村长他不当,一会马乡长回来,我跟他说一声,你就先代理村长,窝儿先占上,对不对?手续,往后啥时候一补,就完了呗。”

    李有贵:“他啥时候说的?”

    电话里张秘书的声音:“就刚才,所以说咱得抓紧呢,夜长梦多啊。”

     李有贵拿着手机:“嗯,跟我估计的一样,不过,张秘书啊,这个事,我是这么想的,不能说是赵冬生刚说不干,我麻溜就接茬,显着我李有贵也忒着急了,哎,对、对,这么的,你呀,明天来,这么大个事,你不得召集村委会开会,把情况跟大伙说说吗?哎,然后你就指派我代理,我就推脱,咱俩一唱一和的,然后我再接茬,这多好,这显着咱多那啥。你说呢?行,就这么的,明天,我等你。”

41 乡卫生院病房内

    二凤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头上已经缠上了新绷带,大凤坐在床前,屋里另一张床空着。赵冬生在地上来回走着,停下:“这要不听大夫说,我还不知道呢,那二赖子为啥把你打这样啊?”

    二凤背朝着赵冬生:“你就别问了。”

    见大凤欲张嘴,二凤连忙给大凤使了个眼色:“姐。”

    赵冬生见她俩这般情形,似乎明白了:“是那天投票?”

42 闪现

    由赵冬生的眼睛里闪现出选举现场:

    二凤边跑边喊:“等一等,我这还有一票。”

    二赖子见二凤出现有些惊慌失措,他狠狠地瞪着二凤,想用目光阻止她。

    二凤径直走到台上,从容的拿起了麦克:“一个妇道人家,我也不会说什么,我就知道,从打赵冬生养鱼,他从来不会短斤少两,从来不干那缺德事,一个没用的水泡子,楞让他捞出了好日子。他当村长,我就觉(念:角)着榆树湾有盼头,我就选他。”

    二赖子慢慢往后缩着脑袋,悄悄溜走,慌慌张张离开人群。

43 乡卫生院病房内

    赵冬生(见姐俩不吱声):“啊,我明白了,你这一票投的,二赖子没法跟老李家交代呀?”

    赵冬生来回走着,停下:“可你当时咋就不听我劝呢?我那么挡你,就挡不住,你投我一票干啥呀?我还不能干,你还得罪人。”

    大凤:“冬哥啊,这不二凤寻思有你领头,大伙不是能有个奔头嘛?”

    二凤忍着疼痛坐起:“大姐,别跟他说些没用的。赵冬生,今天这事,是我们自己家的事,跟你没关系,你走吧。”

    赵冬生:“二凤啊,那你说,那鱼塘我能扔下吗?”

    二凤拿起枕头撇过来:“亏你还是个党员。你走吧,过你自己的好日子去吧。”

44 窝铺内

     黑天, 赵冬生躺在简易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二凤的画外音:“亏你还是个党员。你走吧,过你自己的好日子去吧。”

    翻了个身,他的眼睛里闪现出选举现场:

    二凤边跑边喊“等一等,我这还有一票。”

    二凤径直走到台上,从容的拿起了麦克:“一个妇道人家,我也不会说什么,我就知道,从打赵冬生养鱼,他从来不会短斤少两,从来不干那缺德事,一个没用的水泡子,楞让他捞出了好日子。他当村长,我就觉(念:角)着榆树湾有盼头,我就选他。”

    二赖子家:

    二赖子一下扑了过来,骑在二凤身上,一手薅着二凤的一绺头发,一手对着二凤的脸蛋“啪啪啪”左右开弓,二凤被压得动弹不得,又无处躲藏,只好任凭二赖子随意发泄。二赖子一边打一边质问着什么。

    二凤满脸是血,头发也被二赖子薅掉了一撮,直到二赖子没有力气了,二凤也一动不动了。二赖子摔门而去。

    二凤躺在炕稍,盖着破旧的被子,头上缠着肮脏的白布,额头渗出血迹,二凤在偷偷地擦着眼泪。外屋锅台菜刀、勺子、盖帘子随意摆放,泔水桶里装满泔水,苍蝇嗡嗡的盘旋着,掀开半掩的锅盖,里边堆满了没洗的碗筷。

    医院病房,大凤:“冬哥啊,这不二凤寻思有你领头,大伙不是能有个奔头嘛。”

    王发、钱小抠、双全等村民一个个期盼的目光。

    二凤画外音:“亏你还是个党员。”

    现实: 赵冬生坐起来,出屋,走到水边,月亮倒映在水中,赵冬生捡起一石块,扔向水中,“扑通”一声,一片涟漪,荡漾着月影。

45 榆树湾村委会

    张秘书、李有贵、王发、双全、正在开会,张秘书坐在正位看着左侧二人,李有贵坐在右手,得意地抬着头,另二人坐在左手,低头不语。

    少倾,张秘书:“你们要都不知声,那我就说啦。”

    李有贵当然知道他要说啥:“你是乡领导,就下指示吧,我们服从。”

    大伙:“是、是,领导说啥,我们都听着。”

    张秘书:“你们都听啊?”

    双全:“麻溜说吧,你说往东我们绝不往西,你说打狗我们绝不骂鸡——你说,”自知说多了,忙打住。

    张秘书暗自同李有贵交流了一下会意的眼色。

    张秘书:“今天把大家找来,开个村委会,就是要解决村长的问题。本来按照选举结果,应该由赵冬生担任村长,可是,昨天,赵冬生明确表态,这个村长他不当。咱榆树湾目前的情况大家很清楚,跟别的村比,咱们落后了一大截啊,形势紧迫啊,同志们。村民们着急,村上着急,乡里更着急。不能再等啦,已经没有时间啦。今天咱们必须指定一个村长。带领全村、带领老百姓发家致富。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我就决定啦,(停顿一下,环视大家)由李有贵暂时代理村长。”

    沉默,张秘书和李有贵交流了一下目光,李有贵盯着对面二人。

    李有贵(话语里流露着霸气):“不行、不行啊,虽说我也想当村长,(敲着桌子,带有攻击性的目光盯着对面二人)虽说我只差了一票,可毕竟还是差了嘛。这个村长啊,我不当。张秘书,(一扬手)你另找别人吧。”

    张秘书:“李有贵,这你就不对了,咱干部是干啥的,哪里需要咱,咱就得往哪儿奔啊?群众需要咱,咱就得站出来啊?现在都啥时候啦?”

    李有贵:“张秘书啊,不是我推脱,赵冬生要是真不干了,我也许会考虑考虑。”

    张秘书:“赵冬生说了,他确实不干。”

    画外赵冬生的声音:“谁说我不干,我干!”

    大家一愣,往门口看,赵冬生推门进来,大方地站在门口。

    张秘书:“是赵冬生?你说什么?”

    赵冬生:“这个村长我当了。”虽然声音不大,话语里却充满坚定和默默地不可抗拒的决心。

46 东北平原

    东北平原,绿油油的庄稼,整齐的树带,远处炊烟袅袅,逐渐看清一座村落。

    赵冬生画外音:“这个村长我当了”在画面中回荡着。

47 钱小抠家

      艳玲拎着个大蛋糕进了里屋,一看桌上一盘鸡蛋炒葱,一盘花生米,艳玲一边抓了几粒花生米放在嘴里,一边把蛋糕打开。钱小抠见了嗔怪到:“瞅你,败家不是。”

    艳玲嗔怪地:“爹,今天你过生日。”

    钱小抠:“有个小蛋糕,是那个意思就行了,买这么大个蛋糕,尽祸害钱。(低头看菜)哎呀,召唤你妈,这菜炒的,咋搁这么些油喂。”

    说着,钱小抠就去舔盘子边将要溢出的油。

    艳玲嗔怪地:“爹,瞅你。”

    钱小抠好像没听见艳玲在说什么,还在继续舔着,这时柱子拎这两瓶酒进来了,见了钱小抠这副模样,忙放下酒瓶,问:“叔,忙啥呢?用帮忙不?”

    钱小抠抬起头,见是柱子,不好意思的苦笑着:“啊,不用帮,不用帮,我就是尝尝咸淡,来,坐坐。”

    钱小抠忽然看见桌子上放着两瓶酒,有了笑模样,钱小抠拿起酒瓶,用袖头擦了擦瓶子上的商标,仔细审视着,发现真是好酒,忙说:“来就来呗,买这么贵的酒,这得多少钱哪?”

    艳玲:“爹,今儿个高兴嘛。” 

    胖嫂脑袋伸进门,晃悠着勺子:“老头子,还有一件高兴事。”

    钱小抠:“啥事?说说看?”

    胖嫂:“赵冬生答应当村长啦。”

    钱小抠惊讶地:“真的?”

    胖嫂、艳玲、柱子不约而同:“真的。”(唱:今个我真啊真高兴)

    艳玲:“爹,高兴不?”

    钱小抠哈哈笑着:“高兴高兴。哎呀,多亏我告诉他们‘实在没有法,毙十勒个八’。”

    胖嫂:“咋的?你耍钱去啦?”

    钱小抠:“耍啦,耍地还相当大呢。”

    胖嫂吃惊地,用勺子指着钱小抠:“啊?你是不是把咱家房子押上啦?”

    钱小抠:“我把榆树湾都押上了,告诉你,往后啊,咱榆树湾有盼头啦。艳玲子,给爹满上。”

    燕子在窗前飞过,满屋欢声笑语。

48 李有贵家

    五大爷、李有贵、嘎牙子在吃饭。

    五大爷:“嘎牙子,给爹满上。”

    嘎牙子倒酒,倒一半时,李有贵拦住嘎牙子:“爹,行吗?”

    五大爷叼起烟袋,点着,吧嗒两口:“两个没预料到啊,一是没想到赵冬生得票超过你,二一个没想到赵冬生居然真就干上了。这么大岁数,这咋就看走眼了呢?”

    李有贵:“这个赵冬生,妈的。”

    嘎牙子:“我看,就怨二赖子,妈的,连媳妇都管不住,撤,要不,能吗?”

    五大爷:“磕碜啊!六十多岁,让屯邻看笑话啊。咱丢不起这人啊。”

    李有贵干了一口酒:“爹啊,这口气,咱的出啊。”

    五大爷:“咋出啊?”

    李有贵:“爹,你就别管了。嘎牙子,咱必须干掉赵冬生,”

    五大爷:“气得出,可咱不能胡来啊。”

    嘎牙子:“大哥,你就说咋整吧。”

    李有贵:“今天晚上——”

    李有贵对嘎牙子耳语。

    嘎牙子微笑着:“明白。”

    李有贵自言自语:“把我挤下去,哼!你就别指着消停。”

49 赵冬生家

    早晨,公鸡鸣叫的声音,红砖院墙,大铁门。两间红砖正房,窗户与门之间的垛子上立着一个花圈。

    桂兰推门出来,到柴垛抱柴火,转身发现花圈,柴火扔在地上。

    桂兰:“这咋回事啊?这谁干的?”

    左邻右舍一些人过来围观。

    大伙议论纷纷:“这谁干的?”

    “这么膈应人呢。”

    “啥损人都有。”

    桂兰喊道:“这咋这么不是人呢?缺不缺德呀?”

    胖嫂:“这咋回事啊?桂兰,是不你家得罪人啦?”

    赵冬生从院外回来,走到院门前:“咋的了?出啥事了?”

    桂兰:“你看看咋回事吧?”

    赵冬生看了看:“咋回事,得罪人了呗。”

    桂兰:“得罪谁啦?”

    赵冬生:“那不明摆着呢嘛。”

赵冬生把花圈拿到大门外,靠在自家院墙上:“一会儿送坟圈子那去。散了吧,没啥大事。”

同桂兰进屋。

    桂兰:“咋样?我说你别当村长,别当村长,你偏不听,这话音还没落地呢?人家找上门来了吧?赵冬生啊,你说咱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不好吗?这咋刚过点好日子,就起高调呢?咱就老实巴交的养咱的鱼吧?行不?”

    赵冬生:“桂兰那,我也没打算干,可是那么多村民投了我的票,咱能让大伙心凉吗?”

    桂兰:“行,咱得对得起大伙,可是,咱得过日子吧?你说他们整这么一出,明天再扔个死猫,后天再撇个死狗,咱还过不过日子啦?”

    赵冬生:“好好好,咱报警,行吧?”

50 李有贵家

    院里摩托响,一年轻人把摩托停在窗下,李有贵在屋里对那人:“是孙德才啊,来,快进屋。”

    孙德才边答应边拎着两瓶酒进屋了。

    李有贵:“你看,你拿这玩意儿干啥呀?死啦贵的。”

    孙德才:“我孝敬大哥还不应该的吗?”

    李有贵无奈地指了指孙德才,对饭桌一摆手:“来吧,边吃边聊。”

    孙德才:“这,一进门,就——这——不好吧?”

    李有贵:“跟大哥处常了就明白了,大哥这人,好交,再说了,唠嗑要不喝酒,那不唠个水了巴嚓啊?”

    孙德才:“那——就听大哥的?”

    李有贵伸手示意,两人坐下,李有贵拿过酒瓶,孙德才接过,倒酒,两人喝了一口。

    孙德才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大哥,上个礼拜,我去局里开会,满局长一听我是运粮泡乡的,还跟我打听你来的。我这才知道你们是亲戚。”

    李有贵:“是吗?人家那是我亲姨夫。”

    孙德才:“哎呀,你说我一个小白人,人局长能跟我唠嗑,给我整的老有面子啦。”

    李有贵:“听说年底又要提。”

    孙德才:“我也听说了。大哥,你说就赵冬生还敢跟你做对,这不找死呢吗?”

    李有贵指指两瓶酒:“你来,有事吧?”

    孙德才:“啊——那啥——那个没事,就是来看看大哥。”

    李有贵:“没事?满局长那都实在亲戚。那啥——有啥事你吱声。”

    孙德才:“那多抹不开呀?”

    李有贵故意地:“抹不开,那就算啦。”

    孙德才不好意思地:“那我就说?”

    李有贵指指孙德才:“啥事?说。”

    孙德才:“等有机会,(忙解释)我是说等有机会,你给说句话,我想调到县里去。”

    见李有贵没表情,孙德才:“我家在县城,我在乡派出所上班,很不方便。”

    孙德才把一纸包(看得出是一沓钱)推过去。

    李有贵:“哎呀,现在整的,办事都那啥啦,我呀,也就是个介绍人。行,等有机会,有机会我跟他说,老弟这点事,必须的。”

    孙德才:“哎呀,李哥真讲究,来,走一个。”

    电话响,孙德才掏出手机:“报案?什么?有人往院子里扔花圈?”

    孙德才用手捂住电话,对李有贵:“是赵冬生。”

    李有贵冲孙德才一劲摆手。

    孙德才对手机:“哎呀,我正在案发现场呢,今天是过不去了,等我处理完了就过去,啥时说不准,你就等着吧。”

    孙德才合上手机,二人哈哈大笑。

51 赵冬生家

    赵冬生合上手机。

    桂兰:“片警咋说的?”

    赵冬生气愤地:“啥时候来不一定。”

    桂兰:“这是不接咱这茬啊。冬生啊,咱斗不过老李家,听我一句,咱就别干啦?”

    赵冬生:“一个花圈就把我打趴下啦?要是那样,别说他们老李家,就连我自个都瞧不起我自个!”

52 村委会

    赵冬生在地上来回走动,忽而停下,在窗前向外张望。

    王发匆匆进屋。

    王发:“李有贵不来,咋说也不行。”

    赵冬生:“你没告诉他是开村委会吗?是研究榆树湾发展大事吗?”

    王发:“他说了,村委会研究啥事他也不同意。”

    赵冬生:“哼,猜他得有这儿出。”思索,“这不明摆着,就打来了,也挡不了胡搅搅。可是的,四婶儿咋说的?”

    王发:“冬哥啊,这事还忘跟你说了,四婶儿岁数大走道费劲,打多载就不出头啦。”

    赵冬生:“也是,那么大岁数,也该歇歇啦。那,双全呢?他总该来吧?”

    王发:“他说马上来啊?”

53 老榆树旁

    双全在屯里走着,有熟人跟他打着招呼。

    嘎牙子跟狗熊在胡同里瞄着双全,等待时机。见双全走近老榆树旁,嘎牙子和狗熊从胡同里出来,直接挡住了双全的去路,双全左右过不去。

    双全见是嘎牙子,躲开一条道:“你先走。”

    嘎牙子:“凭啥我先走?”

    老榆树下,人们张望着。

    双全:“让你先走还是毛病啦?好好,你不愿意先走,那我先走。”

    双全欲走,嘎牙子挡住去路:“凭啥你先走?”

    人越围越多。

    双全:“那你说,谁先走?”

    嘎牙子:“谁也不先走。”

    有人小声:“这也太霸道了。”

    狗熊指着后面:“谁?谁?他妈找挨削啊?想打仗,放马过来。”

    双全:“嘎牙子,你那意思今天就不让我过去了呗?”

    嘎牙子:“你真要过去?”

    双全:“对啊。”

    嘎牙子:“好,我嘎牙子也不是不讲理,这么的,咱俩石头、剪子、布,(嘎牙子变换着石头剪子的手势)能不能过去就看你自己啦。”

    双全:“哼!今天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嘎牙子,有你哭的那天。”

    双全返回,嘎牙子们哈哈笑着,村民们敢怒不敢言。

54 村委会

    王发:“冬哥啊,老李家这么霸道,可咋办啊?”

    赵冬生对王发:“是啊,照这么下去,肯定不行,连正常走道都不让,这还了得,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喽。”

    王发:“那,现在咋办啊?”

    赵冬生:“就咱俩,还开啥会了?这么地,今天晚上召开村民大会,看他能咋样?”

55 李有贵家西屋

    李有贵、村民甲、村民乙坐在沙发上,脑袋凑在一起,在说着什么,突然抬头哈哈大笑起来。

    窗外,二赖子进院,趴在窗台上:“散了,会没开成。”

    村民甲:“大哥,算的真准。”

    李有贵:“哼!他想开会就开啊?”

    村民乙:“那是,他还想看电视呢?没成想,遥控器搁大哥手掐着呢。”

    李有贵(对二赖子)“还听着啥了?”

    二赖子盯着茶几上的烟:“那啥,那个——”

    李有贵把一盒烟扔给二赖子,二赖子满足地接过,抽出一支,以为会有人给他点上,见没人有动作,把烟插在耳朵上:“那啥,说是晚上开村民大会。”

    李有贵自言自语:“开大会?”

    李有贵思索着,慢慢露出微笑,一摆手,二赖子想把耳朵凑近点,可是实在够不着。屋里几个人把脑袋凑在一起。

56 村委会

    赵冬生、王发等坐在桌前,村民们坐在桌前桌后,叽叽喳喳的聊着什么。

    二赖子对牤牛子挑逗的:“牤牛子,你媳妇快生了吧?”

    牤牛子:“生不生的,干你屁事?哎,你咋谁都闹呢?”

    二赖子:“这话说的,搁扁头那儿论,我得叫嫂子,正闹得着。”

    牤牛子:“狗带嚼子——竟他妈胡勒,搁大有子那轮,那是你大姨子,竟他妈瞎闹。”

    二赖子嬉笑着:“人少,串换着闹呗。”

    众人大笑。

    赵冬生:“大家静一静,咱们啊,开会啦,今天就一个话题,发家致富,咱村咋办。大家都知道,人家别的村,是有啥能水,使啥能水。早都大张旗鼓地干上啦,都正经八百的往好日子上奔啦,瞅着人家,咱拉后一大截啊,咱心里急啊,那咋地?咱们是缺胳膊还是少腿啊?凭啥呀,麻花不吃咱得要那股劲啊。下面啊,大伙就说说吧,咱们咋办?”

    沉默。

    牤牛子:“咋说呀?”

    二赖子:“往好了说呗。”

    赵冬生:“咋说都行。”

    双全:“那叫大姑娘梳白桃——随便儿(辫),说好说癞,咱不扒拉挑,说多说少,咱不架秤约(念:腰)。要有啥好想法,就可劲往外掏。”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看人别的村,管它干啥呢,都有个奔头。”

    “咱村整的,待死不拉活的。”

    “这屯子,神仙来也没招啊。”

    牤牛子:“要我说呀,咱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咋整也够呛。人家三家子,别看离县城远,人家守道帮啊,人家搞那个玉米深加工,它不犯愁运输啊,咱能行吗?”

    又一人:“就是啊,再说小洼村,人家原来就有个没用的厂房,收拾收拾就能用,韩老六搁那建服装厂,不用盖厂房,这一家伙,得省多少钱啊?再说六棵树就搁街(念:该)边子,别说扣大棚啊,人家干啥不行?咱们,离县城还远,要啥还没啥,白扯。”

    一人:“就说招商引资吧,谁乐意上这憋屈地方来呀?”

    双全:“该咋是咋的,咱这是没啥挡硬玩意儿,要高山峻岭吧?没有,竟些个土包子;要长狍野鹿吧?没有,竟些个兔猫子;要苍松翠柏吧?没有,竟些个树蒿子;要举人秀才吧?没有,竟些个虎羔子;要长江黄河吧?没有,就一个水泡子。”

    大伙哄堂大笑。

    钱小抠吧嗒着烟袋一直思索着,听到这儿,他一摆手。

    钱小抠:“等等。对啊?咱这还有一个水泡子?”

    大伙都不削地:“那有啥用?”

    钱小抠:“啥用?赵冬生咋挣的钱?(对赵冬生)赵冬生,我可没别的意思。”

    赵冬生:“老钱大哥,你接着说。”

    钱小抠:“赵冬生能搁水泡子里捞出钱来,咱为啥不能?”

    大伙:“哎呀,屯东就俩水泡子,大的冬哥包了,那小的比洗脸盆子大点不多,有啥用?”

    钱小抠:“不会动动脑子,活人还让尿憋死啦?”

    赵冬生一拍手:“对呀,咱们可以扩大鱼塘,发展养鱼业。”

    钱小抠:“我只是提个路子,还有不少技术上的事,你们商量。”

    赵冬生:“我看行。”

    大伙:“真行啊?”

    “那地方也不够局势啊?”

    “水也不够啊?”

    赵冬生:“大伙听我说,下洼子那儿,地方满够用,守着机井,水不是问题,技术嘛,可以联系运粮泡水库,请他们协助,帮咱们培训,咱豁出花钱。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散会后,班子成员留下,咱们再商量商量细节,我看那,咱村发家致富,就等着搁水里捞钱啦!”

    一片掌声。

57 下洼子

    夜色,赵冬生手拿电筒从屯里向下洼子走来,窝铺门前,赵冬生掏钥匙,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向四外照了照,走到农用车前,见车被破砖头垫着,四个轮胎不翼而飞。

    桂兰手拿电筒从屯里向下洼子走来:“咋地啦?”

    桂兰近前查看,嚷道:“这谁呀?缺八辈子大德呀,我家把你咋的啦?竟下黑手啊?”

    人们老远看热闹,王发、大凤、双全近前。

    王发:“咋啦?”

    桂兰指着汽车:“你看看吧。”

    王发边看边问:“啥时候的事啊?”

    赵冬生:“就刚才呗,开会前儿,窝铺没人。”

    桂兰忽然发现车门贴着一张纸:“这啥呀?”

    大家围过来,纸上两个大字“警告”。

    赵冬生:“这是挡人家道啦。”

    双全:“挖绝户坟,踢寡妇门,半夜三更敲铜盆,这他妈还是人不是人?”

    王发:“那就明白了,我看,够刑事案了,报案吧。”

    双全低声:“那片警孙德才跟他好的,穿一条裤子还嫌恶肥呢。”

    赵冬生低声:“那也得报,这是咱们一个态度问题。”

    赵冬生掏出手机:“派出所吗?”

58 树毛子后

    躲在树毛子后的嘎牙子、狗熊看在眼里,偷偷乐了。

59下洼子

    孙德才在查看现场:“啥时发现的?”

    赵冬生:“就刚才。”

    孙德才边看边问:“得罪人了吧?”

    赵冬生:“也许吧。”

    孙德才查看完,指着赵冬生:“知道就好。”

    赵冬生:“啥意思?”

    孙德才:“哼,等着吧。”

    赵冬生:“那得等啥时候?”

    孙德才:“那我哪知道哇。”

    赵冬生:“那得抓紧破案那?”

    孙德才:“昨晚前屯丢了五头牛,我不去行吗?”

    孙德才骑上摩托,“突突突”走了。

60 树毛子后

    躲在树毛子后的嘎牙子、狗熊得意的悄悄后撤,隐去。

61 下洼子

     桂兰对赵冬生:“咱就别干啦?不行吗?这不光是耽误养鱼的事啦,这都耽误过日子啦。”

     赵冬生:“认输啦?”

     桂兰:“那可是钱啊?”

    赵冬生:“到这节骨眼,已经不是钱的事了。”

    桂兰:“告诉你,你要不听,我就回娘家。”

    赵冬生:“桂兰,我不能为了自己,我得为了柳树湾啊。”

    桂兰:“你是为了她吧?”

    赵冬生:“谁?你是说——那谁——她——你你说哪儿去了。”

    桂兰:“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是你送她去的医院,对不对?”

    赵冬生:“那、那不是赶巧吗?”

    桂兰扭头走了,赵冬生喊:“桂兰,桂兰回来!”

    望着桂兰的背影,看着眼前村民期盼的目光,二凤画外音:“亏你还是个党员。”

    赵冬生对大家,高声:“听蝲蝲蛄叫唤,还不种庄稼啦?”

62 王发家

    炕桌上摆着账本,王发正在桌前用算盘在计算着什么,窗外,大凤在院子里喂猪,赵冬生进院。

    赵冬生:“王发搁家没?”

    大凤在围裙上擦擦手:“在家在家,(对屋里)王发,快点,冬生大哥来啦。”

    王发欲下地,赵冬生已经进屋。

    赵冬生:“这是忙啥呢?”

    王发:“村上的账,好些日子没拢了,我寻思,欻空归拢归拢。坐、坐,咋?来有事啊?”

    赵冬生坐炕上:“那啥,我琢磨着有些个事,咱得合计合计。”

    二赖子拿着一只碗进院,在院里,对大凤:“大姐,给叨碗大酱呗。”

    大凤:“前两天刚叨的吗?”

    二赖子嬉笑着:“那不吃没了吗。”

    大凤接过二赖子手里的饭碗:“不,咋的?你家大酱就得我家供着咋的?”

    二赖子:“不实在亲戚吗?别人家白给,我还不一定要呢。”

    赵冬生走到窗前:“二赖子。”

    二赖子:“村长搁这儿呢?有事啊?”

    赵冬生:“去,把双全叫这儿来。就说我找他。”

    二赖子:“哎,给酒喝不?”

    赵冬生:“我给你个六。赶紧去。”

    二赖子急急去了。

    赵冬生对窗外大凤:“可真是,二凤咋样了?”

    大凤:“好多了,都能下地干活了。”

    赵冬生:“可得加小心呐,刚好个不大离儿,别可着身子造啊。”

    大凤:“哎,你坐,大哥。”

    赵冬生坐下,双全进院了。

    大凤:“来啦?”

    双全进屋:“咋的?有事啊?”

    赵冬生:“开会呀,也就咱仨的事了。这么的,有俩事,我寻思咱们商量商量。一个是谁接四婶儿?妇女工作现在就那么撂着呢,不是个事啊?”

    双全:“咱村儿这几个人,这不都搁这儿摆着呢吗?牤牛子媳妇,要生了,胖嫂,那啥——小学都没咋念完,再就大凤,啥都不差,就差王发不干。要不就二凤,哎,我看二凤合适。咋样?”

    赵冬生:“人是行,年轻,有文化,可是——不行不行。”

    双全:“咋不行啊?”

    赵冬生:“她选我当村长,我再提她,大伙得咋想啊?不行不行。再说了,那将来咱们竟搁一块儿打连连了,二赖子能消停?”

    王发:“那是,他家呀,你瞧热闹去吧。”

    赵冬生:“这个事啊,就大凤了。”

    王发:“你看?到底整我身上来了。”

    赵冬生:“就算你家做贡献了。还一个事,咱们那,得抓紧上运粮泡水库参观。”

    王发:“建渔场的事,你说咋干就咋干呗,上那溜达一趟干啥呀?白搭工吗?”

    双全:“是呀,上那儿一趟有啥用咋的?”

    赵冬生:“我跟你们说啊,那用处可大了,鼓舞士气,增加信心那。看完人家那局势,那规模,心里有目标啦,有奔头啦,就是——就是心里多了一股子劲儿,那股劲儿啊,能翻山能越岭,能爬山过河,遇到点沟沟坎坎地,算个啥呀,一猫腰,就能迈过去,信不信?”

    王发、双全你看看我,我瞅瞅你。

    王发:“你这一说,好像来劲了?”

    双全:“还真有那么点。看样,是得去一趟。”

    赵冬生:“再一个,得跟他们讲好了,让他们给咱们培训技术员。”

63 李有贵家西屋

    李有贵正在收拾旅行箱。

    嘎牙子进来:“哥,现在就走啊?”

    李有贵:“走。”

    嘎牙子:“不去不行吗?”

    李有贵:“张秘书他儿子加上孙德才,咱钱都收了,能不给人家办事吗?再说了,老姨夫也快退了,再不借光,也借不着了。”

    五大爷进来:“你老姨夫不是上省里开会去了吗?”

    李有贵:“昨个通话啦,前天回来了。爹,你有啥话没?”

    五大爷:“呀,姆连桥有一年没见了,你告诉他,有空到家,别老越门过。”

64 运粮泡水库

    “运粮泡水库”牌匾,赵冬生、王发、双全、牤牛子、大凤、二凤、老蔫子、钱小抠、村民丙、村民丁,在堤坝上走着,水库泄洪,水流澎湃,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两三米高,鲤鱼纷纷跳龙门,大家颇受鼓舞,激动不已。

65 闪现出一连串的过程

    老榆树下 双全、钱小抠在给村民讲述着。

    运粮泡泄洪、水流澎湃、鱼儿跃出水面、鲤鱼跳龙门。

    人们聚精会神,不时鼓掌。

    下洼子多了一排彩钢房,赵冬生、王发挂上牌匾,上写“榆树湾村渔场筹建处”,围观的人们喜笑颜开,鼓掌。

    推土机挂着大红花开进下洼子。

    机器轰鸣,几台机器在推土、清河底。

    围观村民的笑脸。

66 公路汽车站

    公路边,立一站牌“榆树湾”,不远处两辆摩托停在道边,村民甲、村民乙在傍边抽烟,一辆警车停在后边。

    汽车笛声,客车进站,李有贵拎着旅行箱从客车上下来。

    村民甲、村民乙忙迎上:“大哥回来啦?”

    村民甲、村民乙接过李有贵手中的旅行箱放进警车后备厢。李有贵不削地点点头。警车门开了,孙德才、嘎牙子下车,孙德才同李有贵寒暄、握手。

    李有贵、嘎牙子上车,孙德才发动车,村民甲、村民乙骑摩托开道,警车随后,车队在乡道上行驶。

67 警车内

    副驾驶座上,李有贵对开车的孙德才:“还麻烦兄弟来接我。”

    孙德才:“去前屯,正好顺道。”

    李有贵回头:“咱爹咋样?”

    后边嘎牙子:“挺好,就是想你。哎,老姨夫咋样?”

    李有贵:“老姨夫啊,那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笑声。

    李有贵对孙德才:“对了,你的事老姨夫说了,年底人员调整把你调县里去。”

    孙德才:“哎呀,那可太好了。真得谢谢李哥。”

    李有贵回头:“他们有啥动静没?”

    嘎牙子:“对了大哥,赵冬生领着村民修鱼塘呢,推土机、挖掘机轰轰地干呢。”

    李有贵吃惊地:“嗯?有这事?他妈这是不服啊?看样不来点真格地,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那。”

68 渔场筹建处

    这是一间彩钢房,赵冬生正趴在桌前看着桌上的设计图,从窗户可以看见李有贵、嘎牙子、狗熊、村民甲、村民乙来到窗前,门开了,李有贵进屋了。

    赵冬生吃惊地抬起头:“是你?有事啊?”

    李有贵恶狠狠地:“赵冬生,你是非得跟我作对咋的?”

    赵冬生:“我就是想让榆树湾尽快富起来,我没跟任何人作对。”

    李有贵:“那好,我问你,你建渔场,谁同意了?”

    赵冬生:“村委会同意了。”

    李有贵:“我没同意。”

    赵冬生:“村委会五个人,我、王发、双全我们仨同意了,咋的?有啥问题吗?”

    李有贵:“你们仨?(对门外)嘎牙子。”

    嘎牙子应声进屋,气势汹汹:“咋的?哥?”

    李有贵:“带几个人,去,把王发、双全给我‘请’到这来。”

    嘎牙子:“要是他俩不来呢?”

    李有贵:“把他家给我砸了。”

    嘎牙子:“好勒。”

    从窗户看见嘎牙子走到门外,一摆手,几个人随他一起走了。

    赵冬生:“李有贵,你想干啥?”

    李有贵:“干啥?我在榆树湾说一,谁敢说二?连乡里也得给我支楞耳朵听着,你当村长?我往哪儿摆?你要是明白事理,赶紧下去,别挡道。”

    赵冬生:“我要是不下去呢?”

    李有贵:“我李有贵有钱有势有靠山,就是打死你,我也摊不上多大个事,可你有啥呀?”

    赵冬生:“你说那些我是没有,可我有榆树湾的乡亲甘心情愿支持我的175票。”

    门开了,嘎牙子押解着满脸是伤的王发、双全进屋了。

    李有贵得意地笑容。

69 村委会

    孙德才正座,嘎牙子、狗熊、村民甲、王发、双全坐在桌前。

    孙德才:“原告王发、双全,被告嘎牙子、狗熊、李老四,原告称脸上的伤痕是由被告打伤的,被告否认,待事实查清再下结论,散会。”

    嘎牙子、狗熊、村民甲露出笑容。

    王发、双全:“咋的?这就完啦?打人白打啦?”

    孙德才:“你俩说是他仨打的,他仨说不是,又没有其它证人,不能确定究竟是谁打的。”

    王发、双全:“明明是他仨打的吗?你不能听他们的。”

    孙德才:“我既然要相信你们,当然也要相信他们,既然信,那就都信,要不信,那就都不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嘛。其它问题等我调查清楚再说。”

    王发、双全:“不能这样就完啦?打人白打啦?”

    孙德才:“我还有事先走了。”

    孙德才扬长而去,王发、双全无可奈何的表情,嘎牙子、狗熊、村民甲哈哈大笑。

70 闪现

    工地上,推土机、挖掘机静悄悄的。

    屯中大道,来往的人们在躲避着嘎牙子、狗熊等人。

    嘎牙子、狗熊等人来到榆树下,榆树下的人一哄而散。

    李家,正在喝酒。嘎牙子,狗熊、村民甲、村民乙向李有贵敬酒,李有贵开怀大笑。

71 窝铺外

    赵冬生望着静悄悄的工地,感慨万分。

    画外音:

    桂兰:“咱就别干啦?不行吗?”

     赵冬生:“认输啦?”

     桂兰:“那可是钱啊?”

    赵冬生:“到这节骨眼,已经不是钱的事了。”

    桂兰:“告诉你,你要不听,我就回娘家。”

    赵冬生:“桂兰,我不能为了自己,我得为了那175票啊。”

    桂兰转身走开。

    赵冬生喊:“桂兰,桂兰回来!”

    赵冬生:“听蝲蝲蛄叫唤,还不种庄稼啦?”

    现实,赵冬生自语:“我这人有个毛病,越有人挡道,我咋就越想迈过去呢?”

72 闪现

    赵冬生在房后跟村民讲诉,村民躲避。

    赵冬生在大道上跟村民讲诉,村民躲避。

    赵冬生在田间同村民讲诉,村民走开。

    赵冬生在榆树下,跟村民讲诉,村民躲避。

    赵冬生沮丧地坐在榆树下。

    广播声音渐渐清晰,“光明前进一分,黑暗便后退一分。让我们以此次受表彰的先进集体和先进个人为榜样,在上级的坚强领导下,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恐维稳人民战争。只要暴力恐怖分子胆敢露头,就必将葬身于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

    赵冬生越听越兴奋,站起来,坚定地向屯里走去。

73 窝铺外

      小窝铺前,赵冬生、王发、双全、牤牛子、村民丙、村民丁等十多个村民坐在泡子边。

      王发:“冬哥啊,你说的这招,大伙合计了,我们都同意,你就说咋办吧?这些日子,可把我们憋屈坏了。”

      双全:“是呢,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黑天回家怕见鬼,白天就怕走碰头。惹,咱惹不起,躲,啥时是个头?冬哥,憋屈啊。”

    牤牛子:“我那小卖店,开的好好地,非得兑给他,不兑,咱敢吗?”

    村民丙:“我家大鹅进他家当院子了,二话没说就给打死吃肉了。谁敢吱声啊?”

    大伙:“赶上大地主了,咱榆树湾受他家欺负的多了。”

    “惹不起啊。”

    “派出所人家有人啊。”

    王发:“冬哥你就说咋办吧?”

    赵冬生:“乡亲们,对付这帮屯匪村霸,咱们一两个人不行,咱们那,得拧成一股绳,说白喽,他们也就那么五六个人,没啥了不起的。咱们都是实成成的庄稼人,六尺高的汉子,还怕他们不成?今天咱就灭灭他们的威风,掐掐他的脖儿,只要他们胆敢露头,就让他们葬身于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怎么样?”

    大家拍手:“好。人多,胆子也大,大家一心,谁怕谁啊?”

    牤牛子:“要是大伙抱成团儿,那咱还怕啥呀?”

    村民丙、丁:“你就说咱咋办吧?”

    赵冬生:“咱们啊,这样。”

    大家围拢在一起,听赵冬生耳语。

74 李家

    五大爷在院子里浇花,听见推土机的声音:“李有贵,我咋听着轰轰响呢?”

    李有贵在院里正压水,抬头问:“爹,你说啥?”

    五大爷:“听着远场好像有动静,这耳朵直门响。不是赵冬生他们又干上了吧?”

    李有贵细听:“是推土机的动静,我让二赖子看去了。”

    五大爷:“有贵呀,好几天我就琢磨,你说这赵冬生一心巴火要建渔场,真要建成了,那咱村不就奔小康了吗?照理说,这是好事啊,咱们老这么挡着,合不合适,得琢磨琢磨。”

    李有贵:“爹,你咋胳膊肘往外拐呢?咱家现在就小康了。榆树湾奔不奔小康跟咱有啥关系?他真要办成了,咱可就老没面子了。”

    五大爷:“咱要跟他一样用劲,咱不也跟着有面子吗?”

    李有贵:“爹,你糊涂了吧?咱哪能跟他一样呢?进屋歇一会吧。”

    张秘书骑着摩托进院子:“爷俩唠啥呢?”

    五大爷:“张秘书来啦?”

    李有贵:“张秘书,进屋。”

    张秘书从摩托上拿下礼品,两人进西屋,张秘书把礼品放茶几上,两人坐沙发上。

    李有贵指礼品:“来就来呗,这是干啥?”

    张秘书一拱手:“兄弟,拿不出手啊。告诉你,我那孩子昨天上班啦,协警,管交通。”

    李有贵:“是啊?恭喜恭喜。”

    张秘书:“这不多亏你啊?

    这时二赖子进院了,趴在西屋窗台上,见张秘书坐在沙发上:“吆,是张秘书啊,(伸出大拇指)李哥,瞧你家竟来领导。”

    李有贵:“说正事,那边到底咋回事?”

    二赖子:“给棵烟呗?”

    李有贵拿起一盒烟,刚要扔过去,又停下了。

    李有贵:“先说正事。”

    二赖子:“那啥,工地开工了,干得可来劲啦。”

    李有贵:“开工了?他妈的,都谁在那儿呢?”

    二赖子:“赵冬生、我大姐夫,就、就王发,我俩不连桥嘛,再就干活的。”

    李有贵把烟扔过去:“行了,没你事了。”

    烟掉在地上,二赖子捡起来,用袖头擦了擦,满意地笑容,走了。

    李有贵打手机,喊:“嘎牙子。”

    手机里嘎牙子的声音:“咋啦?哥。”

    李有贵:“带上你那几个哥们,去工地,让他停工,他要不干,给我砸!谁挡道,你就给我往死里削。”

    手机里嘎牙子的声音:“明白了,撤,这几天他妈手正刺挠呢,哥,等好消息吧。”

    张秘书一伸大拇指:“兄弟呀,厉害。(思索了一下)不过,要是来软的,也许会更容易一些。”

    李有贵:“来软的?用不着,说实话,削他,他上哪儿说理去啊?”

75 大榆树下

    牤牛子同一村民下棋,双全拄着铁锨也在围观的人群中。

    牤牛子心不在焉,不断向大道上张望。

    另一下棋村民:“牤牛子,咋回事?玩不玩呀?”

    牤牛子回过头来看着棋盘:“咋啦?咋啦?哪步落下啦?”

    那村民:“你看你走得啥臭棋啊?”

    远处摩托响,牤牛子抬头望去,两辆摩托从村里驶来,前边嘎牙子驮着村民甲,后边狗熊驮着村民乙。

    摩托从大榆树下路过时,大家注视着,牤牛子、双全看见村民甲、乙手里分别拎着棍子,眼看他们往工地方向驶去。

    双全一愣,从衣兜里掏出红袖标,戴在胳膊上,扛起铁锨向工地方向跑去,边跑边回头:“牤牛子,别忘了敲钟。”

    牤牛子扔下棋子掏出袖标对双全:“放心吧。”

    牤牛子“啪”的一声,走出最后一步棋:“这是一步高棋。”

    牤牛子站起来,走到旧犁杖下。

76 工地

    鱼塘轮廓已经清晰可辨,塘底坡面正在形成。推土机、挖掘机、碾压机干得正欢,赵冬生在指挥着七八个人在平整塘底。王发、大凤在窝铺里做饭。盆里放着等待收拾的、还在蹦跳的鲤鱼、鲫鱼。

    嘎牙子等人来到工地,几人下车,向赵冬生这边走来,村民甲边走边将手里的两根棍子中的一根扔给嘎牙子,嘎牙子一手接过,边走边指着赵冬生。

    嘎牙子:“停下,妈的,赶紧给老子停下。”

    大家停下手里的活,都愣了。

    赵冬生上前:“停下?嘎牙子,凭啥呀?”

    嘎牙子:“就凭我是嘎牙子,就凭我哥李有贵,就凭派出所有我哥们,咋地吧?”

    赵冬生:“嘎牙子,你老实给我听着,这是榆树湾渔场工地,是全村发家致富的希望,不是你家当院子!你说咋地就咋地?”

    嘎牙子:“没工夫听你扯闲篇,哥们儿,给我砸。”

    这时“当当当、当当当”有节奏的钟声响起,嘎牙子们愣了,在牤牛子的带领下十几个戴着红袖标的村民手拿棍棒、铁锨、扁担涌进工地,戴红袖标的村民呼啦啦围住了嘎牙子们。

    村民愤怒的目光,尤其是牤牛子、村民丙。

    牤牛子:“都是他妈站着尿尿的主,谁怕谁呀?”

    村民丙掂着手里的铁锨:“真敢动手,哼!不定谁削谁呢?”

    嘎牙子们见状懵了、蔫了,想悄悄溜走。

    双全:“站住!嘎牙子,今天不用石头剪子布啦?”

    众人哄堂大笑。

    赵冬生:“今后少干点缺德事,滚吧。”

    嘎牙子们惊慌地缩在一起,而后扔下棍子灰溜溜地走了。

    双全喊道:“你们几个,今后挎兜揣鸭子——少伸脖儿。”

    赵冬生:“乡亲们,对付这帮玩意儿,就得依靠群众。”

    村民用欢呼发泄着积郁、愤恨和久违的喜悦。

    两辆摩托坐着四人,嘎牙子发动摩托回头喊:“赵冬生,咱走着瞧。”

    摩托一溜烟走了。

    赵冬生:“乡亲们,为了村民的安宁,为了榆树湾舒适的环境,今天咱们榆树湾联防队就正式成立啦。只要他们敢扎刺,联防队随时奉陪,钟声就是信号、就是集合令,咱们就是榆树湾村110。”

77 李有贵家

    五大爷、李有贵、嘎牙子在吃饭。

    五大爷吃惊地:“联防队?”

    嘎牙子吃着吃着一摔筷子:“可不联防队咋的,人家那叫‘110’啊。”

    五大爷:“这咋的?你那章程哪儿去啦?”

    嘎牙子:“大哥,我憋气啊,我嘎牙子啥前儿这么微囊过呀?我他妈一瞪眼睛,都老实地。这他妈让这帮玩意儿——什么他妈联防队——哎,窝囊啊。”

    五大爷:“我早就提搂耳朵告诉你,一天别老打打杀杀的,那能出息人吗?”

    李有贵自言自语:“是该想想别的招了。”

    张秘书画外音:“兄弟呀,厉害。不过,要是来软的,也许会更容易一些。”

    李有贵想想笑了:“兄弟,还有一招,非得钱小抠、二赖子不可。”

78 钱小抠家

      钱小抠在家正挑黄豆,他挑出“兔子嘴”都放在小碗里。

    这时李有贵进屋了:“钱大哥,在家呢?”

    钱小抠笑了:“咋这么闲着?你可是贵客。来,坐坐。”

    李有贵:“没事,就是来看看你。咋样?买卖不错吧?漏几版儿了?”

    钱小抠:“你可别听大伙瞎忽悠,忙了一春零八夏,哪见着现钱了?别看卖了点,尽是些记账的,买卖不好做啊。你来有事吧?”

    李有贵说:“哎,对了,那天打麻将咋样啊?我可是入伙了的?”

    钱小抠不好意思地说:“哪天啊,那啥,输——输了呗,要是赢了,我能不给你嘛?”

    李有贵故意严肃地说:“不对吧?大伙都说你没少赢。光‘宝’就搂了四五把。”

    钱小抠脸红了:“是是,赢是赢了,可真没赢多少。”

    说着,钱小抠从兜里掏出手绢包,打算给李有贵找钱。

    李有贵拦住钱小抠的手:“大哥,跟你说着玩的,我都说了,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钱小抠笑了,忙揣起手绢:“真咋的?那我可就以实为实啦。”

    李有贵拍了拍钱小抠:“咱哥俩,谁跟谁?”

    钱小抠感激地说:“走前儿,拿两张干豆腐。”

    李有贵收敛了笑容:“大哥,今儿个有事找你。”

    钱小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头拱地。”

    李有贵:“这不是吗,乡里听说,赵冬生曾经请客拉选票,在小窝铺炖鱼大伙吃。”

    钱小抠眨了眨眼睛:“谁说的?不对,人家那是——哎呀跟你说不明白,反正没那事。”

    李有贵:“没那事?不能吧?”说完,李有贵掏出几张百元大票在手里摆弄着。

    钱小抠盯着百元大票,心里直痒痒:“那,要是有那事?往下——”

    李有贵掏出一张纸,一支笔:“就要你一句话。”

    钱小抠摇摇头:“这不埋汰人家嘛。”

    李有贵又掏出几张百元大票,叠在一起抖动着:“就一句话。”

    钱小抠犹豫着。

    李有贵看出了钱小抠在犹豫,就假装站起身拿着钱做出要走的样子:“行了,不难为你了,一千元换一句话,不值。”

    钱小抠看着那张纸,忽然想了一个主意,他叫住李有贵:“就一句话?”

    李有贵点点头:“是啊,就一句。”

    钱小抠指着自己又问:“我写?”

    李有贵:“那当然了,我写成啥事了?”

    钱小抠:“那我可真写啦?”

    钱小抠拿过纸笔,刷刷刷,一会儿就写完了,李有贵拿过来看了看觉得没有问题,掏出印色盒,钱小抠摁上手押,吐唾沫,点钱,笑,李有贵看着那张纸,也在笑,两人各笑各的。

79 二赖子家

    嘎牙子推门进了屋,只见二赖子坐在炕上,炕上放着桌子,桌子上一盘花生米,一个酒瓶子,一支酒盅,二赖子正自斟自饮,见嘎牙子进屋,忙往炕里躲:“我可没惹你。”

    嘎牙子坐上炕,抓了几粒花生米,扔在嘴里,边嚼边说:“你还没惹我?就因为你,撤,我大哥没选上村长,这笔账咱俩也得算算了。”

    二赖子:“那二凤不是也让我打了吗?咱俩这不也扯平了吗?”

    嘎牙子:“撤,谁跟你扯平了?你打她,我大哥不也没当上村长吗?”

    二赖子:“那,那你说咋办?”

    嘎牙子:“撤,帮我把赵冬生‘扒拉’下去,我大哥就上来了。”

    二赖子:“咋‘扒拉’呀?”

    嘎牙子:“撤,就说他请客拉选票。”

    二赖子:“那不蒙人吗?他家请戚(且)我去了,人家那是——”

    嘎牙子拦住了他,不让他接着往下说:“撤,叭叭啥呀?写张字条,给出个证。”

    二赖子有点发慌:“出个证?”

    嘎牙子拽起二赖子的衣服领子:“咋的?撤,找挨削啊?”

    二赖子:“二哥二哥,我哪会写啊?”

    嘎牙子掏出钱小抠写的那张证明:“撤,谁会那玩意儿啊?你就照着扒下来就完了。”

    二赖子看了一眼字条:“二哥,不写不行吗?”

    嘎牙子吱了一口酒,顿了一下酒瓶子:“不写?撤,你试试。”

80 马乡长办公室

    马乡长在接电话:“是、是,我们一定严肃处理,领导放心。”

    马乡长放下电话,仔细审视着两张材料,对沙发上的张秘书:“真有这事?”

    张秘书:“马乡长,这可是实名举报啊,要没点真凭实据,敢写真名?”

    马乡长:“你不是说他不想当村长吗?”

    张秘书:“现在看来,那都是策略,赵冬生深藏不露啊。对了,村民反映他相当霸道。”

    马乡长:“说些什么?”

    张秘书:“村委会五个人,四个反对,就他自己同意,他就敢大动工程,改造鱼塘。”

    马乡长:“这么严重?有证据吗?”

    张秘书掏出材料递给马乡长:“李有贵实名举报。”

    马乡长看后:“刚才县里来电话,特别重视这件事。是啊,村里的基层组织建设工作,是该抓一抓啦,尤其是有些地方,村长成了家长,这事儿,咱们一定严肃处理。你有什么想法吗?”

    张秘书:“既然有人实名举报,那就调查调查,结果没出来前,先停止赵冬生的村长工作。”

    马乡长:“应该的。那——村上的工作得有人抓啊?”

    张秘书:“我还是觉得李有贵合适。乡长,你说呢?”

    马乡长看透了什么地笑了:“要是让我说,我还提王发。”说完马乡长哈哈大笑起来。

    张秘书疑惑地:“王发不是——?”

    马乡长收敛了笑容:“啊,我就是说说。行,就按你的意思,再把你的意见传达到榆树湾。”

    张秘书站起来:“哎,我这就去。”

    马乡长也站起来:“这样,我一会儿去地窝堡,顺便到榆树湾,咱们在榆树湾碰头。”

    两人向外走。

    马乡长:“对了,听说你大儿子当协警啦?”

    张秘书脸红了:“乡长都知道啦?”

    马乡长笑了:“知道啥?我啥也不知道。”

81 乡间路上

    小车在乡间公路上行驶,掠过树木、庄稼。

    前面有村民,停车,司机伸出脑袋说什么,村民指路,小车继续向前。

82 下洼子

    小车来到下洼子,马乡长来到泡子边,听见“咕咚”一声,一只鱼儿跳出水面,荡起一片涟漪。

    马乡长正看的出神,后面有人问了一声:“买鱼啊?”

    马乡长回头一看,见赵冬生站在身后,就上下打量起来,赵冬生也正新奇地看着马乡长,两人互看。

    马乡长嗯了一声。

    赵冬生说:“看样子,你是城里的干部?”

    马乡长很感兴趣地说:“咦?你怎么知道?”

    赵冬生说:“坐小车来的,哪有老百姓,对吗?”

    马乡长:“嗯,就算对了,那你猜猜我来干什么?”

    赵冬生:“一般来说,到我们这儿就是买鱼,县大院里不少部门都来,什么统计局、卫生局、文体局多了。都是给职工搞福利来的。”

    马乡长:“那为啥都上这来呢?”

    赵冬生:“这还用问,咱这儿鱼好哇。”

    马乡长:“鱼和鱼还不都一样吗?怎么能说你们的就好呢?”

    赵冬生:“口感不一样,差多了。”

    马乡长:“为啥?你这儿的鱼难道喂的都是山珍海味?”

    赵冬生:“饲料,不是主要的,关键是水。”

    马乡长:“水还有啥说道吗?”

    赵冬生:“那当然,水啊,分酸性和碱性两种,酸碱哪个多了也不行,就是说水质是头条。还有,养鱼要精心,要懂得鱼的习性,要跟鱼交朋友,要对心思,啥鱼好动,啥鱼好眯草根,啥鱼爱贴着水皮儿走,水里氧气够不够,多了。哎,算啦,不跟你细说了,说了你也不懂。就说你要买啥鱼吧?一般都爱吃鲤子,鲤子也有说道,超过1斤的叫鲤子,半斤大小的叫拐子,再小的就叫滑子了,鲫鱼也有讲究,太大的好看不好吃,半斤以下的,口感最好。你到底要啥鱼?”

    马乡长:“买不买鱼的先不说,你讲的这些,我还没听够。我很奇怪,你哪儿学的?”

    赵冬生:“我在运粮泡水库打工时,偷偷学的。”

    马乡长:“有这么好的技术,没想过好好用用吗?”

    赵冬生:“哎呀,老干部啊,你说到我心窝子去了。今天啊,我就给你好好说说,村里暂时钱不足,要有钱,给我一个数,少点也行,我把眼前铺的底子,再向外扩大一倍,搭上五间房,院墙就用干打垒,不能搁砖的,建它一个5万平米的养鱼场,咋样?”

    马乡长:“院墙为啥不用砖砌呢?”

    赵冬生:“一年以后挣了钱,肯定还得扩大,到时候,省事。”

    马乡长:“那,这泡子里的水也不够用啊?”

    赵冬生:“嗨,水还犯愁,一场大雨,泡子就满了。再说了,守着机井,不愁水源。咱往少了算,一米就打一年挣20块钱,5万米一年就净剩100万,榆树湾二年就拔掉穷根,你信不信?”

    马乡长惊喜地说:“你这不就是榆树湾的前景吗?”

    赵冬生说:“前不前景的我不知道,给我三年时间,就三年,榆树湾村要不达到小康,你拿我赵冬生的脑袋当球踢。”

    马乡长睁大了眼睛:“你?你就是赵冬生?”马乡长把手伸了出来。

83 村委会

    张秘书盯着墙上写的“村长赵冬生”的字样,敲了敲墙,自言自语:“赵冬生,我知道你没错,可你们两个,我能得罪他吗?”

    门开了,李有贵进屋:“张秘书,这扯不扯,咋不到家啊?”

    张秘书嬉笑着:“这儿方便,我呀,今个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84 下洼子

    赵冬生也伸出了手:“是啊,我是赵冬生,你认识我?”两只手握在一起。

    马乡长:“我姓马,乡里的。”

    赵冬生:“乡里的?你不会就是马乡长吧?”

    马乡长:“是我,马占斌。”

    赵冬生一下甩掉了马乡长的手,脸色也变了:“你也是李有贵的人吧?”

    马乡长笑了:“为什么这么说?”

    赵冬生:“乡里的瓦匠活,都让老李家包下了,谁还不明白呀?”

    马乡长:“怎么?乡里的活李有贵就没资格干嘛?”

    赵冬生:“还不是因为他——你明白。”

    马乡长:“李有贵的瓦匠活是一流的,不是吗?”

    赵冬生:“你来干什么?”

    马乡长:“我想和你谈谈。”

    赵冬生:“谈什么?”

    马乡长:“头一件事嘛,已经谈完了,第二件事,谈谈你和我。”

    赵冬生:“我和你?不是一路人,你是大干部,我就是个农民,有什么好谈的?”

    马乡长:“其实,我也是个农民。”

    赵冬生:“你也是农民?”

    马乡长:“当年我在地窝堡下放。”

    赵冬生:“是集体户吧?听老人们讲过。”

    马乡长:“什么农活我都干过。”

    赵冬生:“那,你也是吃过不少苦的人啊?”

    马乡长:“是啊,不过,现在想想,都挺值得的,经历就是财富。”

    赵冬生:“经历就是财富?”

    马乡长:“是啊,你看我经历了那些以后,世上再没有我挺不住的困难,迈不过去的坎儿。”

    赵冬生:“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马乡长:“所以说,经历就是财富。”

    赵冬生:“对、对、对,可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马乡长:“其实,人生要是没有点挫折,那不叫完整的人生。”

    赵冬生:“不完整的人生?”

    马乡长启发地:“所以说,要是遇到了困难?”

    赵冬生:“遇到了困难,想法迈过去呗。”

85 老榆树下

    牤牛子在和人下棋,双全等人围观,二赖子匆匆跑过来。

    二赖子显摆地:“出事啦,出事啦。”

    双全:“咋的啦?”

    二赖子:“赵冬生让乡里给‘撸’啦。”

    大伙:“竟扒瞎。”

    二癞子:“撒谎,是犊子。”

    众人惊愕:“真咋的?多载的事啊?”

    二赖子:“就现在,马乡长都来了,就搁下洼子呢。不信,自己个看去呀。”

    双全看了一眼牤牛子,牤牛子慌忙推翻棋子站起来:“走,看看去。”

    人们向下洼子走去,从村里不同处向下洼子汇集。

86 下洼子

    这时,张秘书来了。马乡长说:“原来我想召开村民大会来的,现在看来用不着了,张秘书,宣布吧。”

    张秘书拿出一份文件:“由于有人举报在竞选村长时,赵冬生有拉选票嫌疑,乡政府决定,赵冬生暂时停止工作,待问题查清后再做处理,暂由村治保主任李有贵代理村长职务。”

    赵冬生:“什么?我拉选票?这不冤枉人吗?”

    张秘书:“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等我们调查之后就清楚了。”

    宣布完,马乡长、张秘书、李有贵走出泡子沿,刚要上岗子,却见岗子上黑压压的站满了村民,没人上前,没人说话,大家都凝重地注视着他们。

    赵冬生见大家盯着他,笑着说:“没什么,这事,我早就预料到了。”

    众人依旧默默地注视着他。

    赵冬生又说:“大家知道,我本来就不想当村长,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众人依旧默默地注视着他。

    赵冬生看了看大家:“你们不知道,我养鱼一年不少挣,我——”赵冬生有点说不下去了,他看见二凤眼里晶莹的泪花,使劲咬了一下嘴唇,拍拍王发的肩膀,“大家都挺忙的,就——都——都回去吧。”

    静静地,静静地,大家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突然远处一个女人的喊声:“咋的啦?出啥事啦?”

    王发见是桂兰从远处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连忙迎上去:“嫂子,我说了,你可别着急,是这么回事,冬哥不当村长了。”

    桂兰愣了一下:“真的?”

    王发艰难地点了点头。

    桂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好事啊!我早就说,那些烂眼子事咱可整不了。”桂兰站在高处大声喊道,“今天我高兴,这顿饭,我请了。来,大凤、二凤、胖嫂点火、收拾鱼,帮我拾掇饭。”

    王发听了,擦了擦眼睛,也高声喊道:“对!今天天当帐篷地当桌,来它个一醉方休。”

87 李有贵家

    张秘书、李有贵、五大爷、嘎牙子正准备喝酒。

    李有贵举杯:“今天,咱也来他个一醉方休。”

    五大爷:“去,把我那瓶好酒拿来。”

    张秘书:“今儿个老爷子高兴。”

    五大爷:“那是啊,咱们这人家,连村长都没当上,那不让人笑话吗?”

    李有贵拿一瓶酒,打开,给每人倒上。

    张秘书举杯:“一醉方休。”

    大家干杯。

    五大爷:“我就不跟你们掺和啦。坐时间长了不行,我得活动活动去了。”

    张秘书放下酒杯:“大爷慢点。”

    五大爷出门。

    张秘书:“有贵呀,我琢磨着,村民有可能上访去呢。”

    李有贵:“不能吧?没理由啊?”

    张秘书:“村民嘛,不一定从理性出发考虑问题,心里不满,发泄发泄是大有可能的。”

    李有贵思索着:“嗯。上乡里上访,可能性不大,就是去了,咱也不怕,咱有派出所。去县里嘛——没事,咱跟公安局打好招呼,抓他几个带头的。”

    张秘书:“嗯,行。搞掉了赵冬生,再打掉村民的气焰,刚点着的火苗给他彻底浇灭。榆树湾不就攥你手里了?不过,公安局也不能随便抓人哪?”

    李有贵:“哈哈,张秘书,你是不熟悉公安工作啊,这么多人上访,到哪儿,能不影响交通?还用现找理由?”

    嘎牙子:“最好把赵冬生也抓起来,我一看他就来气。”

    张秘书:“他啊,不一定去,村民要去也不一定告诉他。”

    李有贵:“那好办,到时候让二赖子飚着点。只要他们上访啊,这都不是事。来喝酒!”

88 老榆树下

    老榆树下有些人在等待着什么,其中有王发、双全、大凤等。有村民开来了一辆农用车,一辆四轮子,车上已经站上了一些人,有人打着横幅“村长冤枉”、“还我公道”,车停下。

    王发招呼大家上车,见钱小抠在场。

    王发:“钱大哥,上车,走啦。”

    钱小抠:“真不巧,今天我大舅子连桥的孩子办事,我得随礼去。”

    王发对一围观村民:“走哇。”

    那村民一捂肚子:“哎吆,肚子疼,我得麻溜上厕所。”

    那村民走了。

    王发打开农用车副驾驶车门,喊:“乡亲们,出发。”

    这时,老蔫子赶来,他搬着车挡板踩着车轱辘就要上车,大家惊讶地看着他。旁边也要上车的双全拦住了他。

    双全小声地:“李哥,这儿没老李家人,你去不合适。”

    大家拦着他,七嘴八舌地:“老蔫子,你就别去啦。”

    “不差你一个。”

    “去了,能不能回来还两说着呢。”

    老蔫子含着泪水,转过身来:“乡亲们,听我说,以前,我胆小怕事没主意,遇上事,尽听别人的,干了不少对不住大伙的事,我从来没为大伙出过力,今天,你们就让我自己做回主吧,也让我为咱榆树湾出点力,让我也正经八百活一把。”

    大家纷纷鼓掌、叫好。

    胖嫂听了这番话,居然哭出了声,她使劲往车上推着钱小抠,说:“你看看,人家那才叫爷们。”

    车满载村民开出了榆树湾。

89 下洼子

    一辆货车停在泡子边,赵冬生正和胖头鱼往车厢里装鱼,桂兰在一边拿着小本计数,二赖子急匆匆跑过来:“村长,村长,村民们上访去了。”

    赵冬生:“啥?上访?为啥呀?上哪儿上访啊?”

    二赖子:“因为你呗,上县城去啦。”

    赵冬生思索:“上县城?不行,我得给他们截回来。桂兰啊,这就交给你啦。”

    赵冬生撂下活计,奔农用车走去。

    桂兰:“赵冬生,你都不是村长了,还管那些事干啥呀?你有瘾啊?”

    赵冬生:“桂兰,大伙是为了我的事,我能不去嘛?”

    桂兰:“你不去又能咋的?”

    赵冬生:“不能咋地,现在是调查阶段,还没下结论,咱告啥呀?这里恐怕有别的事,我得把他们截回来。”

    胖头鱼:“赵哥啊,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两口子就一心养鱼得了呗,这么好的日子还折腾啥呀?那官场有啥意思啊?那么乱腾,再说了,不就一个芝麻大的官嘛,退休还没个劳保。”

    赵冬生摆摆手,开车走了。

    桂兰喊道:“这乱糟糟的,就扔给我啦?”

    胖头鱼:“嫂子,白瞎你这个人了。”

90 渔场工地 

    推土机、挖掘机鸦雀无声,干活的村民已经没有了,河床一片寂静。李有贵、嘎牙子、狗熊等人在渔场筹建处的牌匾门外,李有贵站在一推土机上,村民在远处观看着。

    李有贵对村民喊道:“乡亲们,赵冬生靠耍花招当上了村长,他口口声声说他不当村长,那咋还当了呢?那是耍的‘花招’啊。为啥他非要当村长呢?当了村长可以建渔场,建渔场干啥?当然是为他自己个啊,大家想想,谁会养鱼?全村就他一个人,不听他的行吗?鱼往哪儿卖?你们有销路吗?没有,赵冬生有啊。那不还是得听他的,这里的猫腻谁还不知道哇?那渔场不就是他家的吗?最后他搂了个脑满肠肥。大家伙不还是该啥样啥样吗?所以,今天我就拆了他的小银行,砸了他的渔场。”

    狗熊:“打倒赵冬生。”

    嘎牙子几个人:“打、打他个稀巴烂。”

    李有贵下令:“拆。”

    李有贵下来,推土机推翻筹建处的彩钢房,嘎牙子放火焚烧一应办公用品。

    村民远远地观看,心痛、焦急又奈何不得。

91 县大院门口

    县大院门口已经站满了村民,两辆车堵住了大门,村民要求见县长,要同县长对话。

    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拿着话筒大喊:“县长不在,请回吧。”

    村民:“县长不在我们在这儿等他。”

    大家异口同声:“对,我们在这儿等,一定把县长等来。”

    那干部说:“县长出差了,十天八天回不来,过几天你们再来。”

    大家说:“县长不在,就找副县长。”

    那干部:“副县长也不在。”

大家:“副县长也不在,就找副副县长,副副县长不在,就找更副副县长,今天总得有一个在家吧?”后面的村民们站了一排,他们挥舞着胳膊,高喊着:“找县长,找县长”的口号。

看热闹的人把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中央,马路也开始堵塞了。

    这时,一辆农用车和一辆警车几乎同时驶来,赵冬生下了车,看了看具体情况,招呼大家将车停放在道旁,人们也都靠在人行道上以免妨碍交通,大家正在移动,警察也都下了车,警察甲拿着话筒说:“你们堵塞交通,影响了政府部门正常办公,这叫妨碍公务,是谁带的头?”

    大家面面相视,警察又问:“谁是领头的?”

    王发想要站出来,赵冬生拦住了他:“是我,是我带的头。”

    警察甲:“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赵冬生说:“我是村长,我叫赵冬生。”

    警察甲:“原来你就是赵冬生。”

    警察甲指示警察乙、警察丙,将四轮子和村民带出城,命令警察丁,押着赵冬生走了。

    等马乡长赶到时,人们已经散去了。

92 老榆树下

     傍晚,屯子里一阵四轮子的声音,接着一片嘈杂的人群声。是村民们回来了,大家围上来关切地问这问那,桂兰也快步走了过来,她四外寻找着什么,没看到赵冬生,她抓过钱小抠问:“钱大哥,赵冬生,赵冬生哪去了?他怎么没回来?”

    钱小抠苦笑着:“弟妹,他——”

    “他怎么了?”

    “他是被警察带走了。”

    桂兰当时大哭起来:“他们凭啥抓人啊?杀人了?放火了?凭啥?凭啥?”哭着哭着她又生起气来,“该,该,活该,不让他去,他偏不听,他要是村长我也不拦着他,可他都让人‘撸’啦,还跟着掺和啥呀?又没咱家盆儿,又没咱家罐儿的,放着好日子不过,他可图希个啥呢?”

    众人好说歹说把她劝走了。

93 二赖子家

      二凤从外回来,一屁股坐在炕上呆呆地出神,二赖子进屋了。

    二赖子一边进屋一边说:“你说这赵冬生虎不虎,村长都让人给‘撸’了,还跟着掺和这些事干啥?再说了,没赶上就拉倒呗,还来个后撵,傻透腔了,让人抓了吧?真是,喝酱油耍酒疯——闲的。”

    二凤生气地说:“你才闲的呢。’

    二赖子说着走到锅台前,掀开锅盖一看,骂道:“妈的,不想过啦?”

94 县公安局治安科

    警察甲正在看材料,警察乙把赵冬生带了进来,警察乙出去。警察甲一指前面的椅子,赵冬生坐下了。

    警察甲说:“你们上访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可你们妨碍交通,我们就不能不管了,这样说来,抓了你,也不冤。行啦,你可以走了。”

    赵冬生好像没听懂:“什么?什么?你是说我可以走了?”

    警察甲点点头。

    赵冬生又问:“不是要拘留7天吗?这就可以走了?真的?”

    警察甲说:“是真的,因为有人保你。”

    赵冬生奇怪的问:“有人保我?谁呀?”

    警察甲笑了:“这个人不让说。”

    赵冬生更加不明白了,他自言自语道:“哪能是谁呢?”

    警察甲说:“对了,他让我转告你,别灰心,特意让我送你一句话‘经历就是财富’。”

    赵冬生似有领悟,坚定地点了点头。

95 下洼子

      傍晚,赵冬生站在废弃的渔场旧址,看着烧毁的移动房、办公用品等,感慨万分。王发、双全、老蔫子、牤牛子、村民丙、村民丁等人默默聚拢在赵冬生左右。

    王发惊讶地问:“冬哥,回来啦?”

    大家:“回来啦?没事就好。”

    牤牛子两手做喇叭状,向屯里高喊:“赵冬生回来啦。”

    赵冬生:“我没事,可这渔场是个事啊。”

    大家:“是啊,冬哥,咋办呐?”

    “现在是人家当家。”

    “又有乡里给仗腰眼子,这渔场不就完了吗?”

    “咱就认了吧。”

    赵冬生:“乡亲们,我建议召开村民大会,由村民决定。”

    二赖子注意听着。

    王发等人:“对呀,召开村民大会啊?”

    赵冬生:“咱们多联络一些人。”

    大伙:“好,就这么办。”

    二赖子悄悄离开。

    桂兰跑过来,喊:“赵冬生,回来也不到家,鱼都快死啦。”

    大家一愣,赶紧向后面窝铺跑去。

    几条电筒的灯光照射着鱼塘,鱼儿争相浮出水面。

    大家:“这是咋啦?”

    桂兰:“是我没喂好?”

    赵冬生仔细观察着:“是‘浮头’。”

    大伙:“啥?”

    “咋回事?”

    赵冬生喊道:“是水里缺氧,要出大事。”

    大伙:“那咋办啊?”

    赵冬生跳下水:“搅水。”

    大伙:“啥玩意儿?”

    赵冬生高喊:“打开车大灯,合拢水。”

    窝堡前的农用车灯打开,照着水面。

96 二赖子家

    吃过晚饭,二凤正在收拾碗筷,听见大道上有人喊,“赵冬生回来了。”心里暗自欢喜了一回,不一会又听外面吵嚷,好像是出什么事了,人们都往鱼塘那儿跑,从窗户向东南望去,几条手电筒的光线交叉着、不停的晃动,四轮子、农用车也纷纷向鱼塘方向开去,她知道鱼塘那儿一定出大事了,她要去,她要去看一看,她要去帮一把。二凤坐立不安的举动引起了二赖子的注意,二赖子也猜到了二凤的想法,他冷笑着问:“咋的?鱼塘出事你坐不住啦?”

    二凤说:“赵冬生是为了大家,才扔了鱼塘,咱们理应帮他,你要是不愿意,我去。”

    二赖子威胁道:“你敢!”

    二凤说:“那么多人都在帮忙,咱们就忍心?”

    二赖子:“我就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他,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去医院,就是他送的你,你们俩还不知道有多少事瞒着我。”

    “你胡说,告诉你,我今天非去不可。”说着二凤拿起手电,向门外走去。

    二赖子见了,抄起烧火棍,气急败坏地说:“你要是敢迈出门槛,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二凤没有犹豫,她毅然地向门口走去。二赖抡起了烧火棍,狠狠地打在了二凤的腿上,打完后,二赖子扔下烧火棍,扬长而去。二凤一个趔趄,扑倒在地,脑门子一下卡在了门槛上,霎时,鲜血流了出来,二凤顾不得这些,她要站立起来,她要继续向前,可是右腿好像不听使唤,怎么也站不起来,头也晕的厉害,二凤扶着门框,艰难地支撑着,她不由得抬头渴望地向鱼塘望去,那里人声鼎沸,那里热火朝天,那里有光明,那里有希望,那里有她的牵挂,那里有她的向往。仿佛那里在召唤着她,她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那里,马上融入到那火热的场景当中,她是多么渴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可是,腿啊腿,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是动不得?不行,今天就是爬,我也要爬过去,刚刚爬了几步,就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远处的灯光也渐渐地暗了,声音也渐渐地没有了,慢慢地二凤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97 下洼子

    一排四轮子、农用车围在水边,车大灯按顺序逐个亮起来,把水面照射的如同白昼,人们“扑通扑通”跳下水,在水中用双手搅水,一片火热的场面。

98 李有贵家院落

    窗前,灯光明亮,五大爷推门走出来,二赖子进来。

    二赖子边打招呼边要进屋:“五大爷,我李哥在家吧?”

    五大爷:“二赖子,你等会儿。”

    二赖子:“五大爷,有事啊?”

    五大爷:“二赖子,你一天到晚就没点正经事干吗?”

    二赖子:“五大爷,这你可说屈我了。我哪天不干正经事啊?”

    五大爷:“听五大爷一句,只要你把心用在过日子上,你家就能过起来,二凤那是正经过日子人。”

    二赖子:“那个败家娘们,她——行了,我不跟你说了。”

    五大爷:“你老动五把超,那日子能过好吗?”

    五大爷边说边往外走。

    二赖子回头:“打出的媳妇揉出的面,我懂。”

    李有贵出来,二赖子:“他们商量要开村民大会。”

    李有贵:“要开村民大会?”一摆手,二赖子走了。

    李有贵轻轻点头思索着,掏出手机,拨号:“哎,张秘书,停止工作不是个办法,必须把他彻底拿下。”

99 二赖子家门口

    王发开着四轮子,穿着湿漉漉的裤子回来,路过二赖子家大门口,发现二凤倒在房门口,急忙下车进院,抱起二凤,吃了一惊,高喊:“快来人啊!救命啊。”

    老蔫子、双全、双全媳妇、大凤、胖嫂都来到了二凤家,大凤抱了一捆柴禾铺在车上,再把被子铺在柴禾上,大家这才把二凤抱上车,王发开车,一行人马“突突突”开走了。

100 乡长办公室

    马乡长坐在桌前仔细端详着钱小抠和二赖子的证词复印件,看着看着,马乡长又掏出了眼镜,戴上后再次端详着,有人敲门,马乡长把证词放进抽屉:“进来。”

    张秘书:“马乡长,榆树湾的情况跟你汇报一下。”

    马乡长:“榆树湾现在情况咋样?”

    张秘书:“马乡长,从打李有贵代理村长,工作真有力度啊。我琢磨着,也不能让他老‘代理’啊?再说了,县领导的面子也不好看。”

    马乡长:“有力度?”

    张秘书:“刚上任,就拆了鱼塘。”

    马乡长:“鱼塘不是村办的吗?”

    张秘书:“哎呀,乡长,啥村办那,那就是赵冬生自己的小金库。”

    马乡长问:“那依你怎么办?”

    张秘书说:“赵冬生的问题也该有个结论了,我建议,马上解决榆树湾的班子问题。”

    马乡长指了指张秘书,笑了:“今天就解决。”

    张秘书:“关于赵冬生拉选票的事,我这就安排人调查去。”

    看着张秘书出去的背影,马乡长从抽屉里拿出证词复印件,戴上眼镜,又认真地端详起来,忽然,他拿起电话: “午饭后,直接去榆树湾。” 

101 村委会外屋

    赵冬生、钱小抠、二赖子坐在外屋桌前,钱小抠若无其事的抽着烟,赵冬生疑惑地看着他俩,二赖子不敢直视赵冬生,旁边坐着狗熊。

    嘎牙子在地上来回走着,拿着一根木棒不时敲着桌子,瞪着二赖子,其实是警告赵冬生:“他妈老实点!”

    显然,嘎牙子和狗熊是盯着赵冬生仨人的。

    李有贵从里屋出来。

102 村委会里屋

    乡干部甲对乙:“老李家咱惹不起啊,人家公安局都有人啊。”

    乡干部乙用下颚指外屋:“看着没,那俩,手黑啊,打死都没地方说理去。”

    乡干部甲:“这是人家的一亩三分地。”

    赵冬生来到里屋,两个乡干部一指椅子,赵冬生坐下。

    乡干部甲:“赵冬生,我们来干啥你也知道,你看,你是自己说清楚呢?还是我们替你说?”

    赵冬生:“你们让我说什么?这完全是诬陷。”

    乡干部甲:“证实材料写得明明白白,事实十分清楚,其实都不用核实,我们来,不过是给你个机会。”

    乡干部乙:“赵冬生,要认清形势,顽抗到底是没有用的。”

103 村委会门前

    双全等村民吵嚷着涌到门口,“我们也要作证。”

    “赵冬生没拉选票。”

    “让我们进去。”

嘎牙子、狗熊手拿棍棒拦在门口。嘎牙子举棍要打,村民被迫后退。

赵冬生在里屋门口大喊:“乡亲们,大家回去吧,放心,都会搞清楚的。”

    人们看见赵冬生,又要向前,嘎牙子又抡上了棍子,村民再次被迫后退,紧要关头,钟声响起。

    牤牛子等人手持棍棒赶到,嘎牙子们在联防队的逼迫下,渐渐后退。

    画外音:“能坐下来谈吗?”

    大家回头,马乡长从一辆小车旁走来。

    大家:“是马乡长。”

    人们闪开一条道,马乡长进屋,大家跟进来。

104 村委会外屋

    马乡长:“各位乡亲,大家坐。今天出现这种局面,无非为了一件事。在选村长过程中,赵冬生是否有拉选票的事实。大家知道,拉选票是不正之风,它严重的破坏着基层的民主作风,严重地滋长着农村的歪风邪气,也破坏了公平、公正,所以我们一定要铲除这种恶劣的风气。今天大家都在,关于赵冬生请客拉选票的事,大家意见不一,有人说是拉选票,有人说不是拉选票,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呢?今天咱们换换方法,就来它个‘三堂会审’,公开调查,公开证据,公开结果,当着大伙的面,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给父老乡亲一个交代。”

    一片热烈地掌声。

    马乡长回头看着乡干部问:“两位同意吗?”

    两人忙点头:“同意同意。”

    马乡长:“那就先请赵冬生把那天请客的具体情况介绍一下。”

    赵冬生:“村民听说要选村长了,就都上我家,非得让我加入候选人,我不答应,我跟大家说,劝我当村长,走人,不提让我当村长的事,就在我那吃鱼,完了。”

    大家:“对就是这么回事。”

    “这咋是拉选票呢?”

    马乡长问:“有人有不同意见吗?”

    李有贵给钱小抠使眼色,钱小抠不为所动。

    马乡长回头问李有贵:“是你通过调查,赵冬生请客是为了拉选票,是吧?”

    李有贵胸有成竹地:“是,是,有证人,还有证明材料。”

    乡干部连忙把证词递到马乡长面前,马乡长摆摆手,没接。

    马乡长:“让证人往前坐。”

    李有贵忙向钱小抠、二赖子摆摆手。钱小抠、二赖子慢慢来到前边,钱小抠不在意地在凳子上坐下了,二赖子却是紧张地直哆嗦,想坐又不敢,不坐又想坐。马乡长指了指凳子:“坐下吧。”

    二赖子勉强坐了个边。

    马乡长问钱小抠:“你叫钱满多?”

    钱小抠欠欠屁股:“是。”

    马乡长:“那天你在场吗?”

    钱小抠自豪地:“那当然,还能少了我。”

    “那,你能说说那天的经过吗?”

    “不用说了,赵冬生说的都对,二样不差。”

    听钱小抠这么一说,马乡长不易察觉地笑了:“那我问你,那张证词是你写的吧?”

    钱小抠诡秘地笑了,他把大拇指冲自己一指,自豪地说:“当然。”

    李有贵对马乡长:“白纸黑字,证据确凿。”

    马乡长:“既然这样,那你就该解释解释你的证词了吧?”

    钱小抠拿过证词:“原话是‘赵冬生为村长请客’怎么啦?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李有贵:“‘为村长请客’,那不就是拉选票吗?”

    钱小抠:“不对啊,‘为村长请客’,是为了‘当’村长请客,还是为了‘不当’村长请客,我没写,你咋想的我管不着,实话说,我是想说,赵冬生是为了‘不当’村长请客。”众人一片掌声。

    大伙都纷纷议论:“原来是这么回事,钱小抠还真不白给。”

    “招紧蹦子还真有脑瓜,了不得,了不得。”

    一片掌声。

    钱小抠见大家夸他,自豪起来:“平时占点便宜,捞点香油,没啥,咱不能往人家身上扣屎盆子不是?那还顶人吗?”

    这时胖嫂走过来递给钱小抠一沓钱,钱小抠推过去,胖嫂用力推过来,不容反驳地盯着钱小抠。钱小抠无奈接过钱,举的挺高,还是舍不得又无奈地慢慢摔在桌子上,瞅了李有贵一眼:“要是啥屎都拉,还咋在屯子里混?操!”

    钱小抠说完,好像松快了许多,回头看着胖嫂,胖嫂冲他一伸大拇指。钱小抠惋惜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钱。

    又一片掌声。

    马乡长:“二赖子,说说你的证词吧。”

    二赖子一见这个场面,也来了精神,从新坐了坐:“马乡长,当时是嘎牙子逼我写的,我让他写,他让我写,闹了归其,我俩谁也不会,就照钱小抠、啊,是钱大哥那张纸描的,他咋写的,我就咋写的,他啥意思,我就啥意思,嘿嘿嘿,没成想,还他妈描对了。”

    大家一听,这才明白,大伙便唧唧喳喳的嘀咕起来。纷纷冲二人伸大拇指,二人骄傲的神态,二赖子享受着从没有过的幸福。李有贵失落的表情。

    马乡长:“大家还有不同意见吗?”

    大家高声:“没有。”

    马乡长对两乡干部:“二位还有不同意见吗?”

    二人尴尬地摇头。

    马乡长:“大家都听明白了吧?可以得出结论,赵冬生的确请客了,可那是为了不当村长请客。既然是为了不当村长请客,那你们还告啥啊?胡闹!从现在起,恢复赵冬生的村长工作。”

    大家一片掌声、欢呼声。趁人不注意,李有贵、嘎牙子、狗熊悄悄地转移到了后边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马乡长同赵冬生紧紧地握着手:“冬生啊,受委屈了,新的工作开始了,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

    赵冬生说:“乡长,我就一个要求,给我们解决点资金,我们要建榆树湾养鱼场。”

    马乡长哈哈大笑起来,他指着赵冬生说:“我一猜,你就是要钱。”

    赵冬生:“我知道,乡里也没钱,算了,就当我没说。”

    马乡长:“乡里的确没钱。不过,我答应替你们想办法,帮你们解决。”

    赵冬生:“太好了,谢谢马乡长”

    大家听了,围在一起蹦啊跳的,很是开心。

    马乡长:“冬生啊,大胆干吧。”

105下洼子

    桂兰、赵冬生在吃饭。

    桂兰:“明天上运粮泡,非得你去啊?”

    赵冬生:“水库那边是必须我去的,别人不明白,什么事也定不下来,现在去,抓紧培训技术员,争取上秋出水头一波,开个好头。现在不去,就晚了,你就将就将就吧。”

    桂兰:“这么说你还要干啊?”

    赵冬生:“村民都看着我呢,乡里也盼着呢,你说我能不干嘛?”

    桂兰放下筷子:“开始你要当村长,我就不同意,从打养了鱼,咱家的日子才见起色,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好,你偏要当那个破村长,操心费力还不讨好,得罪了不少人,还耽误了自己家的买卖。要是咱家买卖不好,你去当村长我也不说啥,可咱家鱼塘真的挺好啊,犯得上吗?行,干了就干了,可为了大伙,让人‘撸’了,伤不伤心,这叫啥事啊?就这样,还干哪?吃一百个豆,不知道豆性味儿,没个记性?再说了,当初咱就说好了,当村长一定不能影响养鱼,现在咋样,扔下鱼塘就走?好,这个家你不管了,我也不管了,看谁靠过谁?行你甩手当大爷,就不行我离家当奶奶?”

    赵冬生:“桂兰那,等渔场建起来,村子里富了,家家也都盖上砖房,都能过上好日子,咱住在这里也舒心不是,要是家家穷的叮当响,咱在这儿心情能好吗?渔场好了,咱们自然跟着好,”

    桂兰见劝不了赵冬生,终于说出了两个人都不愿意面对的话题:“你这么干,八成是为了她吧?”

    赵冬生一惊:“为谁?”

    桂兰哼了一声:“为谁,你心里明白。”

    赵冬生说:“是,你说得是。可你想想,人家为了我,糟了那么大的罪,我一个老爷们就那么挺着吗?就当没那么回事吗?就那么没人情味吗?”

    桂兰听了摘下围裙,摔在赵冬生脸上:“我就知道你还没忘了她。”

    桂兰收拾好包裹,不顾赵冬生的阻拦,毅然地走了。

106 钱小抠家院子

      钱小抠在院子里用簸箕簸黄豆,可他的心好像并不在这上,他一劲儿向院外张望,就是不见艳玲的影子。钱小抠将簸好的黄豆倒在袋子里,就见艳玲哼着小曲进院来了,钱小抠忙迎上去:“这丫头,死哪儿去了?”

    艳玲:“爹,有事啊?”

    钱小抠:“玲子,趁着柱子不在家,你得上老李家看看啊?看看你老李大爷吃没吃,饿不饿啥的。”

    艳玲奇怪地问:“爹,你不是不让我找柱子吗?”

    钱小抠“你傻呀?那柱子上运粮泡水库培训去了,回来就是渔场技术员,跟着他,你就擎好去吧。”

    艳玲说:“爹呀,人家是穷,可人家有志气,你不穷,可你没志气,跟他们比,你更穷。”

    钱小抠:“这孩子,说话咋颠三倒四的呢?(眨巴眨巴眼睛)跟他们比,我更穷?啥意思?哎呀妈呀,可不咋地。”打自己一耳光,“这辈子让我活的,不如个孩子。”

107闪现一组过去了的事

    桂兰在某饭店门口询问什么,对方摆手。

    桂兰在另一饭店门口询问什么,对方摆手。

    桂兰在某农贸市场询问什么,摊主摆手,又一摊主摆手。

    桂兰来到一处停着许多汽车的地方,人们在上下车,原来是客运站。

    桂兰正不知要去哪里,听见后面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却见胖头鱼刚从车上下来:“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桂兰似乎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肚子的委屈,正不知向谁诉说,忍不住“呜呜”的哭了。

    胖头鱼:“别哭别哭,嫂子,有啥难处,跟兄弟说。”

108王发家

    王发一个人在吃饭,二赖子进屋。

    二赖子坐在王发对面,自己拿碗要盛饭:“大姐夫,蹭顿饭呗?”

    王发打了二赖子手背一下:“撂那儿,自己不会做啊?”

    二赖子:“大姐夫,我哪儿会啊?”

    王发:“不是,二赖子,我得说你两句了。二凤住院,猪你不会喂,赶我家来了,我替你喂,行,那都应该的,那我喂你家牲口,我还喂你家人哪?”

    二赖子没有底气地:“谁让咱俩联桥来的。”

    王发:“二赖子,你瞅你家那日子?咋过的?你说你,饭,饭不会做,猪,猪不会喂,成天出去打麻将,家里家外,不全指着人家二凤啊?你就不能好好过日子?”

    二赖子:“过日子,不就是混吗?”

    王发:“你还有脸来蹭饭那,你瞅二凤让你打的,右腿骨折,咋那么心狠呢?你是牲口啊?”

    二赖子:“那能怨我吗?”

    王发:“不怨你怨谁呀?二凤,那多好的媳妇啊?”

    二赖子一边盯着桌子一边嘟囔着:“好啥呀?跟我过日子,心里老想着别人。”

    王发:“别胡嘞嘞,那是你媳妇,人家哪不对了?凭啥往死里打呀?吃完饭上医院看看二凤。”

    二赖子一听“吃完饭”乐了,赶忙拿起饭碗盛饭:“哎,我听大姐夫的。”

109县城里四季春饭店

    胖头鱼看着桂兰吃饭。

    胖头鱼:“嫂子,我跟你说,自己家日子过好就行了呗,管它那么多干嘛?两口子都顾家,日子才能过好。我冬哥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这么好的媳妇哪儿找去?”

    桂兰:“他要是像你这么想,那还说啥了。”

    胖头鱼:“嫂子,别着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天碰上了就是缘分,一切有我呢。”

    又叫过老板:“大林子。”

    柜台后大林子:“哎,大哥还有啥事?”

    胖头鱼:“嫂子就搁你这打工啦。”

    大林子:“是,包吃包住,这不都说好了吗?那鱼的事?”

    胖头鱼:“放心,天天给你留着。尤其是鲤鱼先可你。”

    大林子:“哎呀,谢谢大哥。”

    胖头鱼对桂兰:“嫂子,你就安心搁这干吧,这都哥们。有事给我打电话。”

    桂兰:“兄弟,谢谢,谢谢啦。嫂子真不知说啥好了。”

110 乡卫生院病房

    二赖子拎着几斤水果进了病房,大凤二凤见二赖子进来,都转过头去,看着窗外,没人搭理他。

    二赖子尴尬的站那儿,不知所措,想说话又不知同谁说好,犹疑了半天,还是走到大风身后。

    二赖子:“大姐,要不,你就打我两巴掌吧。”

    大凤没回头:“自己没长手啊?”

    二赖子“扑通”跪在地上,自己轻轻打自己嘴巴。

    大凤站起来向外走去,始终没看二赖子:“你们两口子好好唠唠吧。”

    说着大凤推门出去了。

    二赖子站起来放下水果,查看二凤的腿,二凤把他推到一边。见二凤伤得挺重,二赖子心里也有一丝不舒服,坐在了床前的凳子上。

    二赖子:“我也知道,你平时挺会过日子的,一天三顿的伺弄我,我又没啥能水,可是,你也不能三心二意的对吧?你跟我过日子,就不能想着他。”说到“他”,二赖子激动了,“往后一步说,就打你心里想他,可你不能当着我的面去找他呀?行,就打你要去找他,可,可你别让我知道行吗?”

    见二凤一动不动,二赖子又说:“算我求求你,行吗?”

    二凤依然没动。

    二赖子跪下哀求地:“二凤,你倒说句话啊。”

    二凤慢慢回过头来,满脸都是泪水,她沙哑着嗓子:“二赖子,咱们离婚吧。”

111 闪现

    县城里,赵冬生在某饭店打听着什么,对方摆手。

    赵冬生在另一饭店打听着什么,对方摆手。

    赵冬生在农贸市场打听着什么,对方指给他看,赵冬生向所指方向走去。远远见胖头鱼正在卖鱼摊床上忙着招呼顾客。赵冬生过去,赵东生的背影。

112 四季春饭店

赵东生的背影,坐下,原来是四季春饭店。刚刚坐下,服务员拿着纸夹过来了:“同志,吃点什么?”赵冬生抬头一看,愣住了,这不是桂兰吗?桂兰也发现了赵冬生,她转身要走,赵冬生一把抓住了她:“桂兰,我到处找你,没想到你在这儿。”

    桂兰:“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赵冬生:“找了你一上午,都累屁了,后来找到胖头鱼,他说的。”

    桂兰:“你还来找我干啥?”

    赵冬生:“桂兰跟我回去吧,家里不能没有你。我来找你是真心的,想想我们熬过的苦日子,多不容易啊,可下好点了,咋能说分就分开呢?”

    “赵冬生,你心里哪有这个家呀?”

    “咋没这个家呢?我养鱼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

    桂兰:“那我问你,你心里还有我吗?”

    “咋能没你呢?没你,我还找你干啥呀?”

    “那我问你,渔场和我,谁重要?”

    “当然是你呗。”

    “好,我信你一回。不过你要是再不拿我当回事,咱就离婚。”

    “真的?好好,我答应、答应。”赵冬生喜出望外,慌忙点头。

113 农贸市场不远的马路口

    赵冬生挎着背包,和桂兰走在马路上,前面看见农贸市场的牌子,桂兰突然想起了什么。

    桂兰:“这些日子多亏了胖头鱼帮忙,还不知咋报答人家呢?咋也不能不蔫声不蔫语的就走哇?我得跟胖头鱼吱会一声。”

    赵冬生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桂兰向农贸市场走去。

    画外音:“这不是赵冬生吗?”

    赵冬生回头一看,一辆小车停在道边,马乡长摇下车窗。

    赵冬生惊喜的:“是马乡长?”

    马乡长:“赵冬生啊,我正要找你。农业局来了一批无息贷款,榆树湾得争取啊,这可是大事。”

    赵冬生:“太好了,不过能轮到我们榆树湾吗?”

    马乡长:“不少乡长都搁那儿盯着呢。我跟他们打好招呼了,赶紧上车,晚了就没了。”

    赵冬生:“好了。”

    赵冬生上车,从后窗向后张望,小车一溜烟,走了。

    桂兰回来了,四外张望,没有赵冬生。桂兰着急的表情。

114 时钟

    时钟从一点走到五点。

115 闪现

    赵冬生从离开的方向跑到农贸市场不远的马路口,四外没有桂兰的影子。

    鱼摊前,胖头鱼对赵冬生摇着头。

    四季春饭店大林子摇着头,赵冬生欲走,大林子摆手示意赵冬生回来,交给赵冬生一封信,赵冬生打开,上写“离婚协议书。”

116 李有贵家院落

    傍晚,整个屯落一片寂静,家家干打垒的土房,泥叉的院墙,还是一个模样。中间一座砖瓦房屋还是那么扎眼。晚饭后,李有贵家院落灯火通明。

117 李有贵家东屋

    五大爷还是以长辈的名义召集了家族的人来他家议事。

    屋里,大伙又是啧啧地称赞李家。这个说:“瞧人家,这砖房,离老远一看就通红的,老晃眼睛了。”

    那个说:“可屯子,就数着人家了。瞅人家这日子,啧啧。”

    李有贵的弟弟嘎牙子说道:“那是。操,就我大哥那‘屁驴子’——”见人们那低落的情绪,嘎牙子不说了。见嘎牙子不说了,大家也都默默不语。

    五大爷依然盘腿坐在毡子上,叼着长杆烟袋,黄铜烟锅,玛瑙烟嘴,一口接一口地抽着:“咱们这么一大家子,最近搞得在屯子里挺没面子的,这脸始终抬不起来呀。眼瞅着鱼塘就要红火呀,到时候,咱这脸就只能塞裤裆里去啦?”

    大伙说:“有啥事,你老就定呗,我们都听你的。”

    五大爷敲敲烟袋锅:“往南不行就得往北,往前不行就得往后,咱们那,向后转。来个‘刮骨疗毒’、‘断臂疗伤’。”

    大伙惊奇的盯着五大爷,五大爷接着:“支持赵冬生,支持渔场。”

    李有贵懵了:“爹,为啥呀?”

    五大爷:“到时候成功了,也有咱一份,咱也是胜利者,忍一时之痛,保住咱们的脸面啊。”

    李有贵:“爹啊咱还没输呢,找我姨夫,他随便想个理由就能把赵冬生抓起来,什么‘赌博’‘嫖娼’都行,让他摊上官司,把他整到公安局里收拾他。”

    李有贵掏手机,打电话。

    这时,院外警笛响起,车灯的亮光在窗前扫来扫去。

    嘎牙子跑出去:“是我老姨夫。”

    李有贵一边往院里走一边说:“想谁谁到。”

118 李有贵家院落大门口

    两辆警车停在门口,车上下来警察甲、警察乙。

    嘎牙子向车里张望:“我老姨夫呢?”

    警察甲:“是李有贵家?”

    李有贵:“我是李有贵。”

    警察甲对嘎牙子:“你是李有富,小名嘎牙子。”

    嘎牙子:“对啊,是我、是我,满局长是我亲姨夫,大家进屋坐吧。”

    警察甲:“我们是县公安局的,有些问题请你们跟我们到公安局协助调查。”

    大家惊讶地盯着警察,只见警车里坐着孙德才,孙德才穿便装,带着手铐,低着头。旁边是低头的狗熊。李有贵、嘎牙子被推上警车。

    院外围了不少村民。

    警察甲:“乡亲们,据我们了解,李有贵、李有富两兄弟长期作恶,欺压百姓,横行乡里。他们的靠山、他们的保护伞,县局满副局长已经被双规啦。片警孙德才与他们同流合污,已经被依法逮扑。乡亲们,大家有什么冤屈,有什么苦水都可以向我们反映,也可以向乡派出所、向村委会反映,我们一定会为大家做主。一定要狠狠打击这些村匪屯霸。还村民一个安定的环境。”

    大家齐喊:“好。”

    一片掌声。

119 东北平原 

    东北平原,绿油油的庄稼,整齐的树带,静静的水泡子,水面闪着亮光。

120 新建的渔场

    渔场外景,整洁、宽阔,艳丽、新颖。

121 新建的渔场会议室

    赵冬生、王发、钱小抠、双全等都在。

    钱小抠:“我怎么听说乡里张秘书受处分了?”

    王发:“对,已经下通报了,是行政记大过。”

    牤牛子:“该,只要他到榆树湾,准保就没好事。”

    双全:“大家注意啦,我先跟大家宣布两个好消息,一是,赵冬生坚决要求辞去村长职务,由王发继续任村长,村民大会已经通过。”

121 新建的渔场会议室

    赵冬生、王发、钱小抠、双全等都在。

    钱小抠:“我怎么听说乡里张秘书受处分了?”

    王发:“对,已经下通报了,是行政记大过。”

    牤牛子:“该,只要他到榆树湾,准保就没好事。”

    双全:“大家注意啦,我先跟大家宣布两个好消息,一是,赵冬生坚决要求辞去村长职务,由王发继续任村长,村民大会已经通过。”

    一片掌声。

    双全:“二是渔场已经建成,并且签订了第一份订单。想知道谁跟咱们签的吗?”

    大伙:“谁呀?”

    双全:“这也得谢谢桂兰啊,虽然她跟胖头鱼走到了一起,可人家始终没忘了咱榆树湾啊,俩人跑遍了县城,什么市场、酒店、宾馆,给咱们又拉来不少客户,胖头鱼还真是个正经人。咱得谢谢桂兰和胖头鱼。”

    大家鼓掌。

    赵冬生:“是我辜负了桂兰,跟我同甘共苦了好几年,细想想挺对不住她的。”

    老蔫子:“我也有事跟大家说,我五叔让我给大伙捎个话,一是祝咱渔场成立,二是替李有贵跟咱说声对不起,三是损坏的东西他愿意赔。”

    大家鼓掌。

    双全:“下面由场长赵冬生谈谈渔场的安排。”

    赵冬生:“先说说人员安排,技术科,柱子负责,供销科,老钱大哥负责,财务科,二凤负责,后勤科,老蔫子负责,保卫科,牤牛子负责,办公室,双全负责。”

    大家掌声。

    赵冬生说:“还有一件事,跟大伙商量。”

    王发:“冬哥,有话你就说吧,咱们都是磨道驴——听吆喝。”

    大伙都说,是那么回事。

    赵冬生说:“那我就先嘞嘞着,行不行的大伙定。”

    大伙都说,你就说吧。

    赵冬生说:“渔场的事,我琢磨了也有日子了,我是这么想的,凭我这些年的经验,鱼,不愁卖,起码眼目前,市场这块问题不大。关键是咱们得把它养好,饲弄好,有了柱子、艳玲这帮小青年,养好鱼,也不成问题,这样一来,挣钱,就没啥问题了,所以呀,我寻思,咱们也一月一扒拉,挣现钱,咱也尝尝开资的滋味,当一把工人,怎么样?”

    大伙激动万分,蹦啊,跳啊。

    双全:“哎呀妈呀,顺垄沟拣豆包的土老帽也要开现钱了,马粪球子也要发烧了吗?”

    双全唱(二人转):“从前看我像竹竿子样

    长来长去节节成

    从前我是豆芽菜

    长来长去水灵灵

    车道沟泥鳅来回跑

    长来长去成了龙。”

    大伙禁不住“啪啪啪”的掌声响起来,响起来就停不下了。拍着拍着,大家都站了起来,自觉不自觉地围住了赵冬生,围在他的身前身后就那么有节奏的拍呀拍的,也不知打算拍到啥时候?

    还是赵冬生制止了大家:“其实咱们都应该感谢一个人。”

    大伙不解地:“谁呀?”

    身后,王发正接电话:“二凤出院了?快到村口了?”

    大家又是一阵高兴:“咋的,二凤出院啦?”

    王发放下电话,兴奋地:“已经到村口啦。”

    钱小抠:“可是的,二凤出院后到哪儿养着去呢?”

    赵冬生笑了:“地方还不是现成的,上她大姐那儿去不就完了嘛。”

    王发说:“我们两口子商量妥了,我家呀,不搁。”

    赵冬生着急了:“亲姐姐都不搁?能说得过去吗?”

    王发说:“就这么不近人情,咋的吧?”

    赵冬生疑惑地:“你们两口子今天抽啥邪疯了吧?”

    大家听了,全都看着赵冬生哈哈大笑起来。

    赵冬生越发不解,眨眨眼睛:“你们啥意思啊?”

    艳玲笑着说:“赵叔,大伙有一个又简单又省事的办法。”

    赵冬生睁大两眼:“啥办法?”

    艳玲:“接你家去,就完了呗。”

    赵冬生眨眨眼睛:“那,那我上哪儿去?”

    大伙嬉笑着:“那我们就不管了。”

122 老榆树下

    人们在老榆树下向村口张望,有人喊:“来了来了。”

    柱子开着新农用卡车,车门上有“榆树湾渔场”几个大字,车上坐着大凤、胖嫂等人。到榆树旁,车停下,舵楼门开了,二凤下车,二凤拄着一支拐,腿上还用绷带缠着。

    赵冬生直奔二凤走过去,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只有他一个人上前,谁也没动,大家都在后边看着他笑,赵冬生明白了,他抬头望望天。

    太阳高照,阳光毫无保留的普照着大地,大地暖洋洋的,鸟儿们唧唧喳喳的叫着。

    赵冬生深情地望着二凤,二凤眼里含着泪水,渴望地、慢慢地扔掉拐杖,向他张开了温柔的臂膀。

    “当当当”,令人遐想,令人憧憬的钟声响起。

作者:刘晓春 手机:1315964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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